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蘭(重生) 第23節
楊文煦被“請”了出去。 蘭宜仍然是清醒的,她歇息了一會,等來了楊文煦手書的和離文契。 字句非常簡略干巴,不顯翰林文采:今與陸氏蘭宜心意違隔,多生嫌隙,兩相悒悒,休戚難共,告與六親,據此分離。 后面就是楊文煦的簽章落款,沒有什么“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良言。 蘭宜看了一遍。 很好,她很滿意。 楊文煦寬不寬的她不管,她總之是寬心順意了。 作者有話說: 和離文契有參考古代的謅出來的。 下一章九點~ 第22章 楊文煦走后, 蘭宜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 她像挖去了身體里的一塊毒瘡,傷口處生出新鮮血rou, 一度蒙灰的面容漸漸泛紅, 白皙,瘦削的臉龐也豐潤了一點起來。 翠翠給她梳了發髻,鈴子為她鬢邊簪上了一朵半開清香的花。 “奶奶活過來了?!贝浯淠亢瑴I光。 很長一段時間里, 她被一起籠罩在死亡的陰影里, 不知道哪天醒來,就再也摸不到蘭宜手的溫度,她深深恐懼,卻毫無辦法。 蘭宜點頭,若有所思:“嗯,我們該告辭了?!?/br> 不知道臨走之前, 需要付出什么代價。 她又在沂王府上住了半個多月, 前后加起來快一個半月了,她還是出不了這個院子, 見不到外人,不知道外界的消息,花香不斷的院落像一處世外桃源, 然而就像花開終有期一樣, 她清楚知道, 這里的真實模樣,是一處囚籠。 她被囚在此處,與世隔絕。 她問見素:“我將辭行, 不知何以報王爺?” 見素與她有些熟悉了, 回話不像起初那樣滴水不漏:“夫人, 這里住著不好嗎?” 蘭宜笑:“好啊。” 只是梁園雖好, 非久居之地。 金玉做的牢籠,也還是牢籠。 她不可能一直住在這個籠子里。 她禮貌發問:“王爺打算囚禁我到什么時候呢?” 見素臉色微變:“王爺沒有此意,夫人誤會了。” 翠翠幫腔:“那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一直悶在這里,好人都悶壞了?!?/br> 鈴子在一旁搗蒜般點頭。她年紀小,從前最喜歡到處跑著傳話,如今被困得人都蔫巴巴的了。 “……奴婢去問一問王爺?!?/br> 見素走了,翠翠蠢蠢欲動:“奶奶,乘這個機會,我們出去看看?” 蘭宜沉吟片刻,同意了。 不是她不夠謹慎,這么久以來她一直約束著丫頭們,不要違背沂王鈞令,以免惹禍上身,但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連她都覺得悶了,何況健康活潑的丫頭們。 “我們到門口走一走?!?/br> 翠翠同意了,她知道不能走遠,能短暫地邁出院門透透氣就不錯了。 鈴子蹦蹦跳跳地打頭,她們像探險一樣往外走去。 院門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了。 但七八丈外有守衛,蘭宜唯一一次出去見楊文煦,留意觀察過。 于是她們的活動范圍也就只能擴大到這數丈之內。 翠翠試著往那個方向多走了兩步,兩個勁裝挎刀的護衛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無聲散發著威懾力。 “是你!” 翠翠沒有害怕,反而驚喜地靠近了一點。因為她認出來其中一個護衛正是孟三。 孟三板著臉道:“回去?!?/br> “你們看管犯人嗎?我又不是賊。”翠翠抱怨。 在沂王府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地方,孟三算是一張熟臉了,翠翠并不怕他,立住不動:“我不妨礙你們的差事,就在這里逛逛。” 她嘴里說著,忍不住踮腳往更遠處張望。 外面恰有一行人在靠近。 翠翠分辨了一下,發現不是沂王,因為人影漸近,正中被簇擁著的是個衣著華貴的孩童,年只十歲左右。 孟三也發現了,加重語氣說了一遍:“回去?!?/br> 不過晚了,那孩童忽然奔跑著沖過來:“站??!” “小主子,您慢點,當心摔了?!?/br> 他身后的仆從之流忙跟著一起跑過來。 孟三與另一個護衛攔住了這一行人。 小王爺仰頭瞪了二人一眼,沒有硬闖,伸手指向蘭宜:“喂,你過來。你就是父王納的新夫人嗎?” 蘭宜本要招呼丫頭們退回去了,聽得這句一頓。 她沒太當回事,孩童說話,往往做不得準,哪里聽了一言半語,誤會了是常有的事。 她行禮后搖頭:“不是。民女告退?!?/br> 小王爺緊緊盯著她:“你撒謊,就是你?!?/br> 翠翠不高興了:“你是小王爺也不能污我家奶奶清白,我們過兩天就要走了,才不是你說的那樣?!?/br> 小王爺遲疑了一下,扭頭看向他身后的一個侍女。 那侍女年約二十三四歲,杏眼桃腮,有一副好相貌,她蹲低了身子,在小王爺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小王爺聽罷,冷哼了一聲:“好啊,還敢裝模作樣,以為我年幼可欺么!” 他瞪向孟三:“孟騏,你說,她是不是父王的新夫人?” 翠翠也忙看向孟三,指望他說個公道話。 “……”孟三望天,“屬下不知道,屬下只是奉命值守?!?/br> 蘭宜皺眉。 孟三這個反應,有點奇怪。 否認掉小王爺的誤會是舉手之勞,也不涉及任何不能透露的秘密,為什么會是一個語焉不詳的回答? 小王爺也很不滿意:“你少裝了,父王一早都在命人布置香案了,圣旨都快下來了,你們都還瞞著我,父王也瞞著我,不見我——”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濕潤起來:“我不要后娘,她是什么東西,憑什么嫁給父王!” “小主子,您別哭。”他身后的侍女蹲下/身,輕柔地拿帕子替他拭淚,“那算不得您的后娘,夫人是側室,妾而已,您的母親是先王妃娘娘,誰也比不了她,您這么自降身份,倒讓別人得意,抬舉別人了?!?/br> 她說著話,余光瞥向蘭宜,蘭宜也望著她。 蘭宜感覺得到她渾身的惡意,但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與小王爺的對答里透露出來的信息。 那是——什么意思? 太離譜也太驚人了,蘭宜感到了一點暈眩。 “奶奶。”翠翠察覺到了,忙來扶她,“別聽他們亂說,簡直莫名其妙?!?/br> 她是一點兒也不信,因此還能保持鎮定。 蘭宜知道,不是一點征兆都沒有的。 從孟三當街救下她起——太及時了,略遲一步,她的毒行遍全身,就再救不回來了。為什么會那么及時? 當時的沂王府全城大索,已經將可疑人等全抓了去,這一場大索后,并未再興風波,可見已得真兇。那為什么還會對楊家繼續嚴密的監控? 沂王不但救了她,還插手她跟楊文煦的和離,這又有什么必要。 她過了天真的年紀,早在心里埋下了警惕的種子,她等待著跟沂王交鋒的時刻,為此多住了一陣子,既為將養好身體談判,也想能不能窺知一些沂王的打算,掌握一點主動權。 但她是真的沒想過這個最不可能的可能會成真。 “小主子,您回去吧,王爺知道了要生氣的。”孟三出言相勸。 他沒有否認美貌侍女的說法。 蘭宜心頭更冷。 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以為還可以談判,然而沂王不是楊文煦,他比楊文煦的身份高多了,也冷酷多了,他根本沒打算給她說話的機會! 孟三的勸解沒有起到作用,反而刺激到了小王爺:“我又沒做什么,父王為什么生氣?難道我看一眼新夫人就是沖撞了她?——你要是想告我的狀,盡管去告好了!” 最后一句話是向著蘭宜說的。 蘭宜道:“我不會。小王爺,你剛才說圣旨,那是什么意思?” 她盡力讓語氣顯得平和,像是尋常問句。 但小王爺脾氣著實暴躁,這一句又惹著了他:“你還裝,你以為父王為你請圣旨就了不起嗎?你還沒有柳眉姑姑美,我看你能得意幾天!” “小王爺,別這么說。”他身后的侍女面色微紅,撫了一下發鬢,“我一個下人,怎么能和新夫人比?!?/br> 翠翠不服氣了,看她那樣子也不順眼,張口就道:“確實比不了?!?/br> 說完才覺得不對,這不等于跟著承認了蘭宜是新夫人?忙想找補,小王爺已沉下臉來:“你是什么東西?敢說柳眉姑姑!” 帶著人就要往里闖,護衛們再度阻攔,小王爺厲聲道:“這個丫頭對柳眉姑姑不敬,我連她也教訓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