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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關(guān) 第95節(jié)

    臨近十月,孚勒婭有趟航班飛波士頓。

    時間上有余裕,她約了埃德聞在城里新開的日本餐廳見面。埃德聞從學(xué)院開車過來,不遠。

    餐廳裝潢以砂紅色為主,描金屏風(fēng)與小橋流水營造出東方人眼里的東方風(fēng)情。說實話,了解過東方,便會覺得這有些造作刻奇。

    孚勒婭一邊吃壽司,一邊和埃德聞聊起他新的旅行。

    在老友面前,埃德聞很放松,不知不覺講起了旅途中遇到的女孩。

    “年?”孚勒婭對這個發(fā)音感到好奇。

    “我就記得這個了。應(yīng)該早點讓她教我,是哪幾個字。”

    見埃德聞笑著,孚勒婭垂眸喝了口白葡萄酒。

    “還是說說正經(jīng)事吧,之前買拍的avg老物件,聽說你交給洛杉磯的華人基金會了?”

    “那些東西似乎會送去中國展出。”

    孚勒婭笑問:“你呢?看過那些東西了嗎?不如去看看,邂逅你的司機女孩。”

    “你想去嗎?”埃德聞平靜地看著孚勒婭。

    對視片刻,孚勒婭說:“我只是開個玩笑。”

    “我不覺得這個玩笑合宜。”埃德聞表情淡淡的。

    孚勒婭語氣冷下來,“這那么重要嗎?我只不過是提了一句,還是說你染上了神經(jīng)質(zhì)。”

    埃德聞沉默片刻,有所緩和,“是我緊張了。”

    “你……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最近在實驗室忙,沒有什么事。”

    埃德聞不想討論那些刺激他神經(jīng)的怪夢,從公路旅程開始,夢出現(xiàn)了,到現(xiàn)在反復(fù)糾纏,他能感受到夢境里激烈的情緒,可怎么也記不起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埃德聞冥冥中覺得,這一切和叫作年的女孩的有關(guān)。這讓埃德聞確信了,人與人之間有著比際遇更深邃的東西。

    為此,他要回到那片土地。

    *

    此刻,陸詔年被孟柔綁來了南京。

    孟柔家的旗袍店做了許多年,在全國協(xié)會里也小有名氣,今年行業(yè)展會在南京舉辦,孟柔mama受邀參加。

    孟柔mama希望兩個女兒來長長見識,順道帶在身邊做漂亮門面。

    協(xié)會為了體現(xiàn)年輕化,在民國老街做了一期復(fù)古集市預(yù)熱。集市上有本地一支復(fù)古舞會團體,教大家一起體驗二三十年代的搖擺舞。

    孟柔跳leader的角色,牽引著陸詔年。孟柔大方地說:“今天綠葉襯紅花啦。”

    陸詔年穿了身青色絲綢旗袍,四十年代抹袖樣式,盤口和滾邊用本布,全手縫。衣服襯得人溫婉含蓄,人又把衣服穿出了講究的味道。陸詔年在舞池里轉(zhuǎn)了個圈,立即成了焦點。

    陸詔年不習(xí)慣受矚目,讓攝影師們拍了些照片便藏到角落去了。

    誤入集市的路人感到新奇,討論說,這些旗袍女郎很有軍閥姨太太的風(fēng)情。

    愛好老旗袍的女孩抱怨:“混淆軍閥就算了,什么姨太太風(fēng)情,民國時期的姨太太過的什么日子,學(xué)過歷史還不知道么。”

    另一位女孩搭腔:“這已經(jīng)是好話了,有人還說旗袍是滿清遺風(fēng)、封建殘余,完全忽視服裝史。旗袍在那時候可是革新,是時裝。”

    “我上回還跟人吵起來了,很多人就以為旗袍是豐乳肥臀,開衩到大腿。你跟他們?????說,老旗袍不是那樣的,老旗袍沒有省道,懂點的還能列舉港工旗袍,不懂的反而要說,新式旗袍好呀,老旗袍寬肥、顯溜肩。煩都煩死了。”

    陸詔年在一邊默默吃一盒精美的中式糕點,不經(jīng)意對上二位視線,附和地笑了兩聲。

    “你說對吧?”

    “誒,你這旗袍,是哪家的呀?”

    陸詔年噎了桂花糕,叫孟柔來招待準客人。

    陸詔年不懂旗袍,但穿上旗袍整個人確實有些變化,尤其是做了妝造,她性格里強勢冷冽的那一面隱去了,看起來極其甜蜜。用孟柔mama的話來說,像當(dāng)年的影星。

    晚上協(xié)會有商務(wù)宴,陸詔年應(yīng)付不來那樣的場合,想找借口溜掉。

    孟柔怕mama給她介紹男人,和陸詔年合計,走為上策。

    不知是不是江南人斯文的緣故,似乎都關(guān)起門來在室內(nèi)玩,路上見不到幾個人,看起來夜生活泛善可陳。

    兩個女孩騎著共享單車,穿行在梧桐飄灑的街巷里。

    經(jīng)過明園林,孟柔偏說要進去瞧瞧。

    夜晚,四下無人,青瓦白墻的古老園林里頗有些陰冷。

    陸詔年催促孟柔看一眼就走,孟柔笑嘻嘻地說:“你怕呀?”

    孟柔拽著陸詔年走近水池,轉(zhuǎn)身見一道人影,嚇了一跳。

    那老人穿長衫馬褂,坐在廊橋上吸煙。座位旁邊放了好幾只鳥籠,藍布罩著,不知是什么鳥。

    瞧見她倆,老人咬著他的羊脂玉煙桿,笑了笑。

    孟柔不敢對視,僵硬地挽著陸詔年,轉(zhuǎn)身離開。

    出來后,陸詔年放松下來,便笑話孟柔:“你不怕?不是社牛么,怎么不搭話?”

    “算了算了。”孟柔捂進了仿皮草披肩。

    回酒后后,孟柔收到攝影師發(fā)來的照片,高高興興地發(fā)了個朋友圈。月亮、樹影、旗袍女人,她裝文雅,配文: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陸詔年想嘲諷來著,卻瞧見了別人發(fā)的動態(tài)。

    科學(xué)雜志刊發(fā)了一篇論文,一作是位年僅二十七歲的華裔物理學(xué)博后,消息刷爆業(yè)內(nèi),陸詔年往下翻,院校師生全都在轉(zhuǎn)發(fā)。

    點開鏈接,她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edwin luk。

    不知道為什么,陸詔年覺得覺得這就是那個在粉雪覆蓋的山脊上,和她說相信際遇的人。

    鏈接里沒有照片,陸詔年想著如果是他的話,學(xué)姐學(xué)妹一定會討論的。她點開學(xué)院群,爬了上千樓。

    在一眾“老公”的呼喊聲中,幾張照片躍入視線。

    “天啊!”陸詔年抑制不住激動。

    “竟然是他,以前查資料,我就讀過他的論文!”

    第十六章

    孟柔從沒見過陸詔年一驚一乍的模樣, 當(dāng)即湊過來。

    孟柔覺得這人眼熟,“哪個模特?”

    陸詔年平復(fù)了心緒,說:“埃德聞。”

    “啊?”

    孟柔慢半拍, 尖叫:“這是那個埃德聞?!”

    “嗯……”

    陸詔年被孟柔按著盤問了一個通宵,第二天感冒發(fā)燒。飛機上,陸詔年一邊忍著高空帶來的懼意,一邊擦鼻涕。

    孟柔一點歉疚也沒有,恨鐵不成鋼地說, 這種頂級帥哥, 又是正中陸詔年命門的物理學(xué)者,怎么就不把握住!

    陸詔年很想把耳朵捂住,可騰不出手:“當(dāng)時哪里知道的,他說他學(xué)物理的, 我還以為他吹牛皮。”

    “他很愛吹牛嗎?”

    “有點。”陸詔年默默想, 其實現(xiàn)在看來, 埃德聞很低調(diào)了。車隊里的人都當(dāng)他是給美森做事的流浪背包客。

    孟柔頓了頓, 肯定地說:“我要是他,我也吹牛啊!二十七歲博后, 什么概念,天才啊, 偏偏還生得這樣!智性戀、顏性戀都狠狠吃死。”

    “現(xiàn)在說有什么用。”陸詔年試圖讓孟柔安靜下來,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們了。

    “不說了, 你趕緊聯(lián)系他!”

    陸詔年覺得好笑:“我要有聯(lián)系方式, 早罵他為什么爽約了。”

    “他們老外不用郵件嗎?論文都刊發(fā)了,他們學(xué)院或者實驗室官網(wǎng)說不定有啊, 要是不行, 你可以聯(lián)系雜志社!”

    陸詔年一愣, 是啊,這是個好辦法……

    “聯(lián)系有什么用,我還能去美國嗎?”

    “怎么不能?”

    “我要上課,這個周末耗在南京了,競賽的課題都還沒做。”

    孟柔點了點陸詔年的額頭,“你傻啊,不管怎么說先聯(lián)系成嗎?網(wǎng)戀也是戀啊。反正你考了托福,說不好以后去美國……”

    “扯遠了吧。”

    “破保研,讓你變成這幅樣子。”

    回到重慶,陸詔年的感冒還沒有好,陸mama非要帶她上醫(yī)院。

    醫(yī)生說應(yīng)該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沒有別的問題,陸詔年讓mama放心,不知mama怎么想起來和孟柔mama聯(lián)絡(luò)。

    孟柔mama勸陸mama請大師看看,說不好真遇上不干凈的東西。

    陸詔年百般拒絕,結(jié)果當(dāng)晚陷入夢魘,站在客廳陽臺上喃喃自語。陸mama嚇壞了,試圖叫醒陸詔年,可陸詔年哇哇叫起來。

    過了兩天,陸mama通過孟柔mama和大師約了時間,找借口哄騙陸詔年去看。

    大師根據(jù)陸詔年的八字卜卦,半晌沒說出話來。

    陸mama急著問:“是好還是不好啊?”

    大師嘆息,都是因果啊。

    前世結(jié)孽緣,沒善終,這瀕死的幻想便是惡罰。

    “是啊!”陸mama當(dāng)即信服,“這孩子發(fā)夢,大喊著好痛好痛,要死了。”

    陸詔年本來漫不經(jīng)心的,也怔住了。

    其實她不敢說,近來她陷入夢魘,徹底混淆夢境與現(xiàn)實了。

    “要怎么辦啊?”一旁的孟柔mama小心翼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