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3412。”米和發(fā)出顫音

    “什么？”殷天回頭看他。

    李辰光瞪著十字路口人行橫道，大喝，“看路啊！”

    綠燈跳轉(zhuǎn)，“啪噠”翻紅。

    殷天左腳猛踩剎車。

    電光朝露間，李辰光上身伏低，緊緊抓穩(wěn)米和。

    但這晃動已然激起了剝膚之痛，米和跟泥鰍似的，蹭著皮椅直扭。

    他摳著座椅恨聲，“863412，我家密碼！拿套換洗衣物。”

    “小媽，去趟41號拿點他換洗衣服，您倆別慌，沒事，我沒事，都解決好了。”

    殷天掛了電話，又回頭看了眼米和。

    米和氣急了，他太不放心殷天的車技，仗著酒勁抻脖子喊，“你看路——！老看我干什么，我死不了！”

    張乙安掛了電話就成了只無頭蒼蠅，滿屋子躥，“帶什么，要帶什么？她沒吃飯，她一定沒吃飯，她在九記門口，要去吃，還沒吃。”

    她碎碎念往廚房走，那里還悶著雞湯和rou粥，“我把粥盛上，光吃粥不行，得吃點實在的，包子，昨兒的包子。”

    老殷搶先一步打開冰箱，取出茴香包子，捏了捏她手，“甭慌，她是糞坑石頭，又結(jié)實又臭。”

    “動脈扎穿啊，誰敢在那種環(huán)境下用燒灼止血，這不胡鬧嗎！我一點不擔(dān)心她，”張乙安指著41號聯(lián)排的方向，“我擔(dān)心的是他，米……米什么，被她折騰死。”

    張乙安麻利地?zé)岚樱八怯袀€意外，咱怎么賠。黑燈瞎火的沒人瞧沒人看，他親戚嘴一張，說她謀殺都有可能成立。他，那米什么的，他，他不本身就是個律師嘛。”

    “出了事兒第一步都沒走呢，你直接想到第九步。”老殷翻出保溫盒盛粥。

    “這是預(yù)判，預(yù)判。”

    張乙安翻出布兜裝碗筷，“你去拿換洗衣物。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到時候一張嘴說這個丟了那個不見了，我好替你說話。”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說咱倆是伙同作案呢？”

    張乙安一愣，“噗嗤”捂嘴笑。

    “張乙安，你能不能，能不能離東面的52棟遠(yuǎn)點，天天疑神疑鬼，她是跛子劃船歪得厲害，瞅誰都不是好人，你再跟她聊，你也就差不多斜眼了。”

    張乙安不好意思，把包子和粥裝兜，推著老殷往外行，“走走走，拿衣服去，把銀行卡帶上，你的帶上，我的也帶上，萬一開刀大手術(shù)呢。”

    殷天太感激李辰光的陪伴，簡直事半功倍。

    他負(fù)責(zé)陪米和跑各項檢查：體格、血常規(guī)、頭顱ct、胸部ct、腹部ct和四肢x線檢查。

    殷天負(fù)責(zé)繳費，挨個窗口排隊。

    雨水潺涓，地面都鋪著大紅毯，以防滑摔。

    急診樓烏泱泱的人，并未因夜晚而寥寥。

    不是所有檢查都在急診樓，米和躺在活動平板床上，被護(hù)士和李辰光推進(jìn)門診大樓。

    所到之處的醫(yī)生都對他腿部的燒灼止血異常感興趣，詢問著李辰光，李辰光連連擺手，遙指殷天，“她干的。”

    米和最后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外科的值班主任和骨科醫(yī)生都來了。

    索性無大礙，傷口被重新縫合。

    骨頭沒有明顯移位，可采取保守治療方法，用支具固定4至6周。期間不能下地負(fù)重，可口服活血、接骨藥物促進(jìn)骨愈合。

    李辰光去取藥，“傷科接骨片”和“秦皮接骨膠囊”。

    床位緊張。

    殷天想給莊郁打電話，結(jié)果想起她去湖西培訓(xùn)了。

    問了護(hù)士站，她專門跑了趟醫(yī)技樓，找到了帶著學(xué)生加班做研究的陳謙，硬生生辟出了個新床位。

    米和穩(wěn)妥地住進(jìn)8層7號房，三人間，靠窗。

    安頓好后，李辰光就走了，殷天塞給他600塊錢，說礙了他生意。

    “老莫管著店呢，他們該吃吃該喝喝。擱誰身上我都會幫，你就別在這跟我客氣，后續(xù)住院得不少錢，揣回去，趕緊揣回去。”

    “你怎么回去？”

    “哎呦我這么大人了！怎么比我媽還啰嗦，走啦。”李辰光拿著傘走兩步，站定回頭，“殷警官，以后開車悠著點，別當(dāng)馬路是賽道。”

    殷天累得腰斬一般，疲懶一笑，人困馬乏地點頭揮手。

    回病房坐木凳上，她萎靡地靠著墻，又餓又渴。

    米和麻藥剛醒，睜眼又閉眼又睜眼，昏昏沉沉。

    住院部護(hù)士探頭敲門，“米和，米和有沒有家屬陪護(hù)？”

    殷天猛地起立，“這兒。”

    “出來登記。”

    殷天在護(hù)士站簽了字，討了幾口水，到樓梯間抽煙，她胃囊隱隱作痛。

    窗外霓虹璀璨，依舊闌風(fēng)伏雨，透過水霧迷蒙出雜糅的光暈之美，斑斑點點。

    她有些后悔，不該跟老殷和張乙安說這事，白白讓兩人挨了擔(dān)心。

    殷天連著兩根下去，抖了抖上衣，張臂揮除味道。

    樓下幾層啼哭斷斷續(xù)續(xù)。

    人就是這樣，進(jìn)了這兒才知道要好好愛自己，愛家人。

    殷天回去時，米和已經(jīng)醒了，她上前掖他被角，“支具要固定4到6周，沒有明顯移位，但不能下地，每天要吃接骨藥，你好好休息，今晚我都在。”

    她坐著床沿，對向窗外，身形疲頓，“對不起。”

    “怨我，穿一身黑。”

    她沉默良久，“嗯，還打一黑傘，誰看得見。”

    米和看她一眼，沒見著表情，只有背影。

    兩人都安靜下來。

    “后續(xù)的治療費我全部會出，還有導(dǎo)致你無法出庭的費用，4到6周積壓案件的損失費用，你算一下，報個價。”

    這回輪到米和靜默了。

    殷天長嘆一氣，回頭，雙目鎖住他，“為什么相信我，什么叫做‘小天別怕，我在，我一直在’？”

    米和側(cè)頭回避，被她掰正，“你認(rèn)識我，對不對，你是故意搬進(jìn)41號院的，對不對？或者說，今晚，你是故意撞上來的，對不對？”

    作者有話說：

    第21章 （倒v開始章節(jié)）

    把屎把尿

    殷天掐著時間, 覺得張乙安和老殷快到了，便下b2停車場拿了帽針數(shù)據(jù)分析表。

    她這時才瞧見后座血糊泥濘的模樣，忙從后備箱拽出條新毛巾囫圇地擦。

    硬生生|擦出一股子后怕, 胸口噎著憋著。

    那灼燙的刀面和額前焦黑的碎發(fā)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的粗莽。

    毛巾瓤滿了血, 沉甸甸。

    殷天一時不知該怎么處理, 就這么端著站著，遠(yuǎn)看像個失神落魄的女人捏著個心臟。

    殷天回到8層, 還沒進(jìn)屋就聽見張乙安熱情洋溢地問候, 老殷在一旁將牛rou粥夸得天花亂墜。

    她沒進(jìn)去，倚著門, 抱臂看。

    米和吃一口贊兩句, 不愧是王牌律所的律師，褒獎的措辭宛如洪鐘, 夾著雷霆之勢滾滾而來。

    夸得張乙安嘴都笑麻了，哄孩子似的來回說，“喜歡就好, 多吃點，吃牛rou, 那塊好, 又大又嫩，管夠啊，還有一盒呢, 咱千萬別客氣。”

    米和笑咪咪, 嗷嗷待哺地張大嘴。

    乍眼一看, 還以為斷了兩條胳膊。

    殷天瞧得低頭直樂。

    老殷猛地側(cè)頭, 目光逮住她, 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番, 確定無虞后拍了拍張乙安，張乙安起身將飯盒一遞，老殷接替了喂食任務(wù)。

    張乙安提著一行李袋往外走，將她推進(jìn)衛(wèi)生間，“馬上入秋了，這時候感冒要吃苦頭噠。”

    殷天這才意識到全身潮漉漉。

    張乙安事無巨細(xì)，從內(nèi)|衣褲到鞋襪，全部換了新，連吹風(fēng)機都帶了，胡嚕著殷天的濕發(fā)。

    “小媽。”

    “嗯？”

    熱風(fēng)一哄，殷天才覺出剛才的寒涼，唇齒都打顫，“周末訂個吃飯的地兒，五六個人，叫上冬姨，孫小海會帶一姑娘來，您幫襯點，那姑娘系統(tǒng)里的，我怕冬姨會鬧。”

    張乙安來了精神，“好呀，早說過小海踏實，現(xiàn)在姑娘就喜歡這樣的，他是搶手貨，你冬姨啊就是不自信，看，現(xiàn)在有了吧。誒，怎么認(rèn)識的，同科室？看對眼了？那姑娘誰啊？”

    “西城分局二中隊副隊長，劉秀瑛劉隊，人稱劉瘋婆。”

    張乙安驚駭一呼，“劉秀瑛！瑛子？！”

    “你認(rèn)識？”

    “她爸也是法醫(yī)，我們共事過，”張乙安呆若木雞，“天，這……這我可兜不住啊。這姑娘5歲殺雞，把公雞綁木凳上，木凳小啊，雞受傷了疼啊！那雞就帶著那凳子烏啦啦地滿廚房飛，血就亂濺，滿天滿地都是，她就拿一大斧子追，最后是木凳也劈折了，雞也凌遲了，廚房也不能再用了，我還去幫忙刷墻呢。”

    殷天本來還想憋著，實在憋不住了，抖著肩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

    張乙安愁得五官直打結(jié)，失神了片刻，一咬牙，“我兜著就我兜著！絕對鬧不起來。”

    天色幽沉，雨勢急烈。

    暴雨密如瀑布卷著行人與車輛，8層能清晰地看到金箭似的電閃。

    殷天把二老請進(jìn)樓梯間，給了帽針數(shù)據(jù)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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