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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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中間他完全是有機會攀扯鳳翎閣的,皇后甚至多次與他暗示,連人證和物證都替他準備好了。 李景乾一個都沒用。 淮樂看著看著,突然對寧朝陽道:“你其實也未必全然是輸的?!?/br> 寧朝陽不解地抬眼。 殿下卻沒繼續往下說,只轉眸又笑道:“這次的婚事,你可不能再給秦長舒搞砸了?!?/br> “殿下放心。”她道,“這回微臣身邊?????的人,是真真的乖巧懂事又聽話。” 齊若白不懂什么權勢爭斗,也沒有什么心機算計,他每天在那院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偶爾興致好了,就給她寫信。 可惜這一趟瞿州她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信還沒寄到,人就已經站在了大門口。 齊若白深感挫敗,卻又興致勃勃地問她:“那我可以從東院給主院送信嗎?” “可以?!彼c頭。 于是剛回上京的第一晚,寧朝陽就收到了這個少年人的來信。 寧大人: 展信佳。 花壇里的藥草都枯死了,可以換種茉莉與山茶嗎? 如此,便夏也有花,冬也有花。 寧朝陽覺得他很有意思。 她喜歡單單純純干干凈凈的人,連裝出來的都喜歡,就更別說這種貨真價實的。 所以當秦長舒補辦她的婚事時,寧朝陽包了個很大的紅封給她,順帶把齊若白也帶去了。 沈浮玉老遠就看見了她,當即翻了個白眼:“你這換人的速度都快趕上華年了?!?/br> 寧朝陽哼笑:“你倒也不必擠兌她,我見她最近很少去倌館,一直都在閣里待著?!?/br>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沈浮玉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她有個心愛的小倌兒受不了她,贖身跑路了,咱們華大人急得嘴上都生燎泡,哪兒還顧得上換新人。” 心愛的小倌兒? 寧朝陽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么個人,生得斯斯文文的,總是雙眸泛光地盯著華年瞧。 算來也跟了她很多年了,怎么會突然跑了? 搖搖頭,她對這些事也不感興趣,只引齊若白落座,而后道:“我去樓上看看,你自己餓了就拿點心墊墊?!?/br> “好?!饼R若白乖乖地點頭。 寧朝陽如常踩著臺階往上走,沒走兩層卻碰見了正要下去的李景乾。 余光瞥見他手上的白玉指環,她眉心皺了皺,想裝作沒看見低頭繼續走。 “寧大人。”他開口了。 寧朝陽耐著性子轉過身,虛偽地笑道:“侯爺安好?!?/br> 李景乾抿著唇,什么也沒說就給了她一張銀票。 一看面額不小,寧朝陽不解地抬眼:“侯爺這紅封是不是給錯了人?” “不是紅封?!彼?,“這是我欠你的?!?/br> 什么時候欠的?她想了想,倒也不愿再與他多作推扯,干脆就將銀票揣下:“多謝侯爺。” 說罷,也不再引什么話頭,拎起衣擺徑直就繼續往上走。 李景乾下頷緊繃,兀自在樓梯上站了好一會兒,才轉頭往下。 今日秦長舒不知怎么就也給他發了請帖,他原是不想來的,但左思右想,還是有些不甘心。 重來一次的確不能改變什么,但他覺得自己若是真能解釋清楚,那她也未必就會一直惱他。 只要不惱他了,那…… “我是寧大人府上的人。”齊若白站在人群里,無助地喊了一聲。 第71章 抱歉 李景乾回神,低頭往下看,就見寧朝陽府上那個小郎君正被一眾好事者圍著,左問右問,脫不開身。 這小郎君長得平平無奇,心思倒是挺重,穿了身與他當初一模一樣的白衣,墨發也學他松松地束在腦后,眼眸無措地抬起來,清澈又干凈。 有那么一瞬間李景乾突然理解了當時沈晏明看見江亦川時的感受。 自己是沒有刻意模仿沈晏明的,大家都是行醫問診的,打扮差不多也正常。但下頭這個小郎君分明不會醫術,腰間竟還系了一個藥囊。 他看得不太高興。 可轉念一想,當初寧朝陽帶自己來這里時,那可是千般叮囑萬般照拂,絕不讓他離開她的視線,一見他不自在,還立馬就帶著他上樓。 但這個齊若白跟她一起來,卻就被扔在了下頭。 眉頭松開,他嘴角克制又含蓄地勾了勾。 齊若白還在忙碌地應付著眾人,正手忙腳亂呢,四周嘰嘰喳喳的官爺們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他一怔,回頭往后看,就見一襲皦玉色的青煙袍拂開了滿室喧鬧,緩慢又氣勢十足地停在了自己身側。 “見過侯爺。”周遭的人都紛紛行禮。 齊若白睜大了眼。 “喜宴之上,不必拘禮。”李景乾慢條斯理地道。 眾人起身,笑著四散,齊若白松了口氣,側頭卻見這位侯爺正看著自己。 “借一步說話?!彼?。 齊若白呆呆點頭,跟著他穿過人群,走去外頭的露臺上。 “在寧府待得可還習慣?”李景乾輕聲問。 “還,還行。” 齊若白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怯生生地答。 李景乾笑了一聲,低眼看著自己的指節:“她十天半個月不回去,回去了也不歇在你院子里,這樣也叫還行?” “……”齊若白身子顫了顫。 寧府里的事,他,他怎么會知道? 面前這人俊逸又貴氣,說話間也帶著輕笑,本該是和藹可親的,但不知為何,齊若白發現自己不敢抬頭看他的臉,光是站在他身邊,脖頸上就像被什么東西壓著,連喘氣也不敢大聲。 饒是如此,他還是掙扎著答:“寧大人是個好人?!?/br> 用得著別人來說?李景乾垂眼,移開視線看向別處:“你現在要是想離開,我可以給你一處宅子,并一些銀錢?!?/br> 嗯? 齊若白不解:“寧府好端端的,我為什么會想離開?” “不為什么,就為你想?!崩罹扒p指捻出一張銀票,朝他遞了過去。 齊若白一看就倒吸一口涼氣。 好多錢! 齊若白從小被窮怕了,最喜歡的就是銀子,這么多銀子一下子放在眼前,他很難不激動。 于是李景乾就見面前這人滿臉興奮地在原地轉了兩圈。 ——絲毫也沒有當初他在花明村門口拒絕金子時的骨氣。 他想,這樣的人,空學了他的外表又有什么用,寧朝陽沒過幾日就會膩煩了。 眼瞧著這人要來接銀票,他也將手伸過去了些,想讓人早拿早走。 然而,就在齊若白將要碰到銀票的那一瞬,旁邊突然就沖出來一個人,一把就將他拉去了她身后。 “侯爺這是做什么?”寧朝陽跑得有些氣喘,細眉緊皺,滿是戒備地看著他。 李景乾驟然就將銀票收回了袖口。 他有些不甚自在地抿唇:“怎么這么快就下來了?!?/br> 瞥見他這動作,寧朝陽皮笑rou不笑:“今日上頭既沒有人設套,又沒有人詐死,自然耽誤不了什么。” “……”李景乾垂眼沉默。 寧朝陽轉頭看了看齊若白,確認他沒被傷著,才輕聲道:“你就跟在我身邊,莫要再亂走了?!?/br> “好?!饼R若白應下,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李景乾的方向。 不過也只看了一下,他很快就收回目光,乖乖地跟著寧大人走了。 “寧朝陽。” 眼看要走出露臺了,背后那人卻又喊了她一聲。 寧朝陽不耐煩地停下步子,剛想說又怎么了,卻聽得李景乾認真地道:“抱歉?!?/br> 露臺上乍然起風,吹得她的鬢發往前浮動,寧朝陽眼眸微微睜大,感覺有一瞬四周好像都變成了一片白光。 門欄之外的露臺上,江亦川一身白衣,蕭蕭而立。 他無措地捏著指間的白玉環,慌張地看著她的背影,眼神一如當初清澈,卻又多了些艱澀難言的東西。 寧朝陽以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一場騙局而已,她已經為此付出了代價,就不需要再沉溺其中。 可真聽見他說這兩個字,心頭的火竟還是蹭地一下就躥了上來。 抱歉? 好生輕飄的兩個字,仿佛只要他說了,她就要馬上感動地轉身抱住他,說聲沒關系。 去他的沒關系,她很有關系。 她清楚地記得當初的六樓上自己是如何的痛徹心扉,也清楚記得自己頂撞淮樂殿下、幾欲放棄前程時的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