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從能清晰描繪陸小萄腳尖的形狀，到幾乎只能剩一個(gè)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收回坐在一樓欄桿上晃動(dòng)的腳，偏頭去看被校記者團(tuán)攔住采訪的江嘉許。

    他嘴角的弧度是恰好的自信和泰然。

    仿佛是收到來自陸小萄的目光，他的視線偏了一些，往這邊看來。

    采訪記者又翻過一頁稿件，攝像頭換了一個(gè)機(jī)位，沒有要結(jié)束的樣子。

    「他至少還要一個(gè)小時(shí)。」

    這是自上次舞會(huì)后，臭東西說的第一句話。

    久違的意念信息令陸小萄愣了下。

    陸小萄：前幾天你是在生氣嗎？

    「我有事在忙。」

    依舊是傲慢的語氣。

    「況且，我跟一個(gè)不聽話的寵物生什么氣。」

    陸小萄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忍耐力已經(jīng)比過去好多了，但仍努力克制著。

    既然我是寵物，那你管我跟誰在一起。

    「誰都可以，江嘉許不行。」

    這話你說了很多次了。

    「但是現(xiàn)在…」

    陸小萄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冷笑。

    「江嘉許也不是不行。」

    陸小萄呆住。

    為什么？

    「怎么？我讓步你也不滿意？」

    夕陽的最后一點(diǎn)輝光也沉降下來，起了些風(fēng)。

    陸小萄看了一眼江嘉許的方向。

    臭東西。

    「嗯？」

    你會(huì)撒謊嗎？

    「不會(huì)。」

    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

    為什么？

    「撒謊是一種很低級且愚蠢的行為，在我們這里，已經(jīng)不需要這個(gè)了。」

    「先回去吧，他沒這么快好。」

    陸小萄“嗯”了下，拿出手機(jī)給江嘉許發(fā)了條微信。

    路燈漸漸亮了起來，照亮暗黑的沿河小道。

    過了放學(xué)時(shí)間已經(jīng)很久，學(xué)校正門關(guān)閉，陸小萄只能從側(cè)門出校，繞一大圈去正門口的公交站。

    風(fēng)搖樹影，在地上落下斑駁的黑影。

    陸小萄很快察覺出一點(diǎn)不對勁。

    身后有人在跟著她。

    長長的小道上沒有第三個(gè)人，身后那人的速度，不管陸小萄走得多快，都跟她同頻。

    顯然是尾隨。

    臭東西，后面是誰？

    她不敢回頭去看，怕打草驚蛇。

    暗暗抬頭，沒看見攝像頭。

    「有刀，跑。」

    立刻，陸小萄被控制了身體，大步跑動(dòng)起來。

    背后也傳來窸窣的跑動(dòng)聲。

    越逼越近。

    陸小萄幾乎已經(jīng)到了體力的極限。

    但還看不到小道的盡頭。

    那人的跑動(dòng)聲近在咫尺，陸小萄心底溢出絕望的冰冷。

    可能是劫財(cái)，臭東西你問一下，我可以給他錢。

    「不是，殺意很重。」

    「等等。」

    同步地，陸小萄停下了步伐，大喘氣地回頭去看。

    是一個(gè)穿著沖鋒衣戴著口罩墨鏡的男人——

    被另一個(gè)穿著三中校服的男生從背后擒住，跪在地上。

    已經(jīng)隔了十幾米遠(yuǎn)，看得并不清楚。

    陸小萄重獲了控制權(quán)，猶豫了一下，往回走去。

    “同學(xué)。”她試探問。

    男生偏了一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陸小萄的方向，沉聲呵斥：“別過來！”

    是宿冶！

    陸小萄顧不得這么多，一邊拿出手機(jī)撥打110，一邊往宿冶那邊快步走去。

    口罩男趁著宿冶猶豫的間隙迅速翻身起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手里一把尖刀閃著嗜血的微光。

    陸小萄立刻剎在原地，呼吸停滯。

    她雙手作投降狀，努力冷靜道：“你把刀放下，有什么條件可以提。”

    刀尖指向了她手里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jī)。

    陸小萄立即掐斷了電話那頭110接線員的急促聲音。

    “我掛掉了。”

    她的嗓音里是極力克制的顫抖。

    宿冶很輕微地挪動(dòng)了一下，口罩男低頭看了一眼，又被他踩回腳下。

    似乎是被踢到了要害，宿冶幾乎發(fā)不出聲，唯有不斷搖頭，眼神示意她快跑。

    “你別沖動(dòng)，你看看你需要什么，我知道你有難處，你可以說說看，我們可以幫你。”

    陸小萄再次安撫他。

    但口罩男只是又看了一眼宿冶，似乎在思考。

    再拖下去不知道還會(huì)發(fā)生什么變故。

    陸小萄腦子一熱，趁著口罩男猶豫的間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書包狠狠地朝口罩男臉上摔去。

    口罩男悶聲，往后倒了一下，什么東西在混亂間砸在她的手臂上。

    她顧不得了，徑直拽起宿冶，往大路方向沖去。

    身后追逐的腳步聲很快又逼近。

    “前面，”宿冶捂著胸口喘氣，語氣艱難，“車在前面。”

    所幸司機(jī)恰好等在車外，見宿冶和陸小萄奔襲而來，迅速打開車門，發(fā)動(dòng)車子。

    后視鏡里，口罩男的身形越來越小。

    他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即使沒有露出任何五官，仍留下如魔鬼般的凝視。

    陸小萄縮在宿冶懷中，劇烈的喘息交錯(cuò)在兩人之間，驚魂未定。

    仿佛什么溫?zé)岬囊后w在流動(dòng)。

    宿冶不可置信地摸了一把，仰起手心。

    滿手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