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零之普通夫妻 第14節
江淮又跑出去問了一遍,護士長把他罵走了:“不信任醫生,你來我們醫院干什么!” 午休早就過了,江欣沒時間再耗下去:“我先回去上班,你記得我的話,先交錢!” 江淮說知道了,讓她快回去。 ...... 江欣花了兩毛錢坐公交車,可惜公交路線沒有到城北供銷社的站點,她只好在距離最近的一個站下車,頂著大太陽,瘋狂跑向供銷社,趕在趙主任的前頭進了門,喘得白眼都要翻起來了。 趙主任剛從前頭的辦公樓下來,一進門就看到喘得跟頭牛似的江欣,不太高興,社員們都怎么回事,還有沒有一點光明體面的新時代形象了?讓顧客和領導看到像什么樣子! 王慧珠小眼一轉:“趙主任,我們這兒有蟑螂和老鼠,剛剛江欣忙著把幾個老鼠趕出去,才跑出一頭汗的。” 也不知道趙主任信了沒有,他哼一聲,對她們兩個說:“國家要除四害,你們也別閑著,下班前去后勤拿點老鼠藥和蟑螂藥放在角落,走的時候把食品都鎖起來,別碰到了。” 伴隨著江欣的大喘氣,趙主任十分不滿地傳達了最新的一些文件精神,號召大家好好學習勞動楷模,還說等李水琴休假回來,要把這些精神也傳達給她。 王慧珠連連點頭:“主任說得真好!淺顯易懂,深入淺出,今天的學習真是讓人受益匪淺!” “趙主任,您真是我們供銷社的領頭羊、指明燈!沒有您的教導,我們就是茫茫大海上的小船,失去方向...” 王慧珠的妙語連珠,襯托得今日的江欣灰頭土臉。 王慧珠還想說什么,趙主任嘴角含笑地打斷她:“行了行了,好好上班,服務顧客,少賣牙花!” 等趙主任終于出去了,江欣才坐下,把那口氣喘勻了,給王慧珠比了個大拇指。 王慧珠翹著得意的二郎腿,美美地坐在自己那邊的柜臺上,問她:“你媽怎么樣?” “沒有大礙,醫生讓最近別下地。”江欣去拿出一瓶汽水來,咕咚咕咚喝下去,不夠解渴,又再喝了一瓶,往錢箱里投了錢。 當小弟真沒意思,老大一來就跟老鼠見著貓似的。 趙主任是無毛貓,她和王慧珠,還有李水琴就是三只被捕的老鼠。 ...... 霍一忠自從昨晚跟江欣見了一面之后,不知道為什么就一直想著她,洗澡的時候,睡覺的時候,拿起筆要寫材料的時候。 那雙大眼睛就閃現在他腦子里,仿佛會說話,偶爾溫柔,偶爾嘲諷,偶爾尖利,偶爾關切。 甚至在他難得的夢里不停出現,不停提問,眨著眼睛:“對那個女人好?怎么好?具體點。” 他在夢里張嘴結舌,被問得話都說不出來。 江欣同志像個狡猾的特務,能用一百種問題讓他無力招架。 霍一忠夢里都在冒汗,這個女同志的嘴巴怎么這么厲害,他得把人綁起來,拿什么堵住她的嘴,可夢里的江欣一回頭,又不尖刻了,甚至笑得有點嬌俏,推了他胸口一把:“你倒是說呀!” 他好像還耍流氓,趁機握住了人家的小手,答了句什么話,醒來就不記得了。 早上起床,霍一忠尷尬地發現自己穿著睡覺的四角褲濕了,他只好囫圇洗干凈掛在窗戶外頭,再換了條干凈的。 刷牙的時候,霍一忠想,江欣同志怎么能這么不講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到人家夢里來了! 他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新華書店去問店員,有沒有地理書,店員懶懶散散地給他隨手一指。 霍一忠跑過去翻了好幾本中國風俗地理的書,看到好多處都提到那句形容他家鄉省份地理位置的話,“黃河以北,秦嶺以南”,糧倉后盾,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 他拿著書,指著那句話問店員:“這是高中課本里的知識嗎?” 店員不耐煩:“我怎么知道,我又沒讀過高中!” 霍一忠這才訕訕放下那幾本地理書,走了新華書店,心里的偏頗,已經排除了江欣同志是間諜的可能性。 店員把那幾本書放回原位,罵了句:“神經病,不買還問那么多!” 霍一忠回到招待所樓下,在里面的小餐廳吃了頓早飯。 陳鋼鋒騎著局里剛配給他的摩托車來找他,擠眉弄眼:“昨晚相親怎么樣?我聽說你和人家女同志吃飯了。” 霍一忠把手里多出來的雞蛋遞給他:“吃不吃?” 陳鋼鋒不滿:“我一大早,是為了來吃你這個雞蛋的嗎?說呀,對人家女同志印象怎么樣?”話是這么說,但他手上動作卻不減,敲碎雞蛋,把蛋殼剝開,兩口吞下去了。 “那個...”霍一忠撓頭,“那個江欣同志住哪兒,知道嗎?” “嘿嘿嘿!行啊你!”陳鋼鋒喝口水,把蛋黃咽下去,笑得后槽牙都看見了,“好好好,快上摩托車,我帶你去!” 他當然不知道江欣具體住哪兒,但是市里糖廠筒子樓就那幾棟,問一問就知道了,尤其是鄭國偉丈母娘,聽說還是筒子樓里的明星人物。 現在摩托車還是新鮮玩意兒,整個新慶市也找不出五輛,其中一輛就在陳鋼鋒隊里。 陳鋼鋒騎著車,載著霍一忠,轟隆隆就到了筒子樓樓下,車子一停下,就引起很多人的圍觀和注意,特別是一些小孩,睜大眼睛,圍著他們看,膽子大的就伸手摸摸。 肖嬸子買菜回來,正和老鄰居們嘮嗑,也聽到這陣高調的摩托聲,她踮腳看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高大黑臉的霍一忠,這不是霍營長嗎,來找江欣? 霍一忠也看到了肖嬸子,長腿跨下摩托車,上前去問好:“嬸子好。” 肖嬸子是何等人物,這一看霍營長的態度,就確定他是來找江欣的,看來昨晚聊得不錯:“霍營長,來找欣欣啊?” 霍一忠有些靦腆,露出一口白牙:“我年紀輕,嬸子叫我小霍吧。我想跟嬸子打聽打聽,江欣同志家里還有什么人。” “好好好,小霍。”肖嬸子笑起來,這是想走親近路線了,“來,我們坐下說。” 肖嬸子精簡地把江欣家里的情況說了一遍,想起金小翠還在醫院:“欣欣媽昨晚扭到腳了,一家人輪流在醫院陪護。欣欣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估計下了班就會直接過去。” 言下之意是,你可以趁機去拍拍未來丈母娘的馬屁,提升一下自己在人家心里的印象。 霍一忠又不是笨人,聽話聽音,馬上謝過肖嬸子,還說要幫她把菜拿上去,肖嬸子連連拒絕:“我又不是老態龍鐘走不動道,哪里就要你幫忙了。年輕人快去忙自己的事情,趁早給自己找個媳婦是正經事!” 霍一忠嘿嘿一笑,跟肖嬸子告別,又跨上陳鋼鋒的摩托車走了。 萬曉娥買了兩根筒骨回來,見肖嬸子和一個高大的陌生男人講話,等人走了之后,也湊過來問:“嬸子,這人是誰啊?長得這么高!” 比她小叔子江淮還高,都要頂著門了。 肖嬸子一回頭,見是萬曉娥,笑得眼睛閃著光:“一個親戚。走走走,回家做飯去。” 陳鋼鋒把人送回招待所,也回公安局上班去了。 霍一忠在屋里工作了小半天,中午還是在招待所樓下吃的飯,準備下午就到肖嬸子說的醫院去,看能不能遇到江欣同志,要是能連帶著,進去見見她家里人就更好了。 下午過了四點,招待所的服務員上樓敲門:“有你的加急電報,剛送來的。” 霍一忠一看有部隊特殊的標志,馬上接過,拆開一看,只有幾個字:5,5,16,2。 這是他這次任務的特殊交流方式。 霍一忠關上門,劃了一根火柴,把電報丟在夜壺里,完全燒成灰,用水一和,再看不出什么來。 看一眼日歷,今天已經是23號了,時間很緊張,他得坐傍晚的火車到另一個市里,聯系當地公安縱隊,再低調騎車進山去,不能打草驚蛇。 豐收勞改場他十來天前去過,沒發現什么不對勁,看來有疏忽的地方。 霍一忠沒耽誤,把那些不能曝光的材料分開裝在幾個文件袋里,挪過凳子,挖開天花板上的一塊磚頭,把文件放進去一份,在窗臺邊上的墻壁里塞了一份,兩處都用軍用灰色涂膠涂好,乍一看,看不出什么痕跡了。 他這才把凳子翻過來,撬開其中一塊長條薄木板,在中空的地方塞了兩頁紙進去,重新嵌好那塊木板。 跟往常一樣,霍一忠雙手揣兜下樓,慢慢地往江母所在的醫院去了。 到了五點四十左右,在醫院門口守到了一路風馳電掣的江欣。 “江欣同志!”霍一忠叫住她。 江欣騎著江淮借來的單杠自行車,熱出一頭汗,好幾綹頭發都貼在腦門上,臉上還有些灰塵來不及抹去,聽到有人叫她,急忙剎車,轉頭看見一塊大黑炭對著她笑。 “霍一忠同志,你怎么在這里?”江欣把自行車停下,滑稽地從自行車上下來,車把太高,她腿太短。 霍一忠見狀笑了笑,替她扶住車把:“我聽說你母親住院了,來看看。” 江欣一聽就懂了,這是霍一忠覺得昨晚相親不錯,想繼續深入了解,但是她現在實在沒心思處對象,猶豫著要怎么委婉拒絕。 霍一忠倒是沒看出來江欣的糾結,他把買的東西拿出來,兩個水果罐頭、兩包內蒙古的奶粉,遞給江欣:“老人家骨頭脆,喝點奶粉補補。” 江欣不想接,她想拒絕。 霍一忠也沒讓她拿,直接把東西掛在她的車把上:“我今晚要出差,好幾天之后才回來。來不及進去看她,請向她老人家問好。” 想想,好像交代完畢了,就對著江欣虛虛敬了個禮:“江欣同志,我們過幾天再見!”轉身踏著正步走了。 江欣呆愣在原地,也忘了叫他,怎么回事?她一句話都沒講。 這個男人沒毛病吧?昨天被她那樣追著懟,還想繼續發展,他是不是不清醒? 第14章 江欣鎖好自行車,把霍一忠給的東西拿進病房,江淮問是誰給的,江欣含糊地帶過說一個朋友,江淮沒多問,他的心思在其他事上。 江母不愿意接受白內障的手術,面對兩個孩子的勸說,甚至有些鬧起了脾氣。 “那就等爸和大哥吃了飯過來,咱們再商量商量。”江欣這樣說。 江淮把meimei帶出病房,交給她一張醫院的收費單子,是手寫的,上面寫著今收到金小翠白內障手術費用伍拾元整,底下是醫院收款會計的簽字和蓋章,江欣看一眼,沒問題了,就讓他收好。 “晚一點再說,媽聽爸的,咱們把爸的工作做通,就好辦了。”江欣還是有幾分了解江母的。 “還有那個唐醫生,我去打聽了,是個好醫生,他上個月還在做手術,病人恢復也沒問題。”江淮剛剛想的就是這件事,“他很怪,握不住筆,可拿手術刀不抖。” 江欣坐在醫院外頭的長椅里,往唐醫生那個辦公室看去,傍晚了,還有人在排隊檢查眼睛。 “是不是受過什么大的刺激?”江欣輕輕問。 江淮也坐下:“我是去跟醫院的護士打聽的,唐醫生的父親和叔伯,還有兄弟姐妹們,全都沒了。” 這個時代,全家人都沒有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全都隕落在這場全國至上而下的狂熱運動中。 江欣驚呼一口氣,在熱騰騰的傍晚日落中,感受到一陣猛烈的涼意,從后尾椎直竄到她的腦子里,到底是經歷了多少殘忍,才能把原本年輕有為的醫生,逼成一個連筆都拿不穩的糟老頭子? “唐醫生,除了是一個醫生,他還是大地主和大資本家。”江淮把打聽來的話告訴江欣,“以前糖廠和鋼筋廠,還有已經倒閉的紡織廠,城西的渡口和家具廠,連著筒子樓和后面小學的這些地方,原來全是唐醫生家的。” “包括這個醫院,是唐醫生和他父親在解放前建起來,當時好像叫福民醫院,建醫院的目的是為了造福鄉鄰,所以當年很多免費診療,62年唐醫生把醫院捐給了當地,改成了廠區醫院。” “唐醫生現在,就住在醫院后面的單人間職工宿舍里,和他一起的,還有他妻子和女兒。聽說他還有個兒子,原來在首都醫學院,運動一開始,就被人舉報是大資本家的子孫,要接受勞動人民的改造,被揪下來那年才17歲,和家里人連面都沒見上,就被發配到西南農場去了,至今沒回來過。”江淮的聲音絮絮響起在這個炎熱的午后。 江欣的腦子里不停出現唐醫生那個怪誕的陰陽頭,嚇得冷汗暴出,浸透了她的胸前后背。 江淮講這些,心里也不痛快:“舉報他家最厲害的,就是在唐醫生家一個女幫傭的兒子,叫周強,周強每日都揪著一幫同學到唐家去打..砸...搶,三天兩頭把唐家的人拉出去做檢討、游街。可笑的是,當年周強的媽生他難產,就是在福民醫院搶救下來的,周強能生下來活下去,多虧了唐醫生家之前的善舉。” 這場運動浩浩蕩蕩爆發的時候,江家兄妹其實都已經十來歲了,尤其是江河,比他們兩個大了四歲,是一個很容易被煽動的年紀。 學校和街道每天都在游行批d,但他們三個年紀畢竟不大,江父江母兩個都是老實謹慎的人,生怕孩子們被游行的人踩踏,經常把他們鎖在屋里,不讓出去,不然當年斗地主的人中,很可能就有他們三個無知的兄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