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舒望安03
舒望安下臺之后,并沒有馬上離開學(xué)校,他習(xí)慣性在工作結(jié)束后遠(yuǎn)離喧囂的人潮,去做自己的事。一般來說他在演唱前都不會吃東西。 舒望安把帽子戴上,就這樣漫步到便利商店去。對于工作忙碌的歌手來說,便利商店才是歸宿,他們不方便去餐廳,或者說哪里都不方便。但至少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商店相對適合他們。 這時候大部分的人潮都落在體育館內(nèi),舒望安來這里很安全,一如他的預(yù)期商店里只有零星幾位客人,他不會挨許姊的罵,也能落得一身清凈,多好。 舒望安還在心里盤算要吃點什么怎么毀尸滅跡才不會被許姊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就走到走道的盡頭。抬頭一看,整個人一愣,突兀地停了下來。不久前還在聽演唱會的人居然出現(xiàn)在便利商店里,甚至在冰箱前面選飲料。 一次兩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是緣分,再往后了,那就是註定好的。舒望安不打算再放掉這個機(jī)會,他非得跟這位學(xué)弟說上話不可。舒望安迎上前,正巧對方也轉(zhuǎn)過身,他們再次相撞,就如同在體育館前的那一撞,但這次有些刻意的味道在。 舒望安只戴著帽子,面容一覽無遺,撞的力道有些大,對方吃痛地閉眼,踉蹌了幾步,舒望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 他下意識就想出聲:「你──」 舒望安連忙道:「噓。」 舒望安松開了箝制在對方身上的手,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對方這才睜開眼睛,舒望安盯著他看,能發(fā)現(xiàn)他原先皺著眉的表情似乎在瞬間有些失神,又參雜了一點不可置信。而后更快的,變成了一種譴責(zé)的眼神。 這是什么意思?他認(rèn)識我嗎? 舒望安還在疑惑,對方就開口了:「明星不偽裝就在校園亂晃,都不怕引發(fā)sao動嗎?」 這種暗藏關(guān)心的語氣讓舒望安很高興,他心情很好:「總是想自己走走,難得回學(xué)校一趟。」 對方像是有些詫異:「安神也是這里的學(xué)生?」 這句安神一喊出來,舒望安是真的很驚訝了,驚訝地都把對方居然認(rèn)識自己的喜悅給蓋過了:「啊,你認(rèn)識我嗎?我以為你這么冷靜應(yīng)該是不認(rèn)識我。」 他看見對方很是無奈又沒有拒絕他的樣子,算是明白這盤棋他是大獲全勝,什么都拿到了。 舒望安從來都沒有偶像包袱,他就像是個普通回母校的學(xué)長,遇到跟自己合得來的學(xué)弟,多聊了幾句。他們離開便利商店去附近飲料店買飲料,學(xué)弟的模樣看著有些拘謹(jǐn),也不知道是怕舒望安被認(rèn)出來還是其他原因。 學(xué)弟去點飲料的時候買了綠茶,舒望安覺得這個學(xué)弟似乎在某些層面上很固執(zhí),像是買飲料就堅持不讓他去。舒望安沒辦法,只好順著要了一杯奶綠,半糖微冰。 過了不久,學(xué)弟捧著他的奶綠回來了,跟他一起坐在飲料店附近的長椅上。 他們聊了一些瑣事,說著說著,學(xué)弟似乎在恍神,直直地盯著地板看。舒望安瞧著覺得有趣,鬼使神差地,拿手機(jī)偷偷拍了下來。之后把手機(jī)放下才佯裝無事發(fā)生地喊他:「怎么,在想什么?」 學(xué)弟才剛回神,不假思索道:「現(xiàn)在的偶像都這么親民,隨便就跟人坐在一起喝飲料?」 舒望安覺得很有意思,不僅是有意思對方的說話方式,還有意思內(nèi)容。畢竟他在娛樂圈一段時間了,這是第一次被人說親民。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吸管,不著痕跡地扯了謊:「可能因為你是學(xué)弟吧,所以有親切感……哦不對,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帥。對了學(xué)弟,你叫什么名字?有沒有興趣往演藝圈發(fā)展啊?」 學(xué)弟露出一個「這人又在胡扯什么」的笑容,不過也沒有拆他的臺,反倒是順著話往下說:「這是要挖角了嗎?我叫陳廷瀾,朝廷的廷、力挽狂瀾的瀾。你還能在這里待多久?」 ──朝廷的廷、力挽狂瀾的瀾。 陳廷瀾是這樣介紹自己的,可舒望安覺得,陳廷瀾這種沒什么大反應(yīng)的性格,與其說力挽狂瀾,倒不如說波瀾不驚。但不變的是,這是個很好聽的名字,襯他。 舒望安當(dāng)然想待久一點,但許姊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沒辦法了。他離開時,把自己的帽子送給了陳廷瀾,因為陳廷瀾隨口說的一句「想要簽名」,他便在那頂帽子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當(dāng)舒望安把帽子扣在對方頭上,看著他露出錯愕的神情時,舒望安莫名有種感覺,就覺得……真的很適合他。不知道是因為帽子本身,還是因為上頭有自己的簽名。 他是陳廷瀾的粉絲,陳廷瀾也是他的粉絲,或許是命運造化弄人,又或是上天給他們開的一個很大的玩笑。他們明明都見到了自己的偶像,卻互不知情。若不是那幾次的陰錯陽差,興許錯過了便錯過了。 舒望安后來在自己的粉專上更新了貼文,暗戳戳把自己的偷拍光明正大給放上去了。不過他并不知道,因為這張照片,他給陳廷瀾惹上了多大的麻煩。 不過多久,他發(fā)現(xiàn)陳廷瀾也更新了貼文。 是若晨之前提到的粉絲福利。他點開圖片,看見自己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先是他在舞臺上的畫面,后是戴著帽子拿著奶綠的速寫,再過來則是若晨之前給他拍的在琴房的照片。 陳廷瀾把那張照片拆成兩張圖去畫,試圖拼湊出全景。舒望安很驚艷,他說不上來被偶像當(dāng)作模特兒變成畫的感覺是什么,他把圖片保存下來,很感謝舒若晨給的這個陰錯陽差。 舒望安點開保存下來的圖片,手指輕輕碰了上去,不自覺地低語:「……那是他眼中的我嗎。」 隔天,陳廷瀾的身分因為舒望安發(fā)在自己粉專上的圖引發(fā)了軒然大波,他知道自己給陳廷瀾惹了大麻煩,但他并不打算收手。他知道陳廷瀾會縱容他,他恃寵而驕,一點也不打算收斂。 『……望安?舒望安?』 「啊,我在。」 『你居然恍神了,還挺稀奇的。』 「最近有點累,抱歉,你剛剛有說什么嗎?」 『也沒有,就是很驚訝會從你口中聽到想過日子的那種喜歡之類的話,心情挺復(fù)雜的。』 「復(fù)雜?」 『是啊,畢竟哥們看你那么久了,你一向淡漠,就連我們的共同朋友也提過你給人感覺疏離,大概也就劉叔那群長輩跟我們這種穿同條褲子長大的兄弟不覺得吧?』 舒望安失笑:「這么夸張啊?」 『不夸張,原本我還以為你打算不結(jié)婚也不談戀愛了。這事以后再說吧,你既然累了,我就不打擾了,下次再聊。』 「嗯,哦對了,我跟廷瀾認(rèn)識,其實也有你一份功勞。」 『誰?』 「你還記得幾年前你有次傳個繪師的連結(jié)給我,說是你meimei最近很喜歡的那位嗎?」 那一邊停頓了一段時間,隨即爆出很大聲的粗口。舒望安笑著把電話掛了,不想負(fù)責(zé)善后。 曾經(jīng)在他公布戀情之后,有朋友問他為什么突然打算定下來了,也有人問他怎么會喜歡上一個男人。這些問題他沒有辦法解釋,就像陳廷瀾曾經(jīng)問他,為什么會喜歡他一樣,無法解釋。 他可以說出很多陳廷瀾的好、他的優(yōu)點缺點、他的優(yōu)秀跟脆弱,可是僅僅是這些,都不足以構(gòu)成一份喜歡。它太純粹、太美好,以至于沒有任何東西、無法用三言兩語就說明白。 他是什么時候喜歡上陳廷瀾的?不知道。或許是舒若晨提及他的時候;或許是他的影帝朋友給舒望安看畫的時候;又或許是他寫出《毀滅》的時候;甚至是當(dāng)他回到s大,在舞臺上唱歌,跟陳廷瀾虔誠的目光對上的時候。 很多事物的開端都沒有原因,那些都不過是從出現(xiàn)到毀滅的過程;可他卻義無反顧。那份喜歡跟絕大多數(shù)人戀愛時一樣,愛情的開始都是這樣悄聲無息,不需要動魄驚心,也不需要充滿激情,甚至不需要細(xì)水長流。 它只需要存在就好。 有次,舒若晨給他打電話,來報喜這次的雜志銷售很順利,還上了新高度。 「那很好啊,你一定能行的。」 『哥,你怎么跟瀾哥說一樣的話啊。』 舒望安笑道:「大概是心有靈犀?」 『噫──好rou麻哦!』舒若晨語氣浮夸,鬧夠了才肯說正事,『對了哥,你還記得瀾哥之前問我取景的事嗎?就是畫展那幅畫。』 舒望安佯裝生氣:「我都懶得跟你計較了,你居然還自己提了。」 舒若晨拉長音:『哥──』 舒望安失笑,撒嬌還一套一套的:「好啦,你要說什么?」 『就是偷偷給你透露一下,那時候瀾哥跟我說的話。』 「嗯?你這樣賣你瀾哥好嗎?」 『不行,我覺得你有權(quán)利知道,我哥優(yōu)先度肯定大于瀾哥啊!』 舒望安笑得聲音都在抖:「那真是謝謝若晨把我看得這么重要。」 『當(dāng)然!就、我那時候真的很好奇,我很想知道瀾哥喜歡你什么,畢竟他的室友有次聊天的時候跟我說過,瀾哥跟你一樣都是對戀愛不感興趣的人,而且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男人。』 『我想說這個問題應(yīng)該不算太尖銳,而且瀾哥也是我第二個哥了,應(yīng)該不算冒犯吧……總之我就問了。結(jié)果你知道瀾哥說什么嗎?』 「嗯?」 『瀾哥那時候就站在取景的那間琴房,想了一下跟我說:我不知道我怎么喜歡上他的,可是當(dāng)我注意到的時候,我的腦袋里就全是他了。我問過自己很多次,我是不是誤會了,我是不是把對偶像的崇拜誤會成了喜歡?』 『──可是沒有,我知道崇拜不會這樣,不會無時無刻想待在他身邊、想看見他,會在意他以前的生活,會忌妒那些我不曾參與的過往,我真正意識到我不想只當(dāng)他一個要好的學(xué)弟,或是某個特殊的朋友,我很貪心、我不知足。』 『我希望他愛我。這個念頭出現(xiàn)之后,我就像瘋了,后來莫名其妙就告白了,甚至望安答應(yīng)我的時候,我還是常常沒有安全感,因為他太溫柔了,我們之間好像什么都沒改變,我怕他只是遷就我,實際上根本不愛我。』 『有時候我會想,我希望他像我愛他一樣愛我;可這種希望本身就是不公平的。他有自己的步調(diào)、自己的生活,他用他的方式愛我,他無法復(fù)製我的方式,我也無法復(fù)製他的。』 舒望安屏住呼吸,他嗆咳了幾聲,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 『哥,你不要告訴瀾哥我偷偷跟你說了啊!但我太感動了嘛,我就是想說!他講完還臉紅了!還不讓我拍照!』 舒望安緩了緩氣:「……好,不過這么長你怎么記住的?」 『我偷偷錄音了,嘻嘻──他肯定防不到。』 「……」 『沒辦法,瀾哥太悶sao了嘛,我原本以為他會在畫展那時候跟你坦白的,但是沒有啊!他打算爛死在肚子嗎!我不允許!我嗑的cp不能如此!』 「……」 若晨長大了,舒望安感覺自己越來越難跟她溝通了。他把電話掛斷后,莫名憶起了他爸爸生前曾跟他說過的話。那時舒望安問他是怎么撐下來的?明明母親的醫(yī)藥開銷是個無底洞,為什么能夠這么樂觀? 他爸爸說:『這世界本就沒有奇蹟,可是有你。是你跟若晨的誕生,給了我跟你母親力量,她在努力,我也不會放棄。』 舒望安恍神了很久,到了晚上,陳廷瀾回來了,他這個月跟舒望安住在一塊,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討論。 「安神,我?guī)湍阗I飲料回來了。」 「嗯?」 陳廷瀾笑得晃眼,從袋子里拿出一杯奶綠,碰了碰舒望安的臉頰:「半糖微冰,對許姊保密啊。」 舒望安笑著接過那杯奶綠,按住了他的手:「還挺涼的。」 陳廷瀾看著自己被吃豆腐的那隻手,好笑的說:「你又在想什么,有人這樣拿飲料的嗎?」 舒望安眨眨眼:「你怎么不說,我是故意想牽你的手呢?」 陳廷瀾臉有點紅,他把手抽出來,又把舒望安手里那杯奶綠放到桌上,接著握住了他的手,整個人貼了上去:「大概是因為,我們是共犯吧?」 舒望安就著這個距離,直接吻了上去。 他爸爸曾說:這世界本就沒有奇蹟,可是有你。他現(xiàn)在不禁想:我本該對任何事無動于衷,卻愛上了你。那是一份很普通的感情,用很通俗的話來說,大概是一見傾心、二見鐘情。 ──答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