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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書[刑偵] 第24節

    米和轉了三萬,他是caspar的老客,有優惠。

    兩人六年前相識在南非圣赫勒,很狗血的一幕,雇傭兵救了地主家受傷的傻兒子。

    米和腰腹上至今有條丑陋歪曲的疤痕,就是caspar縫的。

    當時暴雨傾盆,米和被酒灌得迷迷糊糊,但錐心之痛不減,逼得他直撓車座。

    一行人躲著追蹤殺戮,在高速行駛的小面的上,顛簸著取彈,顛簸著縫針。

    米和哼哼唧唧地哭,caspar聽得心煩,直接一個揮拳讓傻兒子徹底昏迷。

    往事難堪又可怖,米和坐床上失神地盯著地板,輕輕撩開上衣,摸著那道凸起的長疤。

    他的父親在痛失母親后,異變成了幽暗里行走的鬼魅。

    他用米家幾代人苦苦熬寫的醫學心理手冊,來販賣罪惡。

    莊郁就是他父親的第一個客人。

    1997年,米卓在特殊的網絡渠道張貼了售賣信息,莊郁破解謎題,聯系上他父親。

    兩人一個住曼哈頓北部,一個住特洛伊,線上線下交流了七八次,最終在1999年初定下了具體的實施方案。

    等莊郁完成屠戮,三日后返程曼哈頓,她將后續費用全部打給米卓。

    專門驅車去了趟特洛伊,在電子產品專賣店best buy前的熱狗小攤上,交談了三個小時,米卓錄了音。

    莊郁在錄音里說,她騎著那個男孩,男孩很倔,有那么一瞬間她仿佛看見了自己。

    “你說的對,”莊郁咬著熱狗含糊道,“那個女孩喜歡他,很明顯,敏感的人都能感悟到,我們的功課沒白做。”

    男孩是桑國巍,女孩是殷天。

    米卓自1996年與米和離散后,一直蹤跡難覓。

    米和在2015年耶魯社|團的慶生典禮上,收到了一份黑名單,上面附有密密麻麻的流動資金和加密信息,他直覺這份名單與失蹤的父親有直接關聯,便運用各種途徑,找到了父親在特洛伊的辦公住址。

    那房子已荒廢多年。

    他尋覓到大量的錄音和手寫報告,足足花了一個多月才整理清晰。

    他在那里,從兇者的角度看到了完整的淮江市虹場路富華聯排41號院特大滅門案的全部始末。

    他心如駭浪,震悚不已。

    那段時間,只要一閉眼睛,就能看到41號聯排的整體結構,二層南側桑國巍臥室,北側桑淼淼臥室,西北側桑玨和葉絨臥室。一層東北角廚房,西側客房,東南側書房,中間客廳……

    米和抓著錄音筆,兩次徘徊在特洛伊警局門口,最終都無力告發。

    漫漫的尋父之途中,他有太多無力時刻,他做不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只是從那時起,他開始默默關注起那個姑娘。

    “咣——!”

    米和正跪地板上擦窗戶潲進來的雨,一聽42號高昂的關門聲,忙探頭望去。

    殷天套著一次性雨衣,叼著面包,頂著飄風急雨往停車場跑。

    富華的住戶都狂熱著庭院文化。

    種花種菜,對面積的一厘一毫都耿耿于懷。

    他們不接受車位占了院子,索性集|資辟出一片停車場地。

    老殷的破車和殷天的mini cooper都停那兒。

    她一夜沒睡,嫌客服講不明白,便一大早火急火燎去了快遞公司,警員證一亮,堵住了剛來打卡,昨日下午給她家送貨的快遞員。

    詢問一番,沒什么破綻,調了信息查詢,快遞員確實是在淮陽中轉站接的貨。

    “警官您看,”經理指著電腦屏幕,“出來了,這包裹從桐安縣蜀發鎮坡子道4棟802室發出的,跟咱這沒關系。”

    殷天一挑眉,咂摸著“蜀發鎮,蜀發鎮……”她對這地兒有印象。

    “啊!”短促一驚呼,她想起來了。

    小宇!胡志鑫同寢室友,低她一屆的師弟。

    畢業后回家鄉任職,就在蜀發鎮派出所,記憶深刻是這小子從第一天入學就嚷嚷著要造福鄰里,眾人一笑置之,不想四年后,他真的歸途鄉鎮,從一名小小的派出所職員做起。

    殷天問了大學同寢的姑娘,要到了手機號,聽說他腳踏實地很多年,能力強,態度好,現在已任職派出所副所長。

    殷天一路駕車去菜市場,到了豬rou鋪才打通小宇電話。

    對方很驚喜,又連連道歉說他現在有倆手機,這個號碼是群眾熱線,常常一天都占線。

    他聽了快遞的事兒,說下午給她答復。

    聲音依舊是淳樸且歡快。

    或許是吸引力法則,胡志鑫寢室四人,都不虛浮,兢兢業業持之以恒,發出來的光彌久而醇厚。

    中午11點半,殷天右肩扛著半扇豬走進淮陽分局,遠看就是一裹著豬皮的龐然大物。

    管后勤老曹嚇一跳,尋思今日食材不是在早上5點就簽到了嗎?

    殷天笑著招呼一聲,搖頭晃腦進了大樓。

    嘴里的口香糖吱吱咯咯地嚼著,對眾人的注目熟視無睹,拐彎上樓梯,進了三層法醫室。

    孫蘇祺見到她的剎那,嘴里排骨咣當掉地,眼瞪得溜圓,嘴巴閉不攏。

    殷天扛著豬,斜挎包里塞著滿滿兩捆長針,左手拎著份毛血旺套餐,風塵仆仆。

    “來來來,師姐,來活了,進來吃。”

    她把豬rou摔在解刨臺上,熱切地拉著孫蘇祺開始研究“扎針”。

    毛血旺的熱辣濃香和豬腥氣絲絲交融,成了枚毒氣彈。

    孫蘇祺有過敏性鼻炎,聞不太出來。殷天則是揉了兩團紙屑,往鼻孔里塞。

    她扒了兩口毛肚和大腸,將兩捆長針解開。

    “這是咱織毛衣的針,這是模擬出來的國外19世紀的帽針。1903年,紐約有一姑娘在馬車上遇到sao擾,她是一優雅人,不想壞禮節,就悄摸從寬檐帽里抽出這種30多厘米的帽針,扎進對方胳膊,直接干廢。”

    “這么鋒利!”孫蘇祺摸著針頭感嘆。

    殷天將百年前帽子設計的稿圖攤開,“這種帽針是將裝飾性寬檐帽和頭發固定在一起的工具。”

    “你還在查41號?”

    “堅硬鋒利,長度適宜,易隱藏,一擊即中。”

    孫蘇祺蹙眉思索,吞下排骨,拾起一根,突然瞋目舉臂,狠狠向著豬rou猛扎下去。

    殷天依葫蘆畫瓢,拿著毛線針戳進另一側。

    掃描了橫截面,圖像漸漸成型。

    殷天抖出當年的法醫報告,“你自己看,相似度多高。”

    孫蘇祺掃視著數據,有些震顫,亦有些難以置信。

    “你這么想到了?41號的傷痕一直是我們上課的案例,百余種針都試過了,你怎么找到的?”

    “人得多學習,多看書。”

    孫蘇祺白她一眼,又以不同的力道試了幾次,“你看,一旦用力過猛,就會全部刺入并壓縮組織者,創腔的深度會大于針的長度。多余的長度與報告是大致吻合的。

    殷天兇惡一扎,擰了擰,而后偏離方向拉出來。

    她盯著截面數據圖,“如果刺入和拔|出不在一條軸線上,刃口的切割會加長創口并出現多角。你看這,在看那兒,多角形態也是吻合的。”

    她激動得全身都在抖,撐著解刨臺看孫蘇祺不停地手起針落。

    孫蘇祺身子柴瘦,此刻卻迸發著狂熱力量,有著對人身肌理構造的亢奮豪情。

    她每扎一次,門外小窗口里的眼睛就駭跳一下。

    郭錫枰心驚rou跳地看著兩個如花姑娘對著半扇豬rou指點江山。容嬤嬤一般,不,比容嬤嬤還兇險,她們熱血沸騰又云淡風輕,恨不得吃一口,扎一針,處之泰然。

    殷天嗦了兩口毛血旺的油麻湯,辣得直哈氣,“可樂,可樂,我要可樂!”

    “冰柜里有桃汁。”

    殷天沖出去,郭錫枰避無可避,無頭螞蚱似的原地找躲藏,最后只能硬拉著臉,裝腔作勢。

    “呦,郭隊來了!別在外頭聽啊,進來看。隔著門瞧不清楚。”

    孫蘇祺一聽是郭錫枰,當即恢復成軟綿白兔。

    小口抿著飯,秀秀氣氣,眼巴巴看了眼郭錫枰,粲然一笑,以一種獨有的溫婉姿態將自己和這半扇豬劃清界線。

    殷天嗤之以鼻。

    找到辦公室的立式冰柜,拿出桃汁汽水。旁邊就是浸著福爾馬林的半個手掌,殷天咕嚕嚕灌,對著手掌打了個響亮的氣嗝。

    她毛血旺還沒吃完就接到小宇電話。

    他親自走了趟坡子道4棟802。

    那是年代久遠的筒子樓,樓道幽黑,墻皮脫落,有人走過就簌簌落塵。802是間毛坯,雜貨堆放得無法下腳,尚無居住痕跡,水管銹跡斑斑,龍頭一擰,出來的都是黃漿水。

    殷天一聽就明白了,這快遞是刻意針對她的精準投放。

    她在解刨室呆了一下午,扎得兩臂酸楚。

    回到工位,又被顧大姐說了一通。

    敷衍塞責!渾水摸魚!玩忽職守!

    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油鹽不進,氣得顧大姐收拾東西時東敲西錘,噼里啪啦滿屋亂響。

    臨下班開始暴雨橫行。

    黑云卷著長風,飛沙走石。

    殷天開車開得心不在焉,事兒疊事兒,在她面前高高壘起。

    她幾乎可以肯定,41號滅門案的兇器就是帽針,它完美契合了桑家尸檢報告中的所有描述。

    2018年,1999年。

    19年了,19年她才摸到兇器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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