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133節
這一晚,靳朝安盤腿坐在床上,臉面對著墻壁,他閉著眼睛,手里緊緊攥著一串佛珠。 轉天早上,警察打開監室的門。 突然發現靳朝安陷入昏迷。 特殊情況,他被迅速送進醫院,保外就醫。 各種因素交織,導致他的身體到達了臨界。 在醫院里躺了三天,三天后,他才睜開眼睛。 病房的陽光有些刺眼,他抬起僵硬的手,緩緩遮在眼睛上,他的手腕此刻纏繞著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 延良一直守在三哥身邊,見他醒了,立刻喊來醫生。 檢查完畢,靳朝安坐起身,不顧醫生的阻攔,一路扶著墻壁,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樓下。 莊燦在樓下,重癥監護室里,今天是她被推進來的第四天。 延悅一直在樓下守著燦燦。 見了三哥,她立刻過來,醫生也趕了過來,各種匯報和交代。 莊燦的情況不容樂觀。 每天一次的血液透析,雖然毒素被清除了百分之□□十,但器官已經受到了嚴重損傷,到了急性衰竭的地步。 現在正在恢復階段。 之所以她能活下來,是因為她的身體素質本來就不錯,而沈煜的腎臟、心臟包括肝臟早就衰竭了,所以他并沒有撐過來。 “脫離危險了么?”他捂著心口問。 醫生支支吾吾地說快了。 而后,靳朝安便一直守在監護室的門外。 他也穿著病號服,嘴唇白得沒有一點人樣。 延悅延良都很心疼三哥,可誰也沒有開口勸他回去,因為知道勸了也沒用。 呆在這里,三哥的心里也會好受些。 這幾天,沈家上下也亂成一團糟。 沈煜死了,不僅死了,他還綁架了燦燦,不僅綁架了燦燦,他還逼著她殉情。 如今燦燦還生死未卜! 這件事,簡直超出了沈興德畢生的認知和想象!甚至已經不能用禮義廉恥來形容,他臉面丟盡,憤怒早已大過悲傷! 孫幼蓉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沈煜畢竟是她的兒子,就這么突然死了,而且連遺體都沒見到,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沈家甚至連沈煜的喪事都沒有辦,沈君柏在警局做完筆錄后,按沈興德的囑咐,跑來醫院看莊燦。 不料卻被靳朝安的保鏢攔在外面。 這家私人醫院,整棟樓都被他的?????保鏢團團控住,甚至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我自己的meimei我為什么不能看?”他給靳朝安打電話,靳朝安接了,接了以后只說了一個字,“滾。” 他現在,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沈家人。 如果不是因為莊燦,他會把所有他厭惡的,都狠狠捏爛、捏碎。 包括他自己。 明明知道沈家遍地是雷,他當初,又是怎么忍心放她回到沈家的? 哈,她想要奪回沈氏,他當初又為什么不幫她!不給她?! 靳朝安無聲地笑,笑了又咳,捂著胸口,好久好久都沒有緩過來。 沈君柏走后,謝達來了。 靳朝安讓保鏢放行。 謝達臉色不是一般的差,婚禮的車隊是他全權負責的,如今出了這么大的事,他難辭其咎。 這幾日,他一直在派人調查,今天剛有了一些進展,就馬不停蹄地來負荊請罪。 延良聽到腳步聲,他低頭告訴靳朝安,“三哥,謝少來了。” 靳朝安睜開眼睛,掌心捻動的佛珠驟然靜止。 他把佛珠退回手腕。 謝達走到他面前,瞧了瞧他的臉色,他住院的這幾天,別說是他們,就是靳舒寧來了,都沒有辦法踏進醫院半步。 靳朝安冷道:“好看么?” 謝達尷尬說:“我是來給你賠罪的。” 靳朝安沒出聲,面無表情地等他繼續。 “司機前一晚就被掉了包。”不止頭車,車隊里三分之二的司機其實都換了人,所以在頭車一開始出現異常的時候,緊跟在后面的那幾輛其實是在打掩護,為了擋住后面的車。 “但這事兒也不能全賴我啊!是你二叔安排的,你結婚,你二叔派了一隊司機過來幫忙,合情合理,我手下想著都是自己人,就沒拒絕,就把他的人派去別處了。” 靳朝安:“知道為什么要你負責婚車?” “是,是我大意了。”謝達也后悔,“你二叔和沈煜合作,對燦燦下毒手,是想報復你吧?你說,你想怎么辦,不用臟你的手,我他媽的替你辦了。” 靳朝安嗤了一聲,不屑地朝他撇了下手,“走吧。” 謝達:?這就走了? 靳朝安已經闔上了眼,謝達還想說什么,延良便上前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行吧。 謝達讓他保重,說完又偷偷瞥了icu的門一眼,心里重重嘆了口氣。 他一走,彭晉就來了。 “三哥。” 靳朝安“嗯”了一聲。 彭晉道:“是靳長豐的人,但和他沒有直接關系,這些司機在婚禮前一晚都去見了一個人。” 顯然,這后面所有事情,都是那個人安排的。 他頓了頓,才說出那個人的名字——“徐鵬。” 靳朝安突然睜開眼,他用力抓著手里的佛珠,整只手都在顫抖。 他眼底的寒氣層層疊疊地往上涌,片刻后,靳朝安猛地將手中的佛串摔向對面的白墻,一百零八顆珠子,頓時崩了一地。 徐鵬是靳舒寧的人。 所以是靳舒寧動的手。 …… 第六天,莊燦情況稍稍好轉,終于被允許探視。 靳朝安換上無菌服,一個人來到她身邊。 她之前醒過兩次,不過沒有維持多久,這會兒依然在昏睡中。 靳朝安坐在床邊,叩住她的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 臨走的時候,他俯下身來,臉貼在她手背上,輕輕蹭了蹭。 他想到了什么,忽而嗤的一笑,笑過之后,又無奈地搖了搖頭,去吻她的手。 他已經想好,以后哪里也不會再讓她去了,“就寸步不離地留在我身邊,我去哪兒,你去哪兒,回頭找根繩子拴在我身上。” 他說沈家也不必再回了,這一次,他向她保證,“等你睜開眼,我會把沈氏親手交到你手中。” 離開監護室,他回到自己病房換了身衣服。 彭晉來接他,“三哥,回哪兒?” 靳朝安慢條斯理地打著領帶,聲音也平靜得不帶一絲情緒,“靳宅。” 車上,靳朝安吩咐彭晉,“整理一下昊陽的證據,把封誠送進去。” 封誠利用昊陽作為深水灣項目的上游企業,至少從中貪污了五個億。 “現在?”彭晉有點意外,他知道三哥的原計劃,其實現在還不到時機。 靳朝安原想利用深水灣項目,沈氏和萬清同時拖下水。 沒錯,他是要拿下沈氏,但更想毀了萬清。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在利用萬清,暗中強大自己的寧安科技,等到萬清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時候,他便會親手毀掉它,不,不僅要毀掉,還要讓它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 可現在把封誠送進去,無疑等于廢掉了一步棋。 靳朝安又重復一遍,“現在。” 彭晉只好說是,“我馬上辦。” 到了靳家,天色已大黑。 靳朝安并沒有立刻下車。 半個小時后,他從車上邁出腳步,帶著盛怒的車門被甩嚴。 此刻靳家,曹熹媛和靳舒寧正在陪著靳盛洪吃晚飯。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廳門被一腳踹開。 曹熹媛手里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她匆匆望去,眉心一跳,“老三?你怎么回來了?身子好些了?” 管家急吼吼地迎了過來,靳朝安大手一揮,冷聲道,“都出去。” 怔了片刻后,靳盛洪率先放下碗筷。 他想說什么,但到底沒說,只看了靳朝安一眼,重重嘆了口氣后,便在傭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上了樓上的佛堂。 曹熹媛緩了緩,也慢慢站了起來,她走向靳朝安,“有什么事慢慢說,何至于發如此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