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圖關 第88節
陸詔年接過三明治,小聲說了謝謝。 埃德聞偏頭示意陸詔年坐, 陸詔年坐下來, 吃著三明治烤火。 筒里小小一簇柴火燒得很旺,稍微靠近一點,臉就被火光烤得發燙。陸詔年抬眸,埃德聞正看過來, 他的眼睛倒映著光, 明亮深邃。 陸詔年轉頭移開視線, 瞧見遠處吉普后的熱鬧, 故作感嘆:“他們真開心。” “我們也不賴。”埃德聞說。 一瞬心空,陸詔年哈哈笑兩聲, 噎住了。 埃德聞拿起瓦斯罐上熱好的熱可可:“沒有牛奶,但愿不會太甜膩。” 愣是把陸詔年憋了個嗝兒出來, 她尷尬到想干了這杯熱可可。 埃德聞卻笑:“adorable.” “一點也不可愛。”陸詔年咕噥,又蹙眉說, “你故意的。” 埃德聞頓了頓, 用英文說:“你很像我和我一起長大的一個女孩。” “是嗎?” “嗯,她和你一樣有主見, 聰明、冷靜, 有時也意外的莽撞。她一個人去紐約念學院, 有次失戀了不知道和誰傾訴,給我打電話,哭了整整一晚。” “她沒有大哥哥,所以我就像哥哥一樣。” 陸詔年喝了口可可。零度氣溫下,可可很快就冷了,味道不再濃郁。 “我沒有失戀……” “他們都這樣推測。” “原來不是你說的?” “我說什么?”埃德聞不解。 “不重要了。”陸詔年展顏而笑,“嗯……我有點困了。謝謝你的三明治和可可,我想我可以睡個好覺了。” 陸詔年佯作自然地打個哈欠。 埃德聞有點意外,說了聲“goodnight”。 陸詔年從后備箱翻進車后座,直接躺下。靜了會兒,她拿出手機搜索訊號。 孟柔發了好幾條簡訊盤問她,陸詔年索性回:有是有。 剛發過去,孟柔迅速響應:!!! 陸詔年說:他把我當好meimei,無數好meimei中的一個。 孟柔:。。。。。。 孟柔:你有點出息,是你太高冷了,他給自己找臺階下。 陸詔年:咋可能,人家大帥哥,我敢打包票,比你那皮夾克sao包還帥。 孟柔:是我夸張了,皮夾克也沒多帥。。。有無照片? 陸詔年:無。 孟柔:姐,讓我見見世面吧(色) 陸詔年關掉手機屏幕,裹上睡袋。身后的露營燈熄滅了,透明天窗將星空裱作了一幅畫。 同是北半球,在美國看到的夜空,和在這里看到的會一樣嗎?應是一樣的吧,只要沒有燈光粉飾,夜空就會呈現出最本真模樣。 從愛因斯坦解釋光電效應,薛定諤論證一個物體不可能同時呈現粒子態與波態,到德布羅意提出波粒二象性,海森堡的不確定性原理,再到克朗普常數,貝爾不等式……人類智慧從力學發展到微觀的量子物理學,圍繞量子糾纏進行了諸多假設。 幾十年來,先鋒物理學家們致力于證實量子糾纏的存在與否。 假若量子糾纏存在,彼此產生作用的兩個粒子,即使相隔千萬光年的超遠距離,一旦其中一個粒子狀態發生改變,另一個粒子也會立即改變。 那么人呢,人體是否存在應證…… * “轟隆隆——” 吉普車震動,瓢潑大雨拍打天窗。 陸詔年驀然驚醒,拖曳著睡袋,翻到后備箱。睡袋被絆在車尾,陸詔年跨到地面,睜大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閃電劃破長空,映亮巍峨的峽谷與山峰,樹木在狂風驟雨中亂舞,她不過是自然里最渺小的一粟。 陸詔年攥緊衣服領口,試圖讓冷風不灌進來。 不知帳篷里的人是何時來到身邊的,他拍了下她肩膀,“你還好嗎?” 陸詔年怔怔地望著她,昏暗中看不清他眉眼。 她毫無預兆地哭了,心底那股情緒擋也擋不住。 “hey,你怎么了?”埃德聞手足無措,雨潑灑到他們身上,他幫陸詔年推進帳篷。 夜燈懸在幾何形徒步帳篷的掛鉤上,沒法打開。埃德聞輕輕抹去陸詔年的眼淚:“暴雨而已,這個營地平緩,離山體有一定距離,很安全。” 陸詔年仍哭泣著,那么無助。 埃德聞無可奈何,將人擁入懷,“that’s ok.” 陸詔年抬了抬手,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做了個夢,我……” 埃德聞從背包里取出干凈的毛巾給她,又從壺里倒出一杯水。 陸詔年喝了一大口才發現是威士忌,一陣猛咳。 “我沒有攜帶純凈水的習慣。” 他們有豐富的戶外經驗,野炊時可以尋找水源,負重能補充能量或取暖的液體更實用。 陸詔年緩了緩,呼出一口酒氣。 “告訴我,是做噩夢了嗎?”埃德聞拍撫陸詔年的背。 陸詔年又做那個夢了,在夢里,陸詔年和她未婚夫終于要結婚了,她坐著轎子去老碼頭,人們吹鑼打鼓、喝彩,仿佛古時候那樣,盛大出嫁。 可這時,陸詔年想起她還有個哥哥。人們說,哥哥到很遠的地方去了,陸詔年知道他們是在欺騙她,她便去找。 然而怎么也找不到,她回到那個家,家里陰森森的。回到山上,看見好多蝴蝶,它們忽然就要吞噬她…… 陸詔年抱緊雙臂,嗚咽著:“太真實了,我的身體,所有器官,被蝴蝶鉆出了窟窿,好痛……” 不知怎的,埃德聞好像能感知她的情緒,他輕輕拍撫她的背,“你看,我抱著你,你不會有事的。” “小哥哥,我好痛……”她喃喃自語,那么無力。 埃德聞下頜收緊了些,低聲耳語:“快從夢里醒來吧,我在這里。” 陸詔年抬頭,額頭磕到他下巴也不覺得疼。 陸詔年克制地離開他懷抱,背過身去:“i’m terribly sorry,我知道那只是一個夢,可是……” “你不需要道歉,沒關系的,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時刻。” 陸詔年雙手蒙住臉,愈克制,心愈痛。 “深呼吸。” 陸詔年跟著埃德聞的節奏深呼吸,慢慢平緩下來。意識到自己太狼狽,她單手撐地,欲站起來。 埃德聞拉住她胳膊,“在下大雨。” “后備箱沒關,會進雨。”陸詔年找借口逃避。 “我會去處理的,你就在這里休息。” “那你呢?” 埃德聞微微蹙眉,注視她。 確實,沒道理鳩占鵲巢…… 陸詔年眼神躲閃:“這帳篷還,蠻寬敞。” 片刻后,埃德聞抱著一卷羊絨毯回到賬內:“你的睡袋打濕了,蓋這個吧。” 陸詔年裹上毯子,蜷縮在角落。 埃德聞躺下來,把他那條毯子覆在她身上,“這樣就不會冷了。睡吧。” 閃電就在帳篷上炸開,清晰得要劈開帳篷一般,大雨滂沱,不知何時會停。 埃德聞卻睡著了,一條手臂搭過來壓著她,沒再有別的動作。 陸詔年奇怪的感到安心。 * 這趟覺淺,陸詔年感覺到埃德聞的呼吸近在咫尺,天光已經透過了帳篷。 埃德聞低頭碰到她,應是醒來了,他靜止了片刻。發現她還睡著,埃德聞把他僵直的手臂輕輕從她后頸抽出來。 他把兩條毯子都蓋在了她身上,不經意靠近了,他的鼻尖碰到了她鼻梁側。 陸詔年迫使自己不動彈,埃德聞察覺了什么,用指尖撫過她臉頰輪廓,撥開碎發。 陸詔年不受控地微張開唇,埃德聞喉結滾了滾,起身離開。 聽到拉鏈拉上了,陸詔年悄悄睜開眼睛。 陸詔年用拳頭揉了揉臉,坐起來收拾。把毛毯捆起來放進后備箱,她找出洗漱包,吞吐漱口水,然后用濕巾擦臉。 隊伍有條最重要的規矩:不留下一點垃圾。使用完的東西,他們用垃圾袋裝進行囊。 陸詔年伸了個懶腰,朝人們圍坐的地方走去。 天將將亮,有人和揚子一起去打水了,有人跟著意繁做喚醒愈加。女孩子把餅干分享給陸詔年,陸詔年給了她一袋軟糖。 這幾天他們都在路上,迫不及待要去徒步。他們叫司機一起去,老李擺擺手:“哎唷,那個走不動,累死人。” 埃德聞打水回來,自然地和陸詔年搭話:“你去嗎?” “啊,我……” 女孩們勸說:“小年和我們一起吧!進到山里才知道什么叫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