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圖關 第94節
渝中區兩路口到體育館的路上,沒有招牌的餐車,熱氣蒸騰。到地方,他們和老板點了幾籠包子,熟練地拿碗盛稀飯咸菜。 因為只在夜里出攤,這家沒有招牌的店被稱作鬼包子。鬼包子的門店遍布山城,沒一個是正宗老字號,老重慶所說的鬼包子只此一家,現包現蒸,用松針蒸。 “婁惜朝備戰考高那會兒,很少出校,陸詔年經常來買鬼包子送去他校門口,還要我陪她……” 聽著孟柔說話,陸詔年難免想起以往的趣事。抬頭撞上婁惜朝溫柔的注視,她略略笑了下。 婁惜朝把幾籠包子端到桌上,給陸詔年夾了一個。 “你吃吧,我自己來。” 桌上人起哄,婁惜朝坦然,“之前進藏,玩得開心嗎?” “就那樣。” 孟柔搭腔,“誰遇到了帥哥,我不說哦。” 婁惜朝看了孟柔一眼,又看陸詔年,“嗯?” 陸詔年舀了舀稀飯,“嗯,遇到一個美籍華人,很好玩。” “是好玩啊,縱火犯嘛。”孟柔拖長尾音。 幾個朋友立即會意,“有艷遇啊。” “沒有……” 見陸詔年不愿說,婁惜朝沒有追問。 吃過宵夜,陸詔年徹底發困,婁惜朝堅持要背她,一幫人攛掇,把陸詔年按到婁惜朝背上。 凌晨三點,大伙兒唱著歌,走街串巷,在城市里游蕩。 陸詔年實在睜不開眼,迷蒙地睡了過去。 “小哥哥……。” 聽到背上的人囈語,婁惜朝偏頭,“什么?” 臉頰碰到她額頭,若有似無地感覺讓婁惜朝把人摟得更緊了些。 這結實的肩背,讓人慰藉。 夢里的小哥哥,也是這般,溫柔地背著小小的她,爬坡上坎,走好遠好遠的路。 * 后來離開薩普神山,車隊計劃穿越麥迪卡濕地,進入無人區尋找羚羊的蹤跡。 路上領隊揚子和胖哥爆發了矛盾。在得知意繁和揚子是前任之后,整個車隊的人都對這種情況有所預感,可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樣大,兩個男人甚至大打出手。 分手之路,架不住揚子看到胖哥追求意繁,受了刺激,改變主意要復合。 陸詔年對人際方面的事一向缺根筋,這會兒才琢磨出來,后來揚子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應當是意繁和揚子說了什么。 這場鬧劇還沒結束,車隊就濕地附近迷失了方向。 一群人爭吵不休,埃德聞嫌煩,和陸詔年駕車去前方探路。 濕地沒有路跡,不好走,吉普車陷進沼澤邊緣,出了故障。手機沒有訊號,對講機也不起作用,他們只好靠自己解決問題。 兩人合力修車,能發動引擎時,天已經黑了。原地等待很危險,即使車的油量有限,他們也不得不繼續前行,以尋找附近可以落腳的地方。 午夜時分,他們走上一條有車跡的小路。陸詔年又冷又累,埃德聞沒有說那些無用的寬慰,反而笑說,雪山下,無人區,如果這就是人生的終點,那也不賴。 埃德聞說,他決定開始來這個世界冒險的時候,就做好了死在路上的決心。 陸詔年不知哪來的勇氣,氣呼呼地說,不會的,我絕不會讓你死在這里。 最后,他們找到了雪山下的野溫泉。 那天夜里,星空明亮,憑低倍數望遠鏡就能看到銀河。埃德聞給她數星星,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里。 從沒有那樣令人安心的懷抱,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機油味道也成了令人?????依戀的存在,她不愿再放開他。 他們洗了溫泉,鉆進車里。 他牽引著她,往欲望更深處探索。他們只有彼此,除此以外不再重要,那感覺是那么深刻又令人心碎,至今還彌留在陸詔年身體里。 第二天,車隊找到了他們,他們駛往墨脫。在邊防檢查站,兩個外籍人士由于沒有邊防證被扣下了。揚子協調無果,埃德聞和美森決定返航。 埃德聞告訴陸詔年,他會去拉薩的。 陸詔年去了墨脫、林芝,最后抵達拉薩。她在大昭寺前等了一個下午,他沒有來。 那段公路旅行成了陸詔年反芻的夢游,的確是有時效的,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了。 第十五章 西八區的時鐘慢許多, 洛杉磯剛迎來一天早晨。 san marino的林蔭道上,房地產經紀人已經帶著客人來看房子了。這個社區屬于學區,華人聚集, 是灣區華人家庭的理想社區之一。 陸家在這里居住了十幾年了,平層的西班牙式建筑,有一個花園和后院泳池,相當樸素。 祖輩是在淘金熱潮過來的,到埃德聞父母這里, 已經是移民的第二三代。他們一個是業內有名的藝術品交易商, 一個是國際律所律所合伙人,早年忙得沒時間打理家事,可以說,埃德聞是大哥帶大的。 埃德聞與大哥同母異父, 母親的第一任丈夫是個有暴力傾向的議員, 老白男, 整個故事拿出來可以寫一出亞裔版傲骨賢妻。 大哥做項目投資, 女友是住beverly hills的星二代,生活被鏡頭環繞, 埃德聞很久沒見到他了。 今天卻是湊巧,一家人都在, 大伯和阿姨兩家也來了。烤物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埃德聞翻看日歷,發現今天是family day。 他終于沒再錯過。 * 埃德聞表兄妹不少, 這一輩里黑發烏眼的就只有他, 他們說他身體里住著一個東方老靈魂。 埃德聞的確有一個難解的謎題,有時, 他會出現幻覺, 看到所處的空間的時鐘逆時鐘轉動。 小時候以為這是魔法, 他遲早會趕上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火車,后來發現,他只是一個麻瓜。埃德聞開始有意識記錄時鐘現象,可無論套演哪個數學公式,都無法摸索出規律。最后,埃德聞幾乎肯定,這取決于他的心情,心情糟糕的時候,神經就會反射給他幻想。 幾年前的夏天,埃德聞一家前往巴厘島度假。時區的改變讓幻想從六月四日延遲到了。埃德聞認為這是一個啟示,埃德聞坐皮劃艇游遍印尼諸島,結實了美森。 為了尋找謎題的解,他gap一年,和美森一幫朋友一起,展開了荒野冒險。 陸聞愷從人們眼里的nerd變成了野孩子。他去了東南亞諸國,前兩年假期和家中表兄妹一起去日本游玩,最后才想起那片陌生的故土。 除了研究國際關系的大伯,家里沒有人對中國感興趣。但西藏是個熱門話題,埃德聞此番回來,他們不約而同地問起他這趟旅行。 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于朝圣者而言有何意義,是否給予了他心靈上的洗禮。 埃德聞喝完一杯美式,仍沒能結束冗長的采訪。 “孚勒婭沒和你去,真是可惜。”一年大半時間居住在香港的大伯母最具傳統。 埃德聞不解:“她為什么要跟我去?” 大伯母愣了下,問小女兒,“孚勒婭不是ed的女盆友嗎?他們分手了?” “老媽,你說什么呀。孚勒婭是航空飛行員,有自己的事要做,其次,她和ed是朋友。” “去年夏天,孚勒婭和我們一起在sant monica別墅度假……他們很親密啊。” “孚勒婭是我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我們家和孚勒婭都很熟悉啊。” “好吧,年輕人的事,我也不懂。”大伯母知道埃德聞的脾氣,收起話茬。 埃德聞的老媽把新鮮出爐的蛋糕端來客廳,“你們在說什么?孚勒婭前些日子還和我說起拍賣的事情……” “什么拍賣?” 大伯母話聽了半截,欣然道:“孚勒婭要來吃晚餐啊?” “至少讓我安靜地過一個上午吧。”埃德聞拿了本書,到后院去了。 “我們是關心他耶……”大伯母癟嘴。 一家人從孚勒婭說到埃德聞的飛行訓練,因為一次事故,埃德聞沒能通過考核,就此放棄了飛行員的夢想。 過了會兒,大哥打完視頻會議,到后院來找埃德聞。 “怎么樣?”加聞和埃德聞握手碰肩,上下打量他。 “功勛累累。”埃德聞揉了揉衣衫。 加聞笑著搖頭,“辛苦了。” 埃德聞微微聳肩:“我拿到了應得的。” 他這次在中國待了一兩個月,也有受大哥的原因,大哥投資了中國一個做飛行器的科技公司,給了埃德聞一點股份,讓他幫忙做一些程序測試。過段時間,這個公司便會在港交所上市。 “這次回來,就要去實驗室待著了吧。” “嗯,有一篇論文要刊發。”埃德聞頓了頓,“不過,我想再去中國看看。” “那邊這么吸引你?” “我答應了別人,但由于復雜的程序,沒有即使趕到。” 加聞笑了:“女孩?” 埃德聞不置可否。 “你讓我好奇了。” “你想見她?” “為什么不,這么多年,沒見過你對女孩子有興趣。表妹偷偷擔心,有一天你是不是會出柜。” 埃德聞笑了:“我哪有時間進入一段關系。” 老媽呼喊,老爸采買回來了,讓倆兄弟去幫忙。 埃德聞把書扣在椅子上,起身:“加聞,你相信際遇嗎?” 加聞愣了下,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問這個,想了想說:“也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