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書[刑偵]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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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駭得兩腮青筋隆起,蜷縮在臺幾左側,抖得跟摸了電門似的。 “噦”她胃里天翻地覆。 “噦……噦……” 她想吐,可小腿綿軟得像兩根繩,站不起來,殷天眼淚鼻涕流做一團,只能哆嗦地往前爬。 從客廳到衛生間,這遙遙之途似是無期。 她被恐懼之手攥住心臟和胃囊,撥弦一樣,又彈又挑,像是在戲弄她。 殷天頭一次感受到胸骨后面針刺刀割的燒灼疼痛。 她“啊啊”地死命叫喚。 終于摸到了衛生間的門,殷天哼唧著攥住門把手,借力支起兩腿。 一拉門,一個龐然大物直直將她拍在地上,猝然遁入黑暗。 她被壓得幾乎窒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冰涼滑溜,還有一絲溫溫熱熱的大物。 好像是她的——桑爸爸。 殷天殘存的理智,終在此刻碎得稀爛。 東曦即駕,紅日噴薄。 警戒線將41號聯排圍得嚴嚴實實,警車和鑒定車輛到達現場。 正是上學上班的高峰期,頂著遲到風險,烏泱泱圍作一團。 記者們踴躍奔赴而來。 餛飩店的李九書也在其中,驚懼不寧,桑家是她的老客,桑國巍出生時她還抱過呢。 警員們維持著秩序,來回奔波。 孫隊向上級打了報告,將三四中隊的警力都調了過來,東城的干將姚隊也在睡夢中被他薅醒。 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門牌。 三個月前他還和老殷抬著燒烤架從這門里走向院中。 那次是殷天過生日: 桑玨擺弄著一麻袋炭火; 葉絨,張乙安和他的夫人王菀冬將各式各樣的蔬菜穿在鐵簽上,嘻嘻哈哈地比速度快慢; 桑淼淼帶著殷天,桑國巍和他兒子孫小海滿院子亂竄; 殷天腦袋上帶著金黃的生日王冠,跑到葉絨面前,“葉mama,我想吃烤棉花糖。” …… 同樣崩潰的還有張乙安。 她在二層把著窗戶,手里死死攥著條護身符,粗重的呼吸像個沉疴痼疾的患者。 她從窗口探出頭,和大門前的孫隊一上一下對視著,兩人眼神狂亂且悲悼。 張乙安緩緩蹲下,腦袋一下一下撞著墻面,兩行清淚滾落下來,。 小劉立在走廊,不知所措,“張姐?” 張乙安全身哆嗦,“我做不了,叫龐法醫過來吧。” 技術隊在小周安排下,井然有序地勘察取證:茶幾上豐富的茶點果盤;桑淼淼的必勝微笑;樓梯的擦蹭痕跡;桑玨身下一灘噴射狀血跡…… 孫隊蹲在大門前,拿紙巾給殷天擦臉。 殷天像被倒浸在血海中,滿頭深赤的污血,頭發凝成血疙瘩都打綹,只有雙眼睛亮得攝人心魄。 孫耀明一點一點執拗地擦。 可干竭的血跡成了塊,殷天皮膚嬌嫩,他不敢摳,怎么都擦不干凈。 殷天瞪著他,無意識地反復哼著一怪異曲調,。 孫隊瞧她魔怔地樣子,眼眶濕濡。 姚隊本想去前院打電話,可前門被孫隊和殷天堵著,他只能去后院。 日光一蟄,恍得他眼睛生疼,他跟桑家不熟,所以沒有那么濃厚的悲慟,但也被兇手的藝術技法所震蕩,腦子懵懵然。 他撥通劉局電話。 劉局聲音溫厚,“我還有十五分鐘到,什么情況?” “乙安電話讓老龐過去,她做不了,現場太……太,太……您自個兒過來看吧。” “耀明一大早擱我這扯著嗓子要人,什么身份?” “二中隊老熟人!老殷的鄰居桑玨,一家四口一個不留。第一目擊者……老殷的閨女。” 劉局驚得半晌沒出聲。 “所以,整隊廢了。” “誰他|媽廢了!”孫耀明抬腳就踹姚隊屁股,“母雞多了不下蛋,叫你過來,屁事不干,光打電話!瞪我干嘛!掛了!給老子下蛋——! 孫耀明將風油精涂在太陽xue上來回揉搓,強迫自己精神。 他和小周上了二層,蹲下細看樓梯上擦蹭的血跡,順著血跡指引看向躺在一樓門廳的桑國巍。 小周琢磨著,“兇手的處理手法很干凈,每個受害人都有特定位置,都在干特定的事情。母女在沙發上看電視,沒有被破壞,殷天因為開了衛生間的門而打破了兇手對男主人的布置,那么這個男孩也應該有自己的位置。 “他應該在假裝寫作業!”小劉的聲音從桑國巍的臥室傳出,屋子的桌上擺著作業本,牛奶,水果拼盤。 小劉小心翼翼移開作業本,露出了攤開的漫畫書。 “兇手在模擬他們原本生活”孫隊想到什么,“小張呢?” 小劉耳朵上別著一支筆,手上握著一支,在本上涂涂寫寫,“張姐在門外。” 孫隊兜了一圈,才在前院的犄角旮旯里找到獨自抽煙的張乙安,遞了瓶水給她。 他回頭看了眼電視臺,發現有警員站立的位置巧妙地隔開了記者和張乙安。 “把煙掐了,劉局要來。實在難受就先回去,有老龐幫你頂著呢。” 張乙安夾煙的手很抖,震得黑灰簌簌往下落。 “我去年春節給三個孩子在大寒寺求了護身符。桑國巍嫌紅色太女氣了,堅決不帶。殷天的放在書包里……桑淼淼放哪我不知道。” 張乙安竭力控制著音調,哽咽著,“現在知道了,桑國巍的就掛在脖子上,繩子都磨舊了,嘴還那么硬。桑淼淼的掛在屋里獎牌上……孩子嘛,表達感情的方式,又別扭,又柔軟。” 她看向孫耀明,“那么……連孩子都不放過的,會是什么樣的人? 莊郁長得極秀氣,像是被江南煙雨熏染而成,她靜靜含笑,立在小營口胡同盡頭的綠漆破門前。 門里傳出兩個女人相互粗鄙的謾罵。 她推門,掃開糖紙串起的門簾。 簡易的餐桌上擺著幾盤油膩小菜,母親何萍端著粥鍋,祖母抿嘴喝茶,兩人神色倔強且漠然。 “既然都想著眼不見心不煩,”莊郁挑眉,“那好辦,你在她喝茶的杯里摻點氟乙酰胺,她在你喝粥的碗里涂些ddvp。” 她譏諷一笑,“您倆要是在下面見著我爸,讓他趕緊回來。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死了。天理呢?” 何萍盛粥,“氟乙酰胺什么東西?” “耗子藥,街道辦就能拿到。” 莊郁拉開鞋柜右側的行李箱一角,將殷天的飯盒和雨衣里的長鐵針都塞進去。 何萍大口吃菜,用腳尖把一木凳勾出來:“吃完再走。” “陪你們?我一個小時很貴的。” 何萍擰不過她,拿了個癟角飯盒裝粥,紅塑料袋裹了一層又一層。 莊郁拐出巷子就把它扔給了收破爛的老樊。 她的航班是下午五點起飛,匆匆回國呆了三天,干了她這輩子最義正言辭的事。 她的導師osborn詫異地問了她很多遍,不需要再多批幾天假嗎?他甚至給莊郁的母親寫了卡片來闡述自己對她女兒的頌揚與喜愛。 莊郁坐在的士后排,聽著陣陣警笛呼嘯而過,起了戲謔之心。 她看了眼手表,還早。 她拿出口紅,抻脖子看后視鏡,細細涂抹,“師傅,兜去虹場路富華聯排,出國了不易見,我跟熟人去告個別。” 第05章 她一定是看見了什么 大風一兜,直接把剛進41號聯排前院的老殷吹了個背頭造型。 他黑著臉火急火燎入屋,一把推開孫隊和小劉的阻攔,停在電視機前,抱臂俯下身,死死盯著葉絨母女。 母女倆涂過睫毛膏,又黑又長,油亮油亮。 眼影是深棕色的煙熏,著重突出了凹陷的眼窩,乍一看像兩個混血。 她們戴著一致的耳墜,是張揚的虞美人,花瓣層層疊疊。 鼻兩側的陰影很重,很怪異。 妝容異常浮夸,這是現場所有人的感受。 但當老殷將探照燈塞給小劉,讓他靠著墻斜照這對母親時,濃烈的光亮瞬間撫平了妝容的厚重,變得自然且鮮活。 老殷眼神如鷹,滑過她們面頰,“是個女人。” 孫隊沒反應過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