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同居
陳廷瀾畢業后在家里住了兩年,這段時間他輾轉開了幾次畫展,除了跟他媽的公司合作之外,他還當起了網路繪師。大學四年存的錢加上出社會兩年,他跟舒望安商量好后,兩個人合買了一間在市區附近的房子。 舒望安幾乎沒有花錢的習慣,家里剩下他跟舒若晨之后,也沒有其他開銷了。舒若晨的費用都是自己負擔,舒望安因此存了很多錢,那些存款足以買好幾棟豪宅,但在陳廷瀾的堅持下,他們還是合付了頭期款。 陳廷瀾出柜的過程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他媽早就看出了端倪。那時候的畫展她有去,加上自己是個失格的母親,自然沒理由去對兒子指手畫腳,干涉他的未來規劃。 陳廷瀾跟她說完沒過多久,就自己搬了出去。他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舒望安又瞞著許姊,偷偷開車到陳廷瀾家前面等他。 陳廷瀾見他又擅自行動,挑了挑眉看他,快速俐落地上了車:「舒大歌手,您這是干嘛呢?要不要我提醒您一下,現在是假日下午,人正多的時候。」 舒望安側過臉看他,嘴角揚起的弧度很小,連吐出來的聲音都小:「這不是男朋友終于要跟我同居了,所以高興嗎?」 陳廷瀾不看他了,剛剛他也就看了幾秒,一個沒忍住就笑了。 他們的新家其實離舒望安原本的住所不遠,挑房子也沒有花很多時間,這是舒望安原本心儀的房子,就是太大了,一個人住怪冷清的,才一直沒有下手。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自然沒有這個問題。 「安神,你不像是會買很多房子到處住的人,也不像演員需要到處跑,要很多住處,怎么不住在原本的地方就好?」 跟職業給人的感覺不同,這位本應浪漫的畫家其實相當務實。舒望安正在開車,聞言一頓,眼睛眨了幾下。 「我要是跟你說,你搬來跟我住,終身免費,你樂意嗎?」 陳廷瀾愣了一會,明白了緣由:「因為我嗎?」 舒望安在一個路口停了紅綠燈。在這短短的三十秒,他終于捨得將臉轉過來面向陳廷瀾。 「那只是一個原因。」他的嗓音很溫柔,一字一句說得很慢,「我原本住的地方只是我的住所。就算你同意了,你搬進來了,那也只是同居室友,沒有家的感覺。因為一開始就是隨便買的地方,看著離工作地方近,湊合的房子。」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有一個愛人,我們有了一個家,那它就該是一個新的地方,要像白紙,再慢慢染上生活的氣息,這樣才有意義。」 陳廷瀾怔怔看著他,隨后笑了,「原來安神是一個這么有儀式感的人。」 綠燈了,舒望安又把頭轉回去,窗戶外的風景一點點在改變,連帶著舒望安說話的嗓音,好似都被推遠了。 但陳廷瀾還是聽見他帶著笑意道:「也是對你而已。要只有我自己,我就隨便湊合了,就跟那間房子一樣。」 新家其實幾個月前就已經裝潢好了,只是要等他們兩個同時有空的時間實在太難,才拖到現在。到目的地后,舒望安幫著他把東西搬進去。陳廷瀾的行李很少,就像他大學時候借住舒望安那的時候一樣。,有需要的家具跟用品之后再補。 這棟房子很美,建坪也大。有一間大的主臥跟兩間空房間,一間可以當作客房,另一間是書房。其馀空的地方他們弄成了陳廷瀾的畫室跟舒望安的工作間,空間安排得很巧妙,剩下一處採光很好,陳廷瀾提議要在這邊放一架鋼琴。 舒望安看著那處裝著落地窗的空房,忽然憶起了他老家那邊的琴房。 他莫名就笑了,「還真的很有家的感覺。」 感覺怪新鮮的。 鋼琴送來也只是幾天后的事,這里如愿成了開放式的琴房,陳廷瀾看了幾眼,滿意地點點頭:「安神,你要不要隨便彈個什么?」 舒望安被點名,還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彈什么,他走到鋼琴前坐下,思忖了一會,指尖按下第一個音。 陳廷瀾沒有什么音樂細胞,但這些年跟著舒望安聽了不少曲子,至少比之前有長進了,他很快就聽出來這是《毀滅》的前奏。舒望安彈了一首變奏版的《毀滅》,估計是配合了他現在的心情。 陳廷瀾雖然聽不出來這到底有多難,但他能分辨好不好聽。他哼著《毀滅》的調子,跟著舒望安一起過了一曲。 一曲結束,陳廷瀾給他鼓了掌。舒望安忍俊不禁,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廷瀾。」 「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毀滅》是怎么寫出來的?」 陳廷瀾想了一下,很快便搖頭:「沒有。」 舒望安勾著嘴角:「那時我看到一幅畫,大受震撼,腦袋里就浮現了歌詞跟旋律。」 「這么神奇?」 「是啊,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位作者還在那幅畫的貼文上寫著:一件事物的開端不過是出現到毀滅的過程,不論是生命,哪怕是愛情。我那時候很是動容,就寫了這首歌,所以我現在想問問原作者,你的創作理念是什么?」 聞言,陳廷瀾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后卻又突兀地發紅,他嗆咳了幾聲,最后挫敗地用手掌按住了自己的臉。 「……我的天啊。」 陳廷瀾像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可舒望安卻覺得他這個表情很有意思,便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最后陳廷瀾投降了,他把手放下來,輕輕呼出了幾口氣。 「那是跟蕭銘昇那個狗東西玩游戲輸了,一個大冒險罷了。」 「嗯?」 「……就是,他出一個題目,讓我憑感覺畫出來,再憑感情寫段話。那時候蕭銘昇的題目就是墮天使,至于那段話……」 陳廷瀾想了一會,記憶也有些模糊了。 「我記得我那時候挺厭世的,跟家里關係很緊張,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畫畫沒有動力,每天就是逼著自己拿畫筆。我想說的不過是命也好、愛情也罷,到死也就沒有了,何必那么在意?」 其實這段話本身沒有什么,但陳廷瀾就是覺得很丟臉,不禁低下了頭:「靠,要不是說好了不能刪,那么中二的話我一點都不想留著。」 舒望安卻聽得很開心,他笑得整個身體都在抖。 「那現在呢?」 陳廷瀾抬眼,瞧見了他目光灼灼的眼神:「我──」 他忽然就發不出聲。 陳廷瀾看著此時此刻的舒望安,心想:他的答案沒有改變,可是那時的他不把命當一回事,沒有遇到能相伴一身的伴侶。 『一件事物的開端不過是出現到毀滅的過程,不論是生命,哪怕是愛情。』 那又怎樣呢?時間漫長,歲月美好,他就想這樣和他浪費生命。 他揚唇一笑:「現在很好,比任何時候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