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 第76節(jié)
秋澄一手手機、一手握方向盤,車子緩緩滑出車位。 秋澄目視前方,聲音平靜,吐字清晰,話語節(jié)奏不快也不慢:“我是秋澄。” “我知道你以前的社交賬號id。” “是我告訴穆行天,當(dāng)年的車禍不是意外,是你做的。” 電話那頭靜了,背景中雜亂的音樂聲顯得突兀。 很快,那些聲音都消失了,電話那頭異常安靜,接著,是杜炎炫粗著嗓子咬著字罵出的一句「我艸你媽」。 秋澄:“要來找我嗎?” 杜炎炫吼了句:“姓秋的我艸你媽!!” 秋澄沒理杜炎炫的謾罵,自顧報了一個地址,正是穆行天今晚工作的大樓。 秋澄跟著道:“我的車牌尾號是3e456。” 重復(fù)了一遍:“3e456。” 杜炎炫近乎嘶吼:“你tm給我等著!” 秋澄掛了電話。 路燈的燈光落進車里,照不進開車人的眼,那雙眼睛如幽潭,平靜而深邃,專注地目視前方,沒有飄忽的遲疑,堅定地去往他將要奔赴的方向。 一路平穩(wěn)地開到穆行天今天加班的大樓附近,紅燈跳起,車在白線前緩緩?fù)W。锍谓o穆行天撥了個電話,說他快到了,正在他公司樓前的路口等紅綠燈。 穆行天:“今天開的白色的車?” 秋澄:“你怎么知道。” 穆行天人站在九樓辦公室的窗前,正對前面的馬路。 他的視角往下看去,剛好能清楚地看到紅綠燈,以及路口白線后停著的那輛白色的suv。 秋澄說快到了、在等燈,他就猜那輛是秋澄。 穆行天站在落地窗前,手機附在耳邊,另一手插兜,姿態(tài)閑散而專注地遙望著車:“都這么晚了,怎么過來了?” 秋澄:“想你了啊。” 眼前紅燈的燈光清晰而奪目。 秋澄邊打電話邊注視著,視野里,是后視鏡鏡片映照著的車尾外。 秋澄掃了眼,后面街道空蕩蕩一片,無車也無人。 街道一角,一輛身車勁霸的黑色大車右拐駛上了旁邊的車道。 隔著段距離,黑車落下一半車窗,主駕后的杜炎炫露出雙陰鷙帶血絲的眼睛,在兩車擦身而過的時候,看進也落著車窗的白車駕駛室內(nèi),陰沉地注視著方向盤后正打電話的秋澄。 黑車開了過去,杜炎炫撥上車窗,在密閉的車廂內(nèi),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布滿了凸起的血管和筋脈,臉色神情越發(fā)黑沉,注視前方道路的眼神充斥著滿滿的憎惡與爆漲的血絲。 杜炎炫此刻的腦海里反復(fù)是前一天穆行天讓他滾的畫面,耳邊則是秋澄的聲音: “是我告訴穆行天,當(dāng)年的車禍不是意外,是你做的。” “是我。” 是我。 是我。 是他! 是秋澄!! 秋澄!! 黑車猛得一個急轉(zhuǎn)掉頭,駛向了旁邊的車道。 —— 秋澄和穆行天說著話,余光已經(jīng)注意到了右拐過來、從旁邊車道開過去的黑車。 他提前問過裴玉,知道杜炎炫開什么顏色的車、車牌又是多少。 杜炎炫來了,他一點也不意外,人就是他自己招過來的。 很快,他在后視鏡里看到了如獸眸般刺目的車頭燈。 秋澄注視著那兩道亮光,很平靜。 車外,紅燈旁的數(shù)字跳起,從12開始倒數(shù)。 —— 黑車里,前擋風(fēng)玻璃外的視野盡頭,杜炎炫滿眼只有那輛靜靜停在原地的白車。 他的情緒在隱忍中驟然爆發(fā),他已經(jīng)完全忘記自己在哪兒、要做什么、什么又不能做了。 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撞過去。 —— 大樓里,穆行天和秋澄說著話,始終注視著馬路上的那輛白車。 因為秋澄的到來,他心情格外的好。 想著等秋澄過了紅燈他就下樓。 —— 白車里,秋澄看著后視鏡,手機附耳,笑著應(yīng)了幾句。 —— 紅燈跳過11。 10、9、8…… —— 油門深踩,車速飆升。 撞過去! 撞過去! 是秋澄! 都是因為秋澄!! 杜炎炫緊握方向盤,瘋狂的念頭如颶風(fēng)般盤旋升起,扼住了情緒的咽喉。 —— 5、4、3…… 大樓里,穆行天忽然聽到電話那頭的秋澄喊了他的名字:“穆行天。” 嗯? 白車里,秋澄的聲音溫和而堅定:“我等會兒有話對你說。” —— 2。 黑車儀表盤上,車速極限拉上。 秋澄看著后視鏡里。 穆行天看著樓下白車。 —— 1。 杜炎炫目露癲狂。 秋澄平靜的等待著。 穆行天聽秋澄說有話對他說,笑了下:“什……” 綠燈跳起。 轟! 穆行天的視野里,白車被突然出現(xiàn)的什么撞飛了出去,速度之快,殘影一閃而過。 世界驟然變得安靜。 —— 死亡意味著永恒。 而唯一能夠超越死亡的,是掙扎在即將失去中的無能為力,以及親眼目睹摯愛消散的錐心之痛。 —— 穆行天,這是最后一步。 我賭上一切,要你在愛里,終身陷落。 —— 車輪在上、車頂在下的翻倒在路邊的冒著煙霧的白車,閃爍著藍紅光的警車,敞開著后車門、車內(nèi)燈光亮到刺眼的救護車,拿著工具匆忙從消防車上下來的救援人員…… 在穆行天的視野和意識中,這個晚上的一切都是混亂的。 他后來根本不記得到底是自己還是救援人員把秋澄從車里拖了出來,只記得不省人事的秋澄從車里被救出來的時候,從頭頂順著額頭留下的血都已經(jīng)凝固在了半張臉上。 現(xiàn)場的聲音在他耳朵里聽來遙遠又刺耳、空洞又沉悶,警察、救援人員、醫(yī)護、裴玉,他們?nèi)荚谡f著什么。 他覺得吵急了、可又什么都聽不清,在秋澄被推上救護車的時候,他陡然覺得世界沉寂了下來,他聽到自己粗喘的呼吸、和咚咚如擂鼓的心跳。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跟著到的醫(yī)院,就記得擔(dān)架車的車輪快速滾動在地上的聲音格外刺耳,醫(yī)院走廊上的白色燈光尤其的刺目。 進搶救室的那段路好像格外的長,他跟著車、拼命想看清秋澄,可秋澄的臉被紗布與呼吸罩覆蓋,他怎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見那雙閉著的眼睛,燈光下顯得慘白而毫無血色。 最后,搶救室的門在眼前合上,仿佛有「咚」一聲,重重錘擊在胸口。 而閉上的那道門,把他和秋澄隔在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門內(nèi)的世界無從窺探,門外的世界,穆行天木然空洞地站著,整個人的意識都像被抽空似的。 有那么0.01秒,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