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這場雨下了很久，宛然是天空知道今天是多么令人灰心的一天，我們所經歷的就像是心中那塊照不到陽光的地方，不管用任何方法，這塊地就是無法發芽開花。

    耳畔老傳來雨滴落在地面上清脆的聲響，我卻再也無法相信這世界的任何人。

    李嘉豪依照平時一樣送我回家，今天遇到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讓我不斷的思考該怎么做，要怎么做才可以真正幫助到譚昱恒。

    今天與他聊完以后，我總覺得黑暗抹去不少。

    「回到家就先洗澡吧，雖然現在是夏天，不過只要起風還是很容易感冒。」李嘉豪將雨傘收起，我們兩人站在我家屋頂下。

    「好。」我與他相視而笑，忽然覺得有他在身邊陪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我將外套脫下來，「差點就忘記，外套還你。」

    他接下那件被雨淋濕的外套，那是剛剛他怕我感冒硬是要我披上的外套。

    見他沉默眼睛也不眨一下，我忽然感到有些為難，我又把外套給抽過來，「我洗一洗再還你吧，我先進去了。」

    正要開門走進去時，他驀地拉住我的手，我垂首看著被他拉住的手，居然有一陣欣然的情緒流向全身。

    「還有什么事嗎？」我忍住這樣的心緒故意問他。

    「沒什么。」他迅急的把手拿開，溼透的臉頰上泛起一陣紅暈，「只是想說今天的事情很開心你愿意向我開口，以后也希望我可以當你訴說的話筒，任何話題都無所謂，只要能讓你心情變好都好。」

    我盯著他透徹的眼眸良久，久到天空已停止落雨，路燈也一盞盞的亮起，心中的湖面因他的言語激起一圈圈的波瀾，直到他再度開口。

    他的臉頰又比之前更加紅潤，幾乎再增溫幾度就會冒煙，「我說這些話只是我很感謝你可以信任我，我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不知道當時為甚么我會想要你知道我在輔導室的事情，可能你是這幾個月來我最值得信任還有依賴的人吧，所以我會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訴你，李嘉豪，你人真的很好，這是我最發自內心的話。」

    他就像是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唯一可以不受紛爭的人，讓我可以安心的依賴他，信任他。

    一直到我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在街道的尾端，我才從這樣帶著暖意的情緒中醒來，我正準備帶著暖烘烘的心情進家門時，我瞄見隔壁的小巷內有一個黑色的人影，一與我對視立刻又消失。

    「誰在那里？」我稍感到有些不安。

    片刻，那個人從巷子里邁步出來，我訝異的脫口喊出他的名字，「阿恒？你怎么會在這里？」

    阿恒垂喪著頭以緩慢的步伐向我走來，比起以前他更加喪志，經過這幾日的事情他應該也身心俱疲。

    見他皺起眉，唇色發白，我蹙眉問道，「阿恒，還好嗎？」

    他抬眸，語氣略顯虛弱，「我來這里只是想跟你一聲對不起，上一次在學校的時候我沒顧慮到你剛復原的心情就跑過去，我知道那件事情以后你很害怕我也因為那件事情讓你心里有了一層陰影，我不知道該怎么樣彌補，我知道我們也沒辦法像以前以前一樣繼續當朋友。」

    阿恒說著說著開始哽咽，同時嘴角也上揚，「這個學校我唯一喜歡的就是與你還有李嘉豪那段玩在一起的那段時光，但因為我的關係已經破裂了，這幾天我考慮了很久，我決定要休學，以后我身上再也不會有因為霸凌而出現的傷口，我要帶著mama去找外地的親戚，遠離這個讓我痛苦的地方。」

    「阿恒??」我想說些甚么但喉嚨猶如被封鎖起來半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我只能不停的掉下眼淚，開始責怪自己的冷漠。

    他靠近我抽出一張衛生紙替我將眼淚擦拭去，「卿枋，今天我來就是要跟你道別，順便把這個給你。」

    我抽咽的望著他放在我手掌心的東西，是我們最初認識他給我的星星糖，玻璃瓶里有各種顏色的星星糖，看到這個又讓我心疼的淚如泉涌，這種感覺就像是最親的人離開一樣，阿恒就像是降落到凡間受苦的天使一樣，不會記恨于我們所對待他的所有，他認為這一切要恢復到從前，那就是必須自己離開。

    自己是那個害這所國中陷入霸凌環境的罪人。

    「黃色的星星代表的是希望，藍色的星星糖是減輕心中的沉重，彩色是希望我離開以后不會有第二個像我一樣的人，這個城市其實可以擁有彩虹的，只不過我剛好錯過而已，卿枋，下雨的天空總有一天會放晴的，對吧？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我感覺鼻子酸楚，熱淚從眼眶奪出。

    「對不起??對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把星星糖雙手握住壓在胸口，人生第一次失去朋友就在這一刻，原來小說里說的是真的，當一個真心相待的人離開自己身邊，那會多么的自責，多么的讓人感到心如刀割。

    此刻，這個即將入夜的時間我終于徹底體會到了。

    「我走了，你跟李嘉豪要好好保重，你們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事物，或許以后有可能再相見，或許不能，我只求我們能一切平安快樂。」

    我瘋狂的掉淚瘋狂的搖頭求他別走，我想跟他繼續當朋友，我想要他在學校里可以得到快樂。

    我其實可以保護他，免讓他受傷害的，我可以的??

    「我離開我才有更好的人生，你這樣想就不會難過了。」

    曾經我還以為我可以用我的力量去阻止傷害，可現在想來根本是天方夜譚，我握不住一個滿身傷痕的人，更無法為他阻擋傷害，這樣的我有什么資格求他留下呢？

    直到很久以后，我還是沒辦法忘記當時阿恒說的那句話，當時的他明明已經毫無力量。

    卻仍堅強的安慰懊悔的我。

    ★★★

    隔天，老師就向全班宣布阿恒休學的消息，老師剛說完，梁凱承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有人說他離開后就少了生活的樂趣。

    甚至還有人說他走以后就沒有提款機可以讓他花錢，看到他們非但沒有悔恨的心，反而還為此感到開心好玩，心中頓時又火冒三丈，我閉上眼盡量讓自己鎮靜下來。

    原本想戴起耳機無視他們之間的玩笑話，他們卻說著說著說到我這里來。

    「譚昱恒離開全校最開心的應該是班長才對吧？哈哈哈，我們來採訪一下受害者。」梁凱承一行人全部走到我的面前，把我跟蕭任燁的位置包圍起來。

    原本蕭任燁趴著睡覺都被這些聲音吵醒，他一起來視線環繞一圈嘖一聲，「梁凱承，吵死了，沒看到我在補眠嗎？」

    梁凱承不甘示弱的回應，「補個頭，我們有要事要來問問班長，你不要吵。」梁凱承雙手撐在我的桌面上，不停的逼向我，「算起來，你也是霸凌者之一耶，兩個同學因為你轉學，你心情如何啊？」

    我死死的盯著梁凱承的眼睛看，這個人到底可以可惡到甚么地步，每次只要看到這張丑陋的臉我都恨不得將他殺了，拳頭越握越緊，指甲壓進rou里已經毫無感覺。

    徒然，我的手被握住，我望著蕭任燁投射過來的目光，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讓我不要被他們所影響，可是我想抵抗，我想為阿恒出一口氣，他卻不肯。

    見我不再掙脫他才松手，他站起來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往梁凱承左臉揍下去，梁凱承不抵這樣的突然又大的力道慘烈的往前方的桌椅撞去。

    碰的一聲連走廊經過的同學全都聚集過來看看發生甚么事。

    「老大！」

    他身邊那伙人趕緊跑過去看看他的狀況，我趕緊站起來拉住他的手，「蕭任燁，你這樣會被記過的。」

    蕭任燁根本不管什么記過不記過的，他摸一摸他的手，扭一扭脖子朝我一笑，「好久沒揍人，好爽啊。」

    他狠戾踢開他的桌子走向梁凱承，他蹲下來以藐視的眼神瞧著梁凱承，「傷口不大，好像可以再揍幾拳，撐住了。」

    梁凱承不示弱的大聲咆哮，「瘋子啊！放開我！你們再看什么！把他拉開啊！」

    有人想要衝過去，但蕭任燁只是一個瞪眼那些人立刻懦弱的不敢再往前。

    「連處在弱勢都可以這么囂張，這種人放出去不知道得多慘。」

    穆楠走過來抱著我的手臂緊張的問，「蕭任燁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啊？怎么突然挑事？」

    「我也不知道，這幾天我沒什么跟他說話。」

    「是嗎？他以前不曾這樣啊，該不會是失戀了吧？」

    我猛然的看著穆楠，「??不太可能吧？」

    梁凱承似乎有些害怕了，他用眼神示意他的朋友去叫主任，這當然也逃不過蕭任燁的眼中。

    「不用麻煩主任了，我們同班幾年了你應該清楚，主任對我根本構不成威脅，最多我被記一支警告而已，反正揍一拳跟揍十拳都是一支警告，我干嘛不選擇后面那一項呢？」這時的蕭任燁與平常的他截然不同，或許現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過我？」梁凱承使出最后通牒，沒想到他會這么快就認輸。

    「很簡單，跟班長道歉我就放過你。」蕭任燁冷漠的吐出每一字。

    「我不要，鬼才要跟她道歉。」

    聽到這句話我心灰意冷。

    蕭任燁立刻又送他一拳，「少廢話，到底要不要道歉啊？」

    見梁凱承依然不改態度，我憤然走向前拉住蕭任燁的手，制止他繼續為了我傷害梁凱承，他蹙眉看著我，「卿枋。」

    我朝著他淺笑，「沒事，我來處理。」

    蕭任燁原本來很擔心我的狀況，不過我還是希望可以由我來讓這件事情畫上最后句點。

    站在他的面前，我冷冷的瞧著梁凱承狼狽不堪的站起來，殊不知他一站好立刻又開始狂妄，「臭婊子，休想我會跟你道歉。」

    二話不說，我當下直接給他一記耳光，這個耳光醞釀了我許多悲傷與怨恨的心情，我喘著氣看著他訝異又憤怒的嘴臉，在場的所有人在那剎那全都沉默。

    他說不出話，只能睜大眼睛呆滯地看著我。

    我逼近他，我不知道我眼神中藏著多少怒火，我狠狠的用我此生最痛最怨恨的目光瞪著他，咬著牙流著淚說出讓我最心碎的話，「你會為了你做過的事得到報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