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我們今天先上到這里,下課。」 講臺上教授話音剛落下,臺下的學生便壓著秒站了起來,教室瞬間如同在湖中投下一枚石頭,嘈雜不堪。 「向載,吃飯去啊!」坐在后面的室友拍了兩下邵向載的肩,伸出手招了招,「系上學姊說今天要請客,吃燒烤!」 「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就不去了。」邵向載眼睛垂著,面無表情的把書本收進背包,隔壁排有個同學傳來簽到單,他從包里掏出一枝筆,簽完把單子往后傳給了室友。 室友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今天的心情不錯。 「什么事,約會?」想起大一剛進來就聽過的傳言,室友不是個八卦的,但憋了一年也沒見這人給出什么準話,許是圣誕節快到了,突然有些心癢。 「是和商學院的院草嗎?」 邵向載拉上拉鍊,站起身把背包往肩上一甩,眼里多了點笑意,「你說是就是。」 「明天去衝浪,早上八點集合。」衝浪的事班代上禮拜就在班群宣布過了,但邵向載一向不喜歡看班群,室友怕他沒看見,多提醒了一句。 「知道。」邵向載點頭,轉身往教室外走,「走了。」 「哎那我跟學姊他們怎么說?」室友在后面喊。 「你不是說了嗎?」邵向載沒回頭,特別瀟灑的揮了揮手。 說什么? ——「我還有事。」 「約會?」 室友睜大眼睛,隨后一臉佩服的搖了搖頭。 s大有座聞名全國的圖書館,以巨大的佔地及館藏吸引了不少各地的學生來就讀,文年下課后沒事就喜歡來圖書館館坐坐,與其他圖書館不同,s大的圖書館內部設有一個水吧,學生可以在圖書館一邊看書一邊喝飲料,環境維持全靠自覺。 因為常去,和水吧老闆混熟了,文年大一下學期還在水吧短暫幫過半學期的忙,后來老闆找到員工后還勸過他留下,但是文年沒答應。 「你怎么來了?」老闆在文年面下放下一杯氣泡水,順勢靠在吧臺,點了點他攤開的教科書,「我記得你今天沒課。」 「記這么清楚。」文年瞥他一眼,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笑了聲,「我來找人。」 「你大一的時候就喜歡有事沒事到我這里打發時間,我還能不清楚?」老闆微微一勾嘴角,開了個玩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喜歡我。」 「這是什么鬼故事嗎?」文年放下杯子,玻璃杯底與大理石桌相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不識貨。」老闆笑了一下,手在桌上用力敲了敲。 「老闆,一杯熱美式。」旁邊來了另一個學生。 「稍等。」老闆轉頭說完,從口袋里掏出兩張票放在桌上推給文年,「喏,你要的票。」 「謝啦,」文年接過票,拿起來看了看收進背包,「你去忙吧。」 老闆把熱美式送上桌,又繞了回來,「你跟朋友約幾點?」 「五點,他下課。」文年闔上課本,滑開手機看了眼時間,還差十五分鐘。 「是管理學院那位?」 文年在手機上戳了戳,抬眼似笑非笑,「你這真不愧為s大八卦中心。」 「好說。」老闆坦然的聳了聳肩,好像這個稱呼其實是對他的稱讚。 文年沒說話,扯扯嘴角將書收進背包,站起身,「走啦,下次聊。」 老闆愣了愣,「五點還沒到,你去哪?」 「人家提早下課了,我去找他。」文年挑眉,揮了下手,「謝謝你的票。」 十二月的s大是彩色的。 彩燈掛滿了校園,一到晚上,就像星星掉到了地面,是這片區域最亮眼的存在。 文年走在路上,純白的圍巾飄在身后,手機響了。 「我們都到了,就差你們了。」柳庠宇說,「你們碰面了沒?」 「還沒,他才剛下課,我正要去找他。」文年拐過一個彎,看到不遠處站在校門口雕像旁的人,抬起手揮了揮,「先不說了,我看到他了,你們餓的話就先吃。」 邵向載今天穿了件黑色及膝大衣,腳上蹬了雙同色機車靴,兩手插在口袋,優越的長相搭配挺拔的身姿立在校門口,吸引了不少過路人的目光。 只可惜他的目光始終沒有焦點,像是漫無目的的漂在周遭,過于清冷的神情也擊退了許多想要上前搭訕的人,直到有個身影落進眼眶,他的眼睛才迸出一點光采。 「今天下課怎么這么早……唔!」 文年才剛走近就被人拉進了懷里,邵向載一手環著他的肩,一手在他的耳垂上輕輕捏了捏,冰涼的手指引得文年一陣顫慄。 「我早上就跟你說戴圍巾,你怎么不戴。」文年抬頭看他,皺著眉,語氣里帶著埋怨,「都不好好照顧自己,感冒了怎么辦?」說著就要去解脖子上的圍巾,被攔住了。 「你戴,我不冷。」邵向載按住他的手不讓他動,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文年低頭一看,是個暖暖包。 「哪來的?」 「室友給的。」邵向載和他并肩一起往外走,「他女朋友早上給他塞了三個,他嫌熱。」 「女朋友?」文年頓了頓,想了一下,「你室友什么時候交女朋友了?」 「上禮拜。」邵向載指尖捂熱后,把暖暖包塞進了文年手里。 文年捏了捏暖暖包的外緣,覺得自己不冷,又還給了他,「你沒戴圍巾,你拿著。是我們學校的嗎?」 邵向載沒跟他爭,「嗯,大一的。」 「那還真是恭喜他了。」文年笑笑,邵向載曾經的室友他也認識,還記得那人從大一開始就整天吵著要修戀愛學分,經過一年多的努力終于成功了,精神十分值得學習。 「他現在還住宿舍?」文年看了眼手機,柳庠宇說他們先吃了,動動手指給他回過去個「ok」。 「沒有,他沒抽到,跟幾個人在外面合租。」邵向載垂眼看見文年的手機螢幕,「薛紳也到了?」 「他們都到了,」文年拽了拽圍巾,「我們走快點吧,我餓了。」 火鍋店在s大附近,徒步十分鐘,因為想要個安靜的用餐環境,柳庠宇之前訂位時特地要了間包廂,文年拉開門的時候,幾個人正圍著鍋爐搶rou吃。 「哎呀!你們終于到了!」柳庠宇吃的外套都脫了,臉頰紅彤彤的只穿著一件短袖,活像個走錯季節的人,「快坐!你們再不來,rou都要被搶光了!」 文年一邊笑一邊脫外套,「誰那么會吃,不是說好給我慶祝生日的嗎?」 「他就是惡人先告狀,明明吃的比誰都多,」薛紳翹著二郎腿,捏著小燒酒杯坐的像個大爺,「你們才剛下課?」 文年和葛葳打了招呼,拉開孫行蔚旁邊的位子,搖搖頭,「我今天沒課,是向載。」 「不得不說,你選的這個科系很忙啊。」薛紳用手肘搗了搗邵向載的腰,「三天兩頭就往外跑,我看你都曬黑了。」 「哎我剛才正想說,」柳庠宇指了指邵向載,又指了指文年,「你們我都可以看出色差了。」 「有那么夸張嗎?謝謝。」文年笑了,接過孫行蔚給他倒的橙汁,抿了一口。 「有,」孫行蔚看看他們,「之前你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我就想怎么會有人白成這樣,也就樓下的邵向載能跟你媲美。」 薛紳遞過來一盤牛rou,「填志愿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會選跟商業有關的科系,誰能想到你最后選了一個,那叫什么,運動休間系?」 邵向載懶得糾正他,將牛rou倒進鍋里,又往文年的蘸料里加了兩勺辣椒,「差不多。」 「在我看來你這個系就是上不完的體育課。」薛紳喝完酒咂了幾下嘴。 邵向載沒接他這話,也給自己倒了點橙汁,和他碰了碰,「你幾點到的?」 「三點左右。」薛紳說,「在書店待了幾個小時。」 「你還會去書店!?」柳庠宇正給葛葳夾南瓜,聽見這話都驚了,「我還以為你畢業后不讀大學就是因為再也不想看到書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學渣唄,」薛紳斜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去書店了。」 「沒說你不能去,就是太少見了。」孫行蔚笑笑接話道,看剛才邵向載放下去的rou熟了,趕緊搶了幾塊進碗里。 邵向載看他一眼,突然用筷子敲了一下鍋沿,柳庠宇的筷子剛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去。 「邵向載這盤給你。」葛葳瞧見,把手邊的一盤豬五花遞了過去。 「謝謝。」邵向載說,放rou前動作凌厲的將鍋里剩下的rou全都搜刮進了文年碗里,文年又分了一半給他。 「嘖嘖嘖。」薛紳搖頭,一副沒眼看的樣子。 邵向載不管他們,涮了些青菜給文年才轉頭問薛紳:「你家生意怎么樣?」 「還可以,我媽現在整天嫌我煩,聽我說要過來找你,還讓我趕緊滾。」薛紳嘆了口氣,「她讓我帶了些小菜,等一下走的時候你別忘了。」 「你放哪了?」 「跟老闆借了個冰箱空位,等一下要記得去拿,不然就白送人了。」 「文年,你今天是不是去你們系辦公室了?」孫行蔚在一邊碰了碰文年的手臂。 文年臉頰吃的鼓鼓的,轉頭看他,「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孫行蔚搖搖頭,「我中午去圖書館的時候,碰見一個女生,問我認不認識你,想跟我要你的聯系方式。」 「又來?這情況我從大一,到現在大二都會碰到,」柳庠宇坐在孫行蔚旁邊,聽見這話,一邊大口吃rou一邊插了一嘴,「他們真的應該換種方式,老是用這么老套的搭訕方式會孤獨終老的,或是多去水吧聽聽八卦,s大還有誰不知道商學院院草跟管理學院院草是一對。」 「是那個女生跟你說看到我去系辦公室的?」文年問。 「嗯,可能是你去的時候,她剛好也在吧。」孫行蔚猜測道。 「所以說人長的帥還是有他的煩惱。」柳庠宇嚥下rou,接過葛葳遞給他的紙巾擦嘴,「下次我就應該提前寫好紙條,再碰到有人來問我認不認識你或邵向載,我就直接把紙條打開給他看,指著這兩個名字,說,看到沒,這兩人才是一對,鎖死了,誰都拆不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邵向載轉過來時剛好聽見最后一句,低聲問文年柳庠宇在說什么。 「說我們倆呢。」文年快速把事情交代了一遍,最后抬手摸了摸邵向載衣服底下,胸口掛著的那枚項鍊,又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鎖死了,嗯?」 「嗯。」邵向載不是個喜歡在外面有過于親密動作的人,但這一包廂都是熟人,他也就沒什么顧忌,單手扶著文年的側頸,拇指在他頰邊蹭了蹭。 其他男生都在搶rou吃,沒人注意到,只有葛葳看著兩人露出了微笑。 就像是提前設定好的,最后這一群人還是聚到了一起,雖然系所不同,各自身邊也有了新的朋友,但感情卻不曾變過。 圍繞著文年和邵向載的朋友圈也相互融在了一起。 「年年生日快樂啊!」火鍋吃得差不多,一群人才好像終于想起這頓飯是為了什么,跟著柳庠宇一起舉了杯。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我的生日早就過啦!」文年也跟他們開玩笑,「你們都太忙了。」 「爭取明年準時。」柳庠宇笑道。 「其實禮物到了就好了,」文年改口道,「人沒那么重要。」 吃完飯,柳庠宇跟葛葳說要去看電影先走了,文年去了趟廁所,邵向載和薛紳站在店外,薛紳面對他,手插在口袋,「你上次在電話里說的還沒說完,你說你媽終于讓步了,離婚了?簽字了?」 「嗯,簽了。」邵向載拎著一袋保冰袋,臉上沒什么表情。 薛紳頓了幾秒,「怎么就改變主意了?」 「本來就是拖著,一直拖就沒意思了。」邵向載看了一眼店里,確認文年還沒出來,嗓音微沉,「我和她談過一次。」 「談什么了?」 「叫她不要再給錢了,又不是指著她那一點錢過活。」 邵向載臉色有點冷,薛紳看看他,本來想說什么,但見文年出來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回家的路上,文年和邵向載自然的牽著手,文年貼著他的肩膀問:「剛才我去上廁所時你和薛紳聊什么了?」 邵向載不覺得自己能瞞的過他,說了實話。 「阿姨當初會選擇這么做,也是她太愛你們了,要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那么她和叔叔也不會拖這么多年。」文年頭輕輕靠在他肩上邊走邊說。 「我知道。」邵向載過了一會兒才應道,口袋里交握的手緊密的貼著對方,「……我只是認為,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美好了,以為用這樣的方法每年給我們一筆錢就是對我們好,但她根本不知道我們要的是什么。丘岳從出生起就沒有mama,要錢又有什么用?」 隔了好一會兒倆人都沒有說話,快到家時文年拉了拉他的手,「我今天去找水吧老闆拿門票了,就我們上次說好要去的冰雕展,圣誕節一起去吧。」 「好,」邵向載摸了摸他的頭,「你今年過年來我家吧。」 「好啊,那我初一的時候過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