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咫尺
他跟舒望安約了這個禮拜的假日,他沒問過舒望安的老家在哪,印象中是別的城市,離s大有段距離。 陳廷瀾在門口上車,總覺得這場景似曾相似,只是差了許姊,差了舒望安不是坐在副駕駛座上;還有,比起以前緊張兮兮的自己,他現在已經不擔心舒望安會不會被認出來了。 習慣真是個恐怖的東西。 「安神。」 「嗯?」 「你說許姊常讓你一個人開車出門,以我對你的理解,你估計很常往外跑,都不害怕哪天遇到粉絲嗎?」 舒望安確認陳廷瀾系好安全帶后就開車了,過了一會說:「我印象中有回答過類似的問題,其實粉絲大多數都很理智的,我沒有說自己的私人行程,他們哪怕在路上偶遇我,也不會發在網路上,造成我的困擾。」 陳廷瀾沒有接話,舒望安繼續說:「大多數人把明星這個詞想得太復雜了,我們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只是比多數人的生活再透明一點,但也不是完全透明,很多時候也是有自己空間,并不會被打擾。」 陳廷瀾想到他偶爾看見的新聞媒體,皺眉表示不太認同。 「就連我這種不關注娛樂圈的人,都知道媒體很喜歡找你們的私事報導,沒有你說得這么輕松吧,更何況你不是什么小明星,還在這個圈子待了這么久。」 舒望安笑道:「對呀,就是因為我在這個圈子很久了,加上我爸那層關係,他們怎么樣都還是會給我面子的,所以不要擔心,真的沒那么嚴重。」 「可是──」 「而且你說得對,我不是小明星了,我的定位是歌手,不是流量明星,不需要曝光度,他們也不會來打擾我,自然不會把我的私生活公開到大螢幕上。媒體朋友精得很,他們知道我不喜歡,不會想隨便得罪人的。」 陳廷瀾說不過他,只好妥協:「……好吧,你自有打算就好,我不希望我們的事會影響到你的事業。」 舒望安空出一隻手按住他,「廷瀾,不要多想,就算他們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什么。至少他們得先過許姊這關。」 「你就這么肯定許姊知道我們的事不會反對?」 舒望安的語氣淡了一些,「我meimei都同意了,她能有什么資格不同意?」 陳廷瀾一時無語,也是,舒若晨是他唯一的親人,她都沒有說話了,經紀人自然也沒道理說什么。歌手在各種意義上都跟包裝過的偶像不一樣,他們不需要為了粉絲不談戀愛,也不需要去討好誰,凡事只用作品發聲。 陳廷瀾知道舒望安不想談這個話題,索性換了,「安神,你老家在什么地方?會開很久嗎?」 「嗯……正常速度的話估計一個多小時吧?路上沒車的話可能能快一些。」 陳廷瀾沒繼續表達意見,只是問:「叔叔阿姨是怎么樣的人啊?」 「他們啊──其實我印象已經有點模糊了。」舒望安放緩了車速,輕聲道:「我跟我爸見面的次數不多,但他是個比較粗枝大葉的人,以前就很容易丟三落四,需要我媽給他善后。」 說起那位天王,舒望安的臉上有了些許笑意,「后來我媽身體不行了,就反過來變成我爸去照顧她,只是他自己身體也沒有說太好,很快就累出病來,我媽走后不過幾年,他也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約好的。」 「安神……」 「沒事,生老病死不過是人之常情,我跟若晨對他們一直都看得很開,只要他們在那過得好就好,其他都沒關係。」 他們間聊了一陣,陳廷瀾聽著舒望安車上放的音樂,是一位男歌手的歌。 『放我一個人生活請你雙手不要再緊握 一個人我至少乾凈俐落淪落就淪落愛闖禍就闖禍 我也放你一個人生活你知道就算繼續 結果還是沒結果又何苦還要繼續遷就』 聽著男歌手幾近嘶吼的嗓音,陳廷瀾不自覺去想,那時候面對父母雙雙亡故的舒望安,是否也有過這種時候。這種孤立無援、卻又不得不堅強的時候。 后來他模模糊糊睡著了,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陳廷瀾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目的地了,是被舒望安叫醒的。 「廷瀾,到了喔。」 舒望安把車停好,讓陳廷瀾跟著他走。陳廷瀾在路上左顧右盼,他沒來過這個城市,舒望安以前待過的小區跟他想像地有些不同,到處都是新奇陌生的樣子。 「這里以前不繁華,是后來附近蓋了新的商圈才崛起的。我爸那時候已經是家喻戶曉的歌手了,但因為我媽的醫藥費,還有他職業上的敏感程度,我們并沒有住很大的房子。不過大樓雖然小了點,住起來還是挺舒服的。」 舒望安停車的位置離他們以前住的大樓有段距離,就是陳廷瀾看他下車下得這么坦蕩,估計是不怕被認出來。陳廷瀾跟著他走了一段,才真正看到了那棟傳說中的大樓。 舒望安領著他進去,大樓看來有重新翻修過,墻面沒有斑駁的痕跡,內部也沒有因為時間更迭變得陳舊破敗。他們進了電梯,舒望安按了六樓,電梯上升的速度很快,更證實了陳廷瀾的猜測。 「安神,你住的地方曾經翻修過嗎?」 舒望安應聲,六樓到了,他們走了出去,陳廷瀾跟在他身后,看見舒望安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這里就是我家。」 他拿鑰匙開門,請陳廷瀾進來的時候一邊說:「以前的環境不好,我媽都需要爬樓梯,我們家又在六樓,對她的膝蓋負擔很大。 陳廷瀾進門后,舒望安放了一雙拖鞋在他腳邊,「后來我有能力之后,就把大樓買下來,翻修整頓了一下,雖然他們都不在了,但我還是希望我爸媽以前住過的地方,可以一直維持乾凈明亮的樣子。」 陳廷瀾頓了一下,「安神,你會對沒能讓父母看見感到遺憾嗎?」 舒望安搖頭,「其實不會,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他們等不到我長大,而我也等不到他們回來;但是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做,只要我能做到就好,至少過了三五年的時間,我也成為一個不會讓他們cao心的大人了。」 舒望安的老家很乾凈,看的出來他跟舒若晨很少回來,這個地方一塵不染,沒有人生活過的氣息,客廳只有舒望安現在住處的一半,有幾個比較小的隔間,跟一間看起來不像臥室的房間。 「家里的經濟并不是一開始就拮據,我媽還沒生病以前,一直算蠻寬裕的。后來我媽生病,我爸把原來的房子賣了,又轉而去住這間他以前買來放著的房子。」 舒望安似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我說過他是個粗心的人吧,明明手頭緊了,還是堅持要翻修房子,給我一間琴房,所以一間客房一間臥室再加上一間琴房,雖然空間都不大,但這是我爸的心意。」 陳廷瀾聽舒望安介紹了一輪,問舒望安可不可以隨便看看,舒望安說好,他便去了那間琴房。琴房的空間的確不大,勝在採光好,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跟一臺鋼琴。 陳廷瀾站在門邊看得入神,卻莫名有種微妙的即視感。他忽略掉那個奇怪的情緒,又走去舒望安跟舒若晨以前住的房間。 「安神,我都能隨意看?」 「你隨便看看吧,我在客廳坐一下。」 舒望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得到允許后,陳廷瀾就真的不客氣地看了起來。他們的房間只有一張床,床的對面放著兩張挨一起的書桌,之后就沒什么空間了。他似乎都能想像出來當時的場景,難怪兄妹的感情這么好。 陳廷瀾簡單看了一下,原本想出去了,馀光瞥見舒望安書桌上立著的相框,他有些好奇,便走過去拿了起來。相框上面有層灰,但照片卻很新,像是不久前才拍的。 那是一張舒望安在琴房的照片,他正在彈琴,拍攝的角度很好,陽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側臉跟纖細的手指。陳廷瀾整個人都愣住了,他慌亂地拿出手機,點開當時與管理員私訊時的那張粉絲福利照片。 他終于明白不久前在琴房的違和感是怎么回事,陳廷瀾分明見過這張照片,就在不久之前,以一種相當夢幻、相當不可思議的方式,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在顫抖,放下相框的動作有些粗魯。 「那是若晨拍的照片。」舒望安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 他緩緩走了過來,從后頭擁住了陳廷瀾,靠在他的肩上,「照片只有我們兩個有,我說過我是你的粉絲,那不是客套,也不是謊話,請問偶像先生,你現在愿意相信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