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有終 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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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啊。” “那你還笑?” “不影響它好笑啊。”許歲又轉回頭認真看。 陳準無語,調整個舒服的姿勢窩進被子里,后來漸漸聽不到她的笑聲,他眼皮打架,睡著了。 不知過去多久,感覺有人在晃他,勉強睜開眼,是許歲放大的臉。 “快醒醒,還有一分鐘就跨年了。”許歲試圖把他拽起來。 陳準困的不行,胳膊是軟的:“嗯,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倒數啊。”電影看完,她已經調回春節聯歡晚會。 “你數吧……” “嘁。” 陳準又閉上眼。可片刻功夫,窗外炮竹聲突然間此起彼伏響起來,世界“哄”的一下沸騰了。 電視里主持人在組織大家倒數,耳邊也響起一道清脆聲音——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就這樣,跨年的這一刻,陳準是在漫天漫地的炮竹聲和許歲的倒數聲中度過的。 陳志遠夫妻初一晚上才回來,兩家人坐下聚了聚,他們當晚就把陳準接回家。夫妻倆答應陳準空閑這幾天去鄰市玩,想把許歲一同帶上,郝婉青沒讓。 對于許歲來說,她的假期余額已經用光了,六月面臨中考,年前玩歡了脫,應該沉一沉心,在家把寒假作業寫完。 許歲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到頭了,郝婉青又兇又嚴厲,她的成績能占到班級20左右的樣子,不算好也不太壞,都是母親日以繼夜努力鞭策的成果。 連帶著陳準也被約束起來,犧牲了好多自由時間,每天放學不得不坐到書桌前,和許歲一同寫作業。在許家哪樣都好,只是郝婉青太過嚴格了,不如母親好糊弄。 五月份的時候,陳準也由小學升到中學,按片劃分,剛好是許歲的學校。 而許歲墊底考入順城的重點高中,與之前的中學一墻之隔。 那一年,許歲16歲,陳準13歲。 陳準住在許家,是要承擔責任的,郝婉青把共同上下學的指令吩咐下去,許歲不愿意也得帶著一個跟屁蟲。 學校在鐵道北,家在鐵道南,早晚往返要繞行幾百米,去走人行天橋。 早起上學兩人還能一起,但放學許歲會和要好的女同學逛逛書店或文具店,那時候她追星,滿世界收藏偶像的貼紙和海報。 陳準瞧著她花癡的樣子,一臉嫌棄:“今晚做夢又嫁誰?” 他才不傻呵呵等她,扭頭走掉。許歲回家免不了挨頓罵。 這種狀態持續一年,陳準不肯再跟在幾個嘰喳喳的女生屁股后面,許歲也開始有晚自習,兩人才各走各的路。 許歲偶爾碰到陳準,每次他都和同學在天橋的燒烤攤吃活珠子,那么惡心的東西,他吃的津津有味,簡直就是個垃圾桶。 兩人第一次生氣,是因為陳準和她打賭賭輸了,背著她從天橋上下來時,她摔到了額頭,而他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拍拍屁股逃走了。 那天許歲相當狼狽,衣褲臟了,頭發亂了,額頭腫起好大的包,含著眼淚茫然四顧,已經沒有陳準的影子。 路過的好心人想拉她一把,她抹抹眼睛,謝絕好意,咬著牙自己站起來。 陳準的籃球還丟在一旁,她泄憤似的狠狠踢了腳,生會兒悶氣,最終還是一瘸一拐給撿了回來。 當晚,陳準比她先到家,反常地沒用別人督促,乖乖坐在桌子前寫作業,見許歲進來偷瞄一眼,又佯裝一心一意看書。 郝婉青在廚房做飯,許康還沒下班。 許歲抱起籃球朝他后腦砸去。 陳準向前一傾,額頭差點磕到桌子上,他下意識皺眉:“許歲你是不是……”話到一半硬是憋了回去。 許歲拉開書包拉鏈,把那本《水滸傳》扔到他桌子上。 陳準心虛道:“你看吧,你不是沒看完嗎。” 許歲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回房。 陳準目光跟著她背影:“你腦袋沒事吧?” “有事,快死了。”房門砰一聲響,她在里面吼。 之后的半個月,許歲沒拿正眼瞧陳準,他和她主動說話,她愛搭不理,他示好買她愛吃的和路雪,她丟冰箱里沒有吃,他問數學題,她直接寫好解題步驟要他自己看…… 陳準自知理虧,忍氣吞聲受著,絞盡腦汁找話題同她聊天。從前沒發現許歲如此小氣,生起氣來這樣難哄。 再后來,兩人關系緩和,是在端午節的前一天。 那天早起,郝婉青交代讓許歲做晚飯,和陳準一塊吃,她要去參加同學聚會,說不準幾點回來。 許歲不情不愿:“那爸爸呢?” “你爸加班。”郝婉青說。 “我要上晚自習的。” 郝婉青:“少上一晚不耽誤你考清華。” 許歲:“……” 她回頭剜一眼陳準,背上書包出門了。 陳準無辜:“……” 當晚,許歲把同桌也拐了出來,兩人都沒上晚自習。 學校外面有一條街,街道兩旁開著很多適合學生消費的小吃店,還有就是文具店和書店,每當晚課前的晚飯時間,這些店鋪總少不了學生光顧,多為女生,挑些可愛的本子和碳水筆,或是明星海報、生日擺件,這些東西最能吸引她們的目光。 許歲故意晚歸,和同桌兩人一家一家逛,買了一個便利貼和兩支碳水筆。她蹲在門口放的明星海報前一張張地翻,半天沒找到一張滿意的,起來時兩腳發麻。 許歲撐著腿活動幾下,看了看時間,準備回去。 這時街邊有推小車賣五彩繩的老奶奶經過。 許歲拉著同桌過去看,一眼瞧見個特別的。繩子整體是墨綠色,上面串了黃粉紅棕四個不同顏色的紐扣結,還墜著手工編織的迷你小粽子。 “奶奶,這個多少錢?”她把五彩繩掛在手指上晃了晃。 “九塊。” 許歲遞出一張十塊。 老奶奶在抽繩的布口袋里翻半天,愣是沒翻出那一塊的找零。 許歲看透:“奶奶,沒有就不用找啦。” 老人立即收起布口袋,取出小車下面的盒子:“要不孩子,送你一根紅繩吧。” 紅繩是根特別細的裸繩,不是那種可以調節松緊的款式,太長了些,套在手腕上一圈會掉,兩圈又不夠。 “帶腳腕上試試。”同桌說。 許歲提起校服褲腳,把那根紅繩系上去,竟意外的合適。 她站起來,轉動腳尖看了看,女孩子的腳踝相當纖細,稍一用力,小巧的踝骨便繃得更加明顯,原本就細膩透亮的皮膚,被紅繩襯得越發白凈。 許歲放下褲腿,跺了跺腳:“謝謝您了。” “好孩子,謝謝你才對。” 許歲沖老人笑笑。 老人也笑了,笑時臉上堆滿皺紋:“戴著吧,紅繩辟邪,也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這一耽誤,時間更晚了。 和同桌在街口分開,她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許家住在鐵路職工家屬樓里,是一片半舊的五層紅磚建筑,家家戶戶還是鏤空鐵門,樓道臟亂,聲控燈也時常壞掉。 許歲摸黑爬上樓,拿鑰匙開門時,里面傳來一道清脆的碎響。 她心中一驚,打開門立即喊:“陳準?” 片刻,陳準聲音從廚房傳出來:“這呢。” 許歲松口氣,放下書包走過去,陳準正蹲在地上撿碎掉的碗,旁邊扣著一堆面條,湯汁濺射一地。 他今天穿著件連帽衛衣,袖口挽到小臂,左手虎口處又紅又腫。 許歲擋住他的動作:“燙到了?” “沒事……”陳準靈機一動:“我是說,沒事才怪,差點沒燙死我。” 許歲瞪他一眼,抓住他手腕站起來,拎到水龍頭下沖洗。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的手竟這樣大了,骨骼又硬又沒韌性,手指卻長,這樣挨在一起,倒顯得許歲的手柳枝般軟而細。 同樣在長大,他卻偷偷超越了她。 許歲沒好氣:“誰叫你瞎鼓搗,燙到是小,別再把房子點著。” 陳準越過她肩頭看水龍頭下自己的手:“一直等你不回來,我才自己動手的。” “你還委屈上了。” 陳準說:“瞧瞧幾點了,怪餓的。” 許歲關掉水龍頭:“你可以去天橋上吃垃圾啊。” “活珠子又不能當飯。”陳準甩甩手:“本來準備給你露一手,沒成想演砸了。” 許歲扭過頭,爐灶旁果然還擱著另一碗面,顯然他做了兩人份,倒叫她平白生出一絲愧疚感。 她抬頭瞥了他一下。他這兩年長高了不少,卻還是單薄瘦削了些。廚房那盞燈不算明亮,他站在背光的地方,靠著墻壁,有一下沒一下摸著癟癟的肚子,好像不吃這頓就影響他長身體似的。 “你這也能吃。”許歲嘀咕一句,轉身去客廳。 陳準跟著:“按你口味煮的,保證夠軟,沒牙老太太都能吃。” “你才沒牙老太太。” “搞不明白,你怎么愛吃這種又軟又粘稠的東西。” 許歲不說話,從柜子下翻出藥箱,示意他把手放過來。 陳準跨坐在沙發扶手上,手遞到她面前:“問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