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182節
“行動!” 莊燦只聽到這粗礫的兩個字,隱藏在暗處的警察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一瞬間將靳朝安按在地上。 他沒有掙扎,只是一直在回頭看她。 警察立刻帶著醫護人員上前,給莊燦解開繩子。 重見光明的那一刻。 莊燦微微晃了一下,被醫護人員立刻扶住。 靳朝安情不自禁地要爬起來,爬到她身邊,護著她,又被警察立刻按在地上。 臉貼在塵土飛揚的水泥地上。 莊燦看著他,又看了看周圍,她聲音顫抖,“靳舒寧呢?” 他仰?????望著他的小腹,艱難地發出聲音,“孩子呢?” 莊燦朝他大吼,“我問你靳舒寧呢?!” 靳朝安哽咽著,“孩子呢……” “我問你——”莊燦情緒過激,話沒說完,直接暈了過去。 醫護人員立刻將她抬上擔架。 可靳朝安見莊燦暈倒,突然掙脫開警察的束縛,他撲向莊燦,嘴里喊著,“老婆,老婆……” 一只手向前伸去,就要夠到她了。 可卻被該死的警察中途攔住,他的手腕被用力一壓,咔嚓一聲,脫了臼。 嘴巴又被狠狠給了一拳。 噴出的血,弄臟了他今天刻意換上的新襯衫。 他右手殘廢,不是警察的對手,很快就被重新按回地上,咔嚓一聲上了手銬。 警方勘察一番,沒有發現任何其它的線索,可以確定,靳朝安是一個人回來的。 隨后他被押送上警車。 審訊室內。 靳朝安的雙手雙腳都被上著鎖拷。 把他暴揍一頓的那個警察姓李,叫李飛,是個剛剛入職的新警察,年輕氣盛,很有理想,更對權貴深惡痛絕,他念書的時候就聽聞北城有個無人敢惹的太子爺,叫靳朝安,為人囂張,手段狠辣,早就把他當做了要親手收監的頭號目標。 當了警察后,也在背后調查過他和他的資本,卻沒發現一點違法行為,當然他覺得這只能說明這個人藏得夠深,他能做到如今的地位,手段絕不可能是干干凈凈的。 可今天,他的夢想終于實現了。 雖然剛剛折了他的手腕,打碎了他的牙,但也被隊長訓斥了一頓。 李飛心中不快,來到審訊室,往他的審訊椅前斜斜一靠,故意把煙吐在他臉上,“我勸你老老實實把靳舒寧交出來,你若配合,也許法律還能對你從輕發落,但你若執迷不悟,只會讓自己罪加一等!據我所知,你可并不是只有窩藏、包庇罪這么簡單,你是靳舒寧的親弟弟,她的事情難道你真的沒有參與嗎?或者我再提醒你一句,三江會你聽說過嗎?” 靳朝安眼皮都沒抬,從始至終他只有一句話,“我想知道我太太的情況。” 李飛可沒有什么耐心,而且他是省里派來的專案組的成員,也不在北城生活,根本不怕他,“現在是我在問你話!回答我!聽沒聽過三江會!” 靳朝安閉著眼睛,雙手合十放在椅子上,他平靜地問,“我太太怎么樣了。” 李飛剛要發火,他隊長古建民走了進來,古建民是個沉穩干練的老警察,他拉著李飛的胳膊立刻將他轟了出去。 “嚯,這味兒!”他揮了揮滿屋子的煙,余光瞥了靳朝安一眼。 他走到他面前的審訊桌后面坐下,看著他的手腕,“還疼嗎?” 他嘴巴上有塊很重的淤青,手腕也是剛被接好。 靳朝安閉著眼,不說話。 古建民咳嗽了一聲,“她中的槍傷不是要害,好好休養一下就會好,至于暈倒……只是因為情緒激動。槍傷雖然沒有危及生命,但畢竟是一顆扎進rou里的子彈,對于一個女孩來說,可以想象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何況……她不僅僅是個女孩子,還是個準mama。” 靳朝安睜開眼睛,但依然低垂著睫毛,古建民看到他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樣抖動著,眼尾那里有著明顯的紅痕。 他繼續說:“很不幸,這個mama她暫時當不了了,她流產了。” 頓了頓,他又嚴肅道:“為了配合警方抓捕你,她付出了極大的犧牲,現在該是她好好休養的時候了,你若真的關心她,就該誠實地把你知道的一切交代出來。” “你以為你真的可以cao控一切嗎?你要知道,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只要犯罪就不會逃脫法律的制裁,我們不是只有通過你才能查到靳舒寧的下落,之所以問你,是在給你一個減輕罪行的機會。” 靳朝安聽到“流產”這兩個字時,就閉上了眼睛。 “你說得不錯。”他笑了。 古建民疑惑地看他。 靳朝安平靜地說道:“是該到她好好休養的時候了。” 所以他不該再去打擾他。 古建民提審的經驗十分豐富,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靳朝安這話里的言外之意。 他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古建民聽出了靳朝安話里的“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不想活了。 “你想替靳舒寧頂罪?”古建民鄭重提醒他,“你要想清楚了,你一旦承認,你的包庇罪就會徹底坐實,按著這個案子的嚴重程度,你的罪很有可能是要被頂格重判的!” 靳朝安:“可以判死刑嗎?” 古建民:“何必呢?我知道其實你并不壞,你還在私下偷偷捐建了很多家公益醫院,專門幫助那些流浪……”這些都是他在提審齊優的時候,通過對他的調查知道的。 “你覺得把一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了嗎?不能,不僅不能,反而會蒂固更深的仇恨,你想解開這個亂局,唯一的出路只有相信法律。何況,就算你頂罪成功了,你以為你太太真的就會開心嗎?她在乎的不是有人伏法,而且該伏法的人伏法,她想要的很簡單,只有四個字,正義歸位。” …… 病房里,莊燦醒來。 古建民和陳家萬一起來看望莊燦。 他就是陳家萬在北省公安廳的這個“好友”,莊燦當時因“沈夏失蹤案”被抓,萬叔就是通過古建民打聽的消息。 古建民告訴莊燦,靳朝安始終不肯交代靳舒寧的下落,但并沒有提到他態度消極、一心求死。 他告訴她這些,也只是因為他覺得莊燦有權利知道。 陳家萬:“從現在開始,這個案子全部交給我們處理,你只需負責好好養病,如果可以的話,試著從這段感情里抽離……” 抽離?怎么抽離? 事到如今,她還能怎么抽離…… “我知道這很難,我們會派專業的心理專家過來幫助你。” 莊燦拉住萬叔的手,“讓我去跟他談……” “說實話,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古建民說:“你已經為他做了這么多,他要是愿意聽你的話,早就聽了,何至于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再去跟他談,又能談出什么結果?” 他擺擺手,“以后你不要再管這個案子了,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再一個,你也不是警察,很多事情你不方便插手,真要論起來,你還是靳朝安的妻子,靳舒寧的弟媳婦兒,你也是要避嫌的。” 萬叔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養病吧。” 莊燦想,是啊,她已經為他做了這么多了…… 從開始,到現在,像夢一樣。 虛虛幻幻,真真假假。 有用的話,早就有用了。 “聽話吧。”陳家萬給她蓋上被子。 莊燦望著天花板,“我記得他說過他在z國有一個莊園,他想把她大姐和她mama都接到那個莊園里生活。可惜他太謹慎,我問過他那個莊園的具體信息,他并沒有告訴過我。” 可是z國那么大。 “不過他的莊園面積一定不小,按著這個方向排查,總會有點收獲。還有他mama其實也是一個線索,他就算不肯交代靳舒寧,一定也知道不少康家的內幕,你們可以利用他mama的線索,逼他把康家的內幕說出來……” 找到靳舒寧,最終的目的無非也是想審判康家。 “萬叔,我給你的信……” 陳家萬握住她的手,“收到了,你提供的信息對我們很有幫助,你放心,你能想到的警方都能想到,但這件案子牽扯復雜,需要仔細謀劃,急不得的,你辛苦了,這些以后就交給我們,你放心,萬叔最后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古建民再次叮囑她,“好好養病。” 他看了眼門口,外面站著兩個警察,有他們在,不會有任何人擅自闖進來。 “外面有些想要看望你的人,我們尊重你的意見,如果你想見……” 不等古建民說完,莊燦就搖了搖頭,把臉埋在了被子里。 陳家萬和古建民走出病房。 外面的長椅上坐著白發蒼蒼的沈興德,沈夏沈君柏和沈菁菁都來了,他們扶著沈興德,站在他兩側一見到警官出來,立刻看向他們。 陳家萬搖了下頭,“你們請回吧,病人需要休息,現在不方便探視。” 走廊盡頭,陸思源靠在窗前,望著病房的方向,默默地抽著煙。 等陳家萬和古建民離開,他隨后也跟了出去。 “兩位警官,請留步——” …… 延悅躲在消防通道里,等到樓道里的人都離開,只剩了守在燦燦門口的兩個警察時,她才敢探出身來。 當時在高速激戰,雖然車牌都是假的,車子也拋了,人也做了偽裝,但延悅還是怕自己被警察認出來,所以她才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才敢悄悄探出身來。 她鼓足勇氣走上前,準備去試探一下。 …… 古建民再次提審靳朝安。 不過一夜,他的氣色已經很不好了。 嘴?????唇蒼白,不停咳嗽,咳嗽的時候,用左手攥成拳頭堵著嘴,連整個拳頭都是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