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蘭(重生) 第50節
她手打了滑,將茶壺碰倒,溫熱的茶水順著桌邊流淌下來,很快浸濕了她的裙子。 “王爺?!?/br> 竇太監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蘭宜氣急掙動的動作停住了。明明她什么也沒做,此時卻有一種不能見人的感覺。 她與沂王此時的情狀,很難不招人誤會。 沂王聲音很穩:“不必進來。什么事,說?!?/br> 他說著話,將不敢動彈的蘭宜抱起,放到炕桌對面,另一邊干凈的炕上。 又撿起她濕掉的那塊裙子看了看,蘭宜忍無可忍,拍開他的手,自己在角落里找到一塊布巾,無聲擦拭起來。 竇太監的聲音傳進來:“陸家大爺和大奶奶還沒走,他們跪在街對面,引了些人來圍觀,其中有宮里出來的,門房上看著眼熟,認得是東宮的人?!?/br> 若非如此,由著陸家人跪到天荒地老,他也不會再來回稟。 沂王嗤笑一聲:“由他們看去,不用管?!?/br> “有人向門房打聽?!?/br> “就說是本王的意思。” 竇太監告退:“是?!?/br> 蘭宜忍不住道:“是我不愿見的?!?/br> 沂王身體向后,手掌閑適地撐在炕上:“你我何分彼此。” 蘭宜倏地站了起來。 沂王目光隨著她動,不懼也不急:“又生氣了?本王瞧你這身子養得不錯了,精神也好?!?/br> 他語含深意,無論正經還是不正經的話,到他嘴里沒有一句能幸存,統統帶上讓蘭宜不敢深想的暗示。 并且他還完全沒有收手的意思。 逼得蘭宜顧不得會不會惹怒他,道出心頭實話:“你——怎么如此不要臉面?!?/br> 她從未想到沂王會有這一面。 沂王沒有惱怒,只是向她伸手:“你過來,本王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不要臉面?!?/br> 蘭宜哪里肯,繞過他要向外走,又頓住。 她今日穿的是一條橙黃色的裙子,左半邊浸了水后,極是明顯,變成了暗黃,布巾又哪里能完全擦干。 她不能這樣出去,但要另換的話,她的衣裳都在屋里,她得先把沂王攆走。 沂王明白了,道:“你換,本王不看?!?/br> 蘭宜怎么可能聽信他,冷笑:“王爺以為自己還有信用嗎?” 沂王沉思了一下:“可以沒有。” 蘭宜:“……” 沂王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聲音和緩:“快換吧,你這身子,禁不起濕寒?!?/br> 他往外走,蘭宜松了口氣,沂王與她錯身而過時,她也沒加防備,不料沂王伸手擒住她下巴,低頭又碰了碰她的唇,然后不等她發作,大步直接走了出去。 軟綢紅簾甩下來,悠悠蕩蕩,室內再無他人,蘭宜沒有立即去換衣裙,她怔愣一會后,捏緊手心,閉了閉眼。 ……她很難承認,又無法忽視,那幅顫動不休的簾子,恰如她的內心。 ** 直到傍晚時分,外面報進來,陸家大爺和大奶奶終于走了。 不走不行,沂王府臨近皇宮,哪怕沂王不管,等到了宵禁時,兵馬司也不會允許有人在皇宮附近逗留。 翠翠發愁又生氣:“他們明兒要是還來怎么辦。大爺和大奶奶也太過分了,當初把夫人丟在楊家不管不顧,跑得遠遠的,現在追來了,又這樣,不是存心敗壞夫人的名聲嗎?!?/br> 蘭宜沒說話,她先前為這樁事煩悶過哭過,但現在,那已經不算什么了。 想擺脫煩惱,有時候不一定要直面或解決它,找另一件更麻煩的壓過去就行了。 比如說,沂王。 他不知怎的格外閑,飯后又走來了,見蘭宜垂首,便道:“要壞也壞的是本王名聲,你cao心什么?!?/br> 門房后來得了他的令,往外宣說的是沂王不許進門。 陸家人對于沂王來說,都不算什么親戚,他不想見,就可以不見。些許閑人閑語,根本傷不到他。 至于有心人要將此事和之前對俞家的冷待聯系起來,那就更好了。 前頭王妃的娘家,新納夫人的娘家,他一視同仁,統統都不待見。 沂王對于事情能得到這樣的解決很感滿意,他的煩惱已經消失不見,便很有空帶給蘭宜煩惱。 這次不用見素拉,翠翠自己往外退了——下午時蘭宜換過一條裙子,說是不小心潑了水打濕的,可當時沂王也在內,翠翠很難不多想,兩個人干了什么才打翻了茶壺。 ——至少就她所看,蘭宜說話時眼神閃躲的模樣不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因她并不知道有約定之事,因此倒比蘭宜有心理準備,這么久了,再不有點什么,秋毫無犯的,那才奇怪。 至于說蘭宜是否情愿,她看不大出來,但至少沒見蘭宜為陸家的事再哭,那證明沂王的“安慰”比之她們還是有效的。 沂王贊了一句:“你這丫頭不錯。” 他有點沒話找話,不過說的也是實情,翠翠從楊家到王府,不離不棄,一心為主,算得忠仆了。 蘭宜本來不想搭話,聽他提及這個,忍不住道:“王爺看她好,哪日她要想找人家,還請王爺給她做一做臉面?!?/br> 若有沂王親自保媒,或給一抬添妝,那翠翠無論到誰家去都不會受苦了。 沂王的強橫她是不大受得了,但如用在對別人上,就恰到好處。 沂王不置可否:“什么叫哪日?她多大了,現在還不想找?” 蘭宜有點來氣,如同翠翠護她,她對翠翠也護短得厲害:“就是不想,到別人家去做牛做馬,生兒育女的事有什么可著急的。” 這是見素說過的話。 沂王哼了一聲:“有其主必有其仆。” 蘭宜對這句形容沒有意見,就不反駁。 沂王卻不停止:“本王要你做牛還是做馬了?你為何不愿意?” 蘭宜回道:“我早已說過,我無意再嫁?!?/br> 說完后,她不想看沂王什么表情,輕輕地,幽然地嘆了口氣。 這樣一天下來,她有點疲倦,說實話,對于沂王充沛的精神與強盛的體力,她難以招架之余,也有點羨慕。 她再沒有那樣的心情了,對世上的一切,她的感覺都是淡淡的,空有一副騙人的皮相,內里其實已經蒼老了。 沂王沉默了片刻,道:“你已嫁予本王,當然不用再嫁了?!?/br> 他這是胡攪蠻纏,蘭宜苦笑反問:“王爺又看中我什么?我什么也給不了王爺,王爺還是改換心意,另尋佳人吧?!?/br> 沂王注視著她。 看中她什么?他說不清楚。 不過從第一眼開始,就覺出來那份與眾不同。 他那時想,即便她真與刺客合謀,受刺客所派,他也不打算再忍。 他忍了太久了。 就放縱一次,他承擔得起代價。 后來,她到了他的府上,起初,他那份感覺其實已經淡掉了。 他放置她在無暇院里養傷,并沒有想去看望的意思,他有許多事務要忙。 她真正回到他的注意中,是與楊文煦那次和離。 他不在場,但他所促成、在王府內發生的事情,他當然對于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再后來,他們因圣旨發生沖突,以見血收場,其后的相處也沒有平順的時候,她有事相求才找他,無事就避出三舍,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如果不是那段日子,他至今不知,他還能這樣容忍一個人。 但他不是圣人,他不會不求回報。 他的情緒一直在累積,累積到他覺得應該收取報酬的時候。 就是現在了。 “你不用給本王什么,”沂王開口道,“聽話一點,不要再說那些走不走的話,本王不愛聽。” “……”蘭宜氣又上來了,她還不喜歡聽這個話呢。 她坐直了身子,道:“聽王爺話的人已經夠多了,不少我一個心死之人。” 沂王瞇起眼,目光漸漸變得危險。 蘭宜與他對視,強撐不退。她也沒地方可躲,沂王真的要做什么,她難道躲得過去。 沂王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緩緩逼近。 蘭宜心里的警惕也在調高,她知道她反抗不了,但她不會放棄反抗。 沂王走到了她跟前,他的身形極占優勢,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帶給蘭宜壓力。 蘭宜被他抵在墻邊,又為他所籠罩,他已經沐浴過,身上帶著淡淡的皂角清香,與一點獨屬于他本身的男子氣息,蘭宜不情愿地發現,如他所說,她確實不討厭,只是受不了他表露的侵占意味。 她手指不自覺微微蜷縮,沂王手掌垂下去,尋到她的手,握著抬起,再強迫性將她每根手指都扳直,然后,按到他自己的胸膛上去。 蘭宜奪手不迭——卻奪不回去。 沂王牢牢按著,眼簾半垂,打量在她臉上,過一會后,他泛起了得意的微笑。 “陸蘭宜,”他含笑開口,“你說你的心已經死了?那你臉紅什么?” 蘭宜覺出來臉上的熱意,但她既然看不見,就當然不肯承認:“我沒有。” 沂王與她的距離本已極近,他又逼近了點,往她額上沒梳好的一縷碎發上吹了口調戲意味十足的氣:“你要不要摸摸你的心跳,或者,”他聲音壓低,變沉,“本王替你摸?——唔。” 他悶哼了一聲,因為蘭宜重重往他腳上踩了一腳。 不過,這個“重重”是相對蘭宜而言,她使足了渾身力氣,可室內穿的繡鞋,再重,也就那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