燒刀 第33節
靳凡怎么會拿她一點辦法沒有? 他就是想要慣著她。 午飯吃了很久,靳凡洗碗時,時針已經溜過了四點,天黑了,雨還沒停,嘩啦啦還攪擾著人的心緒。 林羌坐在轉椅上,抱著靳凡充滿電的暖手寶,看著窗外被霧氣籠罩的城市。她以前就想要這樣一所房子,有大大的窗戶,潔凈透亮,可以看到一年四季被綠轉黃的樹梢交替。 戈昔璇發消息來,說書店沒事了,她會過來吃晚飯,順便買一些春聯福字,問林羌有沒有想吃的零嘴,林羌回,想喝燒刀子。 靳凡看見了,把她手機搶走,撤回了那句話。 戈昔璇很快回復:“哥你把手機還給我嫂子!” 靳凡把手機放到一邊,摸了下林羌的手,倒還暖和,才說話:“喝什么燒刀子。” “你們家人說的,你喜歡。”林羌從楊柳那兒聽的,包括他喜歡吃香蕉派這事。 靳凡說:“勞丹沒別的酒。” “勞丹有漂亮姑娘嗎?”林羌突然問。 “沒有。” 林羌笑:“少數民族不都是漂亮姑娘?說瞎話是因為心虛嗎?” “駐防,不是旅游。”靳凡不提過去:“不要瞎問。” “也沒想問,你見不見漂亮姑娘,我一點不感興趣。”林羌拄著下巴微笑看他,看起來確如此。 靳凡早知道她虛情假意了,追到醫院,又追到婚禮,就是已經說服自己,都沒關系了。 聽到她本不想選他,他明白了被她選是因為他跟她一樣短命,她舍不得簡宋看著她死,倒是很舍得讓他去面對。 可是他沒法跟她生氣,她一哭,他就投降了,雖然哭得很假。 話題告一段落,戈昔璇回來了,沒有聽話,還是買了燒刀子,還有下酒菜,一些碟子碗,新的餐具,說是過年換新,辭舊歲。 戈昔璇拿著新碗給林羌比劃:“嫂子,我之前在網上看人女兵可以空手劈碗,你是不是也會啊。” 林羌看著那只碗,以前會,現在可能拿都拿不住了:“不會。” “啊,沒事,我哥會,魔鬼周集訓劈這東西劈著跟玩兒似的。”戈昔璇瞎吹。 靳凡又罵她:“少胡說八道。” 戈昔璇吐舌頭,在哥哥面前,好像一點沒有二十幾歲的樣子,挨了罵也不消停,拉著林羌胳膊:“現在到晚上還早著,嫂子咱去做個美容,按按背。” “五點了。”林羌說。 戈昔璇知道:“八點肯定能回來,讓我哥在家做飯。” “你倒是不心疼你哥。” 戈昔璇停步,扭頭挑著眉問:“你心疼了啊?” “沒有。” 戈昔璇沖靳凡撇嘴:“任重道遠啊我的哥哥。” 靳凡煩了:“趕緊滾!” 戈昔璇馬不停蹄地把林羌拐走了,待車門關上才說:“我們去的那家美容院叫思梵。” 林羌本不在意,但戈昔璇專門提及就是有意,猜測:“靳凡的凡?” 戈昔璇笑而不語,發動了車。 第二十一章 思梵的梵不是靳凡的凡,卻真的指靳凡。 這所養生會館在遠洋風景朝南兩條街的位置,前邊是周南大道,店門正對著天橋,往前一點是公交車站,十多輛公車在此經停,候車區的人總是溢出到街邊。地段是好的,租金一定昂貴。 林羌在戈昔璇身后進門,前臺穿著月白色職業一步裙,領口系了松石色的絲巾,嘴唇涂得紅,笑起來有一對梨渦:“歡迎光臨。” 店內設計就像它前臺一般精致,玻璃墻隔開的展示間里,陳列著高檔的護膚品、美容儀。 戈昔璇對前臺說:“我約了岑好,你們老板。” 前臺快速打量她,幾乎沒讓她等候,又快速回復道:“您稍等。” 戈昔璇回頭看到林羌一派從容,知道她聰明,但不以為她能猜到等下要見的人是誰:“不賣關子,等下就知道了。” “你哥前女友。” 戈昔璇驚道:“這么明顯嗎?我還以為我神秘面紗做得多好呢。” 說著話,岑好下樓了,是比前臺還精美的妝,修身連衣裙凸顯她傲人身材,低扎的馬尾收服全部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標準的鵝蛋臉。 很漂亮。林羌客觀認為。 岑好本來笑著的臉在看到戈昔璇身后的林羌時,一下子黯淡了。 戈昔璇順著岑好的眼神看向林羌。 她雙手還在大衣口袋里,高個子穿垂到腳踝的大衣,一點也不休閑臃腫,反而更顯得纖細。頭發隨意低扎一個慵懶丸子,沒擦唇膏,唇色像卵白釉,眼睫又很天然濃密,仿佛把“生人勿進”四個字掛在了身上。 林羌非常漂亮。戈昔璇客觀認為。 岑好一直看她,大概也這么覺得。相顧無言至店門從外被推開,走進一個啤酒肚、佝僂著腰的男人,兇巴巴地把傘戳進傘架,旁若無人地沖岑好罵道:“又不是沒開車,你不會自己回去?給你慣的,還用我接!” 前臺習以為常,岑好也總是漠視,但今天明顯感覺她有些慌張。 岑好沒搭男人的話,引領戈昔璇和林羌上了樓。 樓上是暖系燈,岑好從容地遞給戈昔璇她們項目本,擠了一點精油涂手上,揉搓著問:“看看做什么項目。” 戈昔璇把項目單給了林羌,抬頭問岑好:“沒嫁我哥,后悔嗎?” 戈昔璇很直接,岑好不由愣了幾秒。她跟戈昔璇偶爾會有聯系,卻沒提過靳凡。她笑笑說:“嫁給你哥我就租不起這鋪子開不起這店了。” 戈昔璇也笑:“看得出來你還挺幸福的。” 岑好低頭時不自覺地掃了林羌一眼,想窺探到什么,但這個人把自己藏得真深,一直不動聲色。再抬頭時,她說:“憐愛不是愛,我可能會可憐你哥的遭遇,但不能因為他的遭遇而愛他。” “愛就遠了,相親的談什么愛,就說喜歡,你對我哥有一點嗎?”戈昔像開玩笑般又問。 岑好停頓了,很快搖了頭:“在一起也沒見過幾面,喜歡什么。”她把精油放回去:“你是來跟我聊你哥,還是做項目?” 戈昔璇伸手挽住林羌胳膊:“我不是約的超聲炮嘛,但我嫂子這個臉夠緊致的,不適合,水光肌我覺得也用不著,要不你給看看?嗐,可能這就是天生麗質吧。” 岑好的笑延遲了兩秒:“那可以做一個美白護膚的基礎套餐,價格也很低。” 戈昔璇笑著回:“不差錢的,你挑貴的。” “咱們以前也算是熟,你還跟我打腫臉充胖子呀。早知道你家里出事以后你哥也退役了,聽說一直住啞巴胡同,在南廠修車,有什么錢。”岑好坐下來:“這樣吧,咱們也是老交情了,我送你們兩個升級套餐,讓我們這邊最好的醫生給你們倆做。” 戈昔璇還在笑:“怎么現在張嘴閉嘴都是錢了?到了一定年紀就會這樣嗎?那我可得慢點長了,讓我守著一個又老又丑脾氣差動輒打罵的男人我可不干。” 岑好又延遲了:“男人再帥,沒錢也沒什么用。” “是是是,還得岑姐想得通,我們俗,就愛俊的。”戈昔璇話間枕在林羌肩膀。 岑好垂眸笑笑,醫生已經上樓,她伸手招來:“胡醫生來招待一下我兩位朋友。”她再回頭時,神情已然如常:“那我先下去處理點事。” 戈昔璇目送岑好下樓,抬頭跟醫生說:“我們自己看看。”待醫生點頭離開,她扭頭對林羌說:“聽她扯呢,我哥以前就叫靳梵,真不喜歡取什么思梵。” 林羌才知道:“進犯?” “那個梵不是二聲嗎?” “民間習慣,應該是四聲。” “哦,我還說梵·高為什么一直讀二聲。”戈昔璇解釋:“我媽以前迷信,聽說給我哥取這個梵是因為五行缺木,還有一種說法是這個梵才意味他的完整。后來他跟我媽鬧崩,就改了名。犟得要死,就不要完整。這不就破碎了。” 不等林羌消化,戈昔璇又說回岑好:“我上回來,第二天她就胃穿孔住院了,喝了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我覺得她一定后悔。我哥那時候可溫和了,特好騙,說結婚真的就有可能結婚了。她以前給他打毛衣,做手套和護胸背心。他回來一趟,巴不得打飛的過去接他回來。這要不是愛,我不知道什么才是。” 林羌停頓許久,緩緩開口:“你這樣過來刺激她……” 戈昔璇伸手打叉,沒讓她說完:“我不想聽。我其實不太理解現在的風氣,就是大家對誰都能共情,‘管好自己’居然是這個時代最稀缺的品質了。站在我的立場,她拋棄我哥,我唾棄她,這有什么不正確的?” 林羌笑:“我覺得挺酷的。” 戈昔璇神情一滯,隨即咧嘴笑起來:“還有更酷。” 話音剛落,靳凡打來電話。 戈昔璇沖林羌挑了下眉,接通:“喂哥,你到了?那你進來唄。” 靳凡給她掛了。 “猜我跟我哥說了什么?”戈昔璇很喜歡賣關子。 林羌胡猜:“說你沒帶錢。” 戈昔璇拉起她走向樓梯:“那他就轉給我了。我說你被他前女友擠兌了。經歷婚禮他的突襲,你想也知道只有你受欺負他才能來那么快。” 林羌還真不知道她有這么重要。靳凡真不是借機來看他前女友? 她沒搭話,下樓后,靳凡正好推開門。 雨小了,但有風,黑色的傘擋不住四面八方撲進他懷里的雨絲,它們在他黑色的大衣留下一些痕跡,引人注目,可當他收起傘,露出臉,就沒人再看那些痕跡了。 他像一座傲然佇立的墨色山峰。 岑好在前臺,拿著文件夾的手停止動作,人也不受控地失了神。 林羌突然有些煩悶。 他溫和的以前,她沒見過。 她也不會打毛衣,更不會做手套背心。她也不想學會。 岑好的丈夫已經在招待區的沙發打起呼嚕,動靜極大,襯衫沒勒住圓鼓肚子,腹毛橫七豎八地差出腰帶。 靳凡一眼找到林羌,對她好好的這一點并不意外,他知道沒人欺負得了她,但還是來了。 萬一呢。 她要是不小心摔倒,那就糟了。 他把傘打橫,握住傘腰,隨意拎著,朝林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