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1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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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地喘氣,華年眼眸將合不合:“不怪他,后來的時候我……我從未善待過他。” 秦長舒紅了眼眶。 這么多年的交情,她是看著華年如何在這段感情里掙扎的,她知道她所有的不甘怨恨和愛意,也知道她寧死也想把柳岸囚在自己身邊的執拗。 但自己現在是鳳翎閣的首位,朝中局勢風云變幻,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為手帕交難過。 抹了把眼睛,秦長舒問:“殿下的密函你看了嗎?” 華年艱難地搖頭。 又罵她兩句,秦長舒起身道:“我先去抓人,你給我好好養身子。” 偷公主的密函,那自然不會是奔著出城去的,秦長舒以最快的速度調兵巡邏皇城和各處的高門大宅。 然而還是晚了,那封密函連帶柳岸一起,都不知所蹤。 秦長舒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去稟明殿下,希望那密函里寫的是不重要的東西。 但淮?????樂沉聲道:“是東宮募集屬官之事。” 監國事務繁雜,淮樂需要很多的幫手,她求賢若渴,不惜替在死牢里的人洗脫罪名,就只因那人是個賢士。 這原本也能算一段佳話,但不巧的是,那賢士進死牢是因為藐視帝王,淮樂身為公主,此舉往小了說是不孝,往大了說就是謀逆。 秦長舒嚇得差點沒站穩。 “莫慌。”淮樂道,“信函是用密文寫的,他們偷去也未必解得開。” 鳳翎閣的密文多是用道德經做對照,除了寧朝陽華年和秦長舒,就連程又雪都不知道。 秦長舒點頭,但還是覺得很不安,替華年請罪之后又慌忙去接著找人。 寧朝陽與江亦川去了城東一片很寬的草地上放風箏,因著江亦川這身裝束怕遇見熟人,故而寧朝陽花大價錢清了場,還特意派人在四周守著,不讓旁人靠近。 冬日風大,風箏很輕巧地就飛上了天,江亦川嘴上說著“就這玩意兒”,眼里卻是晶晶亮亮的。 朝陽莞爾,坐在火爐旁含笑看著他扯著線跑出去老遠。 然后就與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很瘦弱,被一撞就摔在了草地上,江亦川見狀要去扶,可一看清他的臉,那人嚇得原地躍起就跑。 “站住!”察覺到不對,江亦川抬步就追了上去。 風箏因著他的疾跑而迅速升高,寧朝陽見狀,扔下手揣也跑了上去,兩人一頭一堵,將那人逼停。 “別過來!”柳岸身子直顫。 “是你。”寧朝陽很納悶,“你不是華年府上的人嗎,跑什么?” 柳岸心虛地晃了晃眼珠。 就趁他走神的這一瞬間,后頭的江亦川飛快扔出風箏軸,細細的麻線趁力纏在他的脖子上,前頭的寧朝陽同時縱身,腿一抬就將人側踢倒地,而后就踩住了他的手腕。 “身上血都還沒干。”她瞇眼打量,“說吧,剛殺了誰在逃竄?” 柳岸想掙扎,剛一起身,后頭的江亦川就過來就著風箏線將他的雙手捆在身后,一邊捆一邊惱道:“都躲這么遠了,怎么還是沒能躲開這些麻煩事。” “不急不急。”朝陽安撫他,“讓人把他送回去鳳翎閣讓華年親審即可。” “華年……” 聽見柳岸嘴里喃喃了一聲,寧朝陽沒反應過來,挑眉:“怎么,怕見華年啊?” “我是說。”他穩住自己顫抖的身子,跪在草地上咬牙道,“我殺的人,是華年。” 第153章 從前從前 寧朝陽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她將人衣襟抓住揪起來,二話不說先給了他一拳。 柳岸被打得側過頭去,嘴角磕在牙齒上滲出血絲,他皺了皺眉,眼里卻沒有絲毫悔意。 江亦川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于想起來這人是誰:“先前就是他與我說了大人與沈御醫情投意合之事。” 原來是他? 寧朝陽更氣,一把將人拽起來就往外拖。這人畢竟是個男子,又重又沉還掙扎不休,她拖起來很是吃力。 江亦川輕聲道:“我來。” 柳岸一落在地上就繼續掙扎,妄圖逃跑,但下一瞬,面前這個斯斯文文的小郎君就一腳踢在了他的腿骨上。 千鈞般的力道從骨頭傳遍周身,柳岸甚至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骨頭裂開縫隙的聲音。他痛呼倒地,面前這人低下身來,不管他如何掙扎,一把就將他扛去了肩上。 “走。” 寧朝陽跟上他,將人帶上馬車,又尋了新的麻繩來把人腿腳捆上,嘴也塞緊。 “去華府。”朝陽吩咐車夫。 這里離華年府上不遠,兩炷香的功夫就能到,但不巧的是,馬車剛走一半就被巡防給攔下了。 “城中出了盜賊,奉上頭的命令,過往馬車都要搜查。” 車夫皺眉掏出了寧府的腰牌,那巡衛只看了一眼就搖頭:“都得查,還請大人體諒我等的難處。” 寧朝陽看了旁邊的柳岸一眼,這人剛才還滿臉不服,眼下突然又害怕起來,頭連連搖晃,身子也努力往軟墊后頭縮。 微微瞇眼,她掀簾出去。 外頭的巡衛一看她就拱手:“寧大人。” “哪個上頭的命令,因何而下的令?”她問。 巡衛答:“旁邊有官邸出了盜賊,所以……” “荒唐!”她沉了臉色,“為官邸捉賊什么時候能調動你們巡防了,上京衙門的衙役是吃干飯的不成?” 巡衛一驚,連忙半跪下去:“大人息怒,是……是兵部尚書蒼大人家的事兒。” 兵部權勢大,他們也沒辦法。 寧朝陽擺手:“撤了,蒼大人若是不滿,就讓他來找我說。” “是。” 巡衛嘴上應著,卻也只將她這一輛馬車放了過去,后頭再有馬車,也還是一一查驗。 寧朝陽掀簾往后看著,若有所思。 馬車到了華府,見外頭沒什么哭喊,她就知道事情還有轉機。三步并兩步進門,里頭的管事徑直將他們引到了主院。 華年一看見她就直想躲:“長舒……長舒已經來罵過我了。” 房門關上,寧朝陽沒好氣地道:“傷成這樣了就閉嘴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點頭或者搖頭即可。” 華年眨了眨眼。 “柳岸是不是官宦人家出身?” “……”她臉色淡下來,點了點頭。 柳岸的出身很高,正二品權貴家的獨子,且是六代單傳,故而從小就受盡寵愛,錦衣玉食,高高在上。 華年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他,是在多年前的官場盛會上。 她是最末次的小官家的女兒,難免被同席的幾個出身高的孩子擠兌欺負,那些人說她裙子臟了,要她去旁邊的魚池里打水來洗一洗。 小華年自是不肯的,結果就是被眾人一起推了下去。 衣裳濕透,發飾也掉進了魚池,小華年沉默地站在水里,看著那群孩子哈哈大笑。 那些人把岸邊圍滿了,她上不去。 她轉身,打算從另一側的假山爬出去,結果手剛搭在黑色的假山石上,她就看見了一雙精致無比的雪緞鑲寶靴。 靴子的主人著一身繡銀寶袍,戴一條價值連城的紅翡抹額,粉雕玉琢的小臉低下來,貴氣又倨傲。 小華年下意識地往后退,不敢沾染這樣的貴人。 但柳岸看著她開口了。 他說:“你長得真是好看。” 小華年愕然抬頭。 長到十二歲,她頭一次被人這么直接地夸贊,一時間都以為他是在反諷,畢竟她當時發髻凌亂衣裳濕透,整個人都狼狽極了。 但柳岸打量了她一會兒之后,竟就朝她伸出了手:“上來,跟我走。” 當真沒有嫌棄她的意思。 小華年怔怔地朝他伸手,與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時,覺得整個夏暑最燦爛的光都落在了兩人的指尖。 柳岸帶她去換了衣裳,雖是男裝,卻是嶄新的好料子。 小華年有些受寵若驚,柳岸卻不甚在意地擺手:“我這是去年就制好的衣裳,我沒來得及穿就穿不下了,不值什么錢,你不必在意。” 上等的雪緞,她從來沒穿過,他卻說不值什么錢。 意識到兩人的家世天差地別,小華年道了謝就匆匆地走了。 可是接下來,柳岸竟主動邀她去柳府做客。 府里的人開始猜測柳家公子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但小華年不敢這么想。 高高在上的月亮,怎么會看得上泥里長的小草呢。 她只想著要報答他的恩情,便回回都去,與他一起玩耍、一起上私塾。有了柳岸這棵大樹,其余人再也沒敢欺負她。 倒也有人笑她,說她像柳岸的奴從,隨時隨地都跟在他身后,任勞任怨任差遣。 小華年是不甚在意的,但柳岸聽見這話,氣得當即就帶人上門將那嘴碎的人打了一頓。 他拉著她站在那人面前,惡狠狠地道:“看清楚,華年是我的朋友,不是奴從!” 一字一句,像珠玉一般砸在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