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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到了12月31日,學校上午上課,然而想到下午的迎新會,以及三天多的元旦小假期,學生們的心思早就不在課堂上了。 終于捱到下午。 余汐伊和林可匆匆吃過午飯,在后臺找了間空的休息室,便開始換衣服化妝。 汐伊吐槽:“你好像每次都不自己上陣。” 林可沒否認:“嗯,比起舞臺,我更享受幕后。” “那你為什么要學舞蹈呢?” 林可若有所思:“我以為我會喜歡的——既然學了就只好堅持下來了。”她把裙子遞給余汐伊,隨后催促:“好啦,去換衣服吧。” 汐伊走進更衣室,剛脫掉上衣,就有人敲響休息室的門,她下意識檢查一下更衣室的門是否關緊,而后便聽林可說了一句:“凌潮。” 她不知怎么想的,把門打開一條小縫,剛夠探出一絲視線,凌潮的聲音沒有任何阻隔地傳進耳朵:“余汐伊呢?” “在換衣服。” 汐伊的視線剛游走過去,便正巧撞上凌潮抬眼往她這邊看,心下一驚,關門會鬧出動靜,只好僵在那里,好在凌潮就撇了一眼便挪開視線:“那我先出去?” “不用,進來坐好了,我和她說一聲讓她穿齊了再出來。” 凌潮點點頭走進來,汐伊趁機關上門。 剛關上,林可便來敲敲:“凌潮來了,你當心開門。” “知道了。” 過一會兒,汐伊隔著門板,悶悶喚林可。 “怎么了?”林可瞟一眼凌潮。 “你過來呀。”汐伊有些著急。 “我現在就在門邊啊,你說。” “我拉鏈不好拉,你幫幫我。” 林可似笑非笑看著凌潮,道:“那你躲門后,我進來。” 她推門而入,汐伊跟著門的移動一點一點后退,拉完拉鏈,兩人相視而立,林可吐槽:“拉個拉鏈好麻煩哦。” 汐伊嘀咕:“那你還讓他進來?” “我的錯?” 不,是拉鏈的錯,汐伊說:“算了,你出去吧。” “那我要開門了,你躲好。” 汐伊又氣又笑,抬手作勢要拍她,林可故意把門打開一條縫,光傾瀉進來,汐伊像只怕光的吸血鬼,忙躲到暗處。 “躲好咯。” 汐伊壓低聲音:“趕緊出去呀。” 林可笑嘻嘻出去,待更衣室重歸昏暗,汐伊如重獲自由的囚徒,大松口氣。 幾分鐘后,她穿戴完整出來,見凌潮坐在沙發上,長腿交迭,翻動文件夾。他一頭卷發,穿一身黑色長風衣,內搭荷葉領白襯衫,露出一小片胸膛。腿上是西褲,腳上還是運動鞋,因為他覺得馬丁靴不舒服,準備上臺前再換。 倒還真像一個宮廷里出來的貴公子,余汐伊如是想。 聽見動靜,他抬起頭,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孩,挑起單邊眉毛:“喲,美麗的朱麗葉。” 調侃誰不會,汐伊回一句:“無畏的羅密歐。” 林可聳動肩膀笑,推著余汐伊在梳妝臺前坐下,給她化妝。 汐伊通過鏡子看凌潮,心想他安靜的時候真是安靜,突然他抬眼望過來,汐伊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偏巧碰上,聽林可“呀”一聲。 “怎么了?”汐伊感嘆真及時。 林可翻動化妝包:“眼線筆好像不見了——可能掉書包里了。” 她直起身:“我回去拿。” 汐伊點點頭,怕她急吼吼:“慢點走,不急的。” 林可于是離開。 這下只剩他們兩人,汐伊正拘謹,見凌潮合上文件夾起身走來,這才注意到他腰間系著腰帶,襯得身材越發挺拔修長,整個人也更有英氣。 他走到汐伊邊上,垂眸看化妝包,目光搜尋。 汐伊正想問他要找什么,就見凌潮手指一伸,拿出一支口紅遞到她面前,“給我涂。” 汐伊意外:“哪有男生自己要求涂口紅的?” “你面前不就站著一個。” 汐伊沒話講,手里被強制塞了一支口紅,又被他拉起催促:“快點。” 她于是打開口紅,去找他的唇,手腕卻突然被他一握,“這呢,這。” “我知道,知道——你可以放開了。” “那你可拿穩了,別像上次那樣手抖。” 想起上次,想起那盞破碎的燈,汐伊看著他出神,眼睛也不眨。 凌潮以為她生氣了,忙說:“好好,我放開了,你涂吧。” 剛抹完上唇,汐伊嘖一聲:“你別笑啊。” “好……” “嘖。”她瞪他,“都涂歪了,你別說話。” 凌潮于是閉上嘴。 “你嘴巴開一點,嘖,大了,你別笑啊,再笑我不涂了。” 凌潮開了閘,沒忍住,靠著梳妝臺笑。 汐伊環胸站立,“笑吧,笑吧,等你笑完我再給你畫。” 等到他真的不笑了,汐伊卻開始笑,兩人哈哈陷入死循環,口紅涂完都不知道花了多久時間。 凌潮看著鏡子:“技術有待提高。” 汐伊道:“其實我覺得林可給你準備的假發挺適合你的,要不……” 只見他瞇起眼睛。 好了, 汐伊知道了,頭發是底線。 正說著,門開了,沒想到周辰往會來。 汐伊上前幾步,說:“你怎么來啦?不是說高三不參加嗎?” “我趁著課間來看看,而且老師大發慈悲了,說既然跨年最后兩節隨堂測就算了,卷子當元旦禮物,我算了一下時間,剛好到你們的節目。” “那挺好的。” “聽說是《羅密歐與朱麗葉》。” “嗯。” 周辰往嘴角帶笑:“好好演。” “會的。” 鈴聲響了,他匆匆告別。 汐伊關上門,突然背上一涼,忙轉身喊:“你別動!” 凌潮側身僵立,只有眼珠子能轉。 “眼睛也別轉!” 他好笑:“怎么了?” “我拉鏈開了……”她摸一摸后背,“好像是掉了……” 凌潮微微一愣,笑道:“那怎么辦?” “問一下林可,有沒有曲別針——我手機不在身邊。”注意到凌潮褲子口袋鼓出的手機輪廓,道:“你打。” 凌潮依言照做,始終目不斜視。 “喂,林可……”他把事情講述一遍。 “化妝包里?”他翻動著,一個黑色盒子底下壓著一個塑封袋,“嗯,看到了。” 掛了電話,他保持側身站立,舉起單邊手臂,晃晃手中的袋子,“在這里,林可說負責老師找她,可能要晚點過來,我們要一直這么站著?” 原就是一句玩笑話,其實有很多種解決辦法,比如他躲到更衣室里去,只要他不看她就可以了。 誰知汐伊說:“那你來。” 他愣了愣,慢悠悠轉過頭,見女孩轉過身,白皙的后背上,一條深深的勾,走近了,可見肩胛骨處一顆小痣,視線下移……她的內褲居然有蕾絲邊! 汐伊不知道凌潮已經站在她身后,提著胸前的衣服防止滑落,重復道:“你來好了。” 剛一說完,就感覺他摸上后背……的衣服,她閉眼屏息,感受曲別針一點一點往上攀。 胸前一緊,她下意識說:“不是因為我胖。” “我眼睛沒瞎。”他低聲補充道:“是衣服質量不好。” 想象他用拉琴的手指,低頭耐心系別針的樣子,汐伊的心中浮現異樣的情感,她形容不出來,只希望林可,或者其他什么人別進來。 時間的分秒流逝,似乎在此刻都能被清晰感知,就在那些曲別針里。她如同坐在山上,看著太陽一點點東升,又慢慢踩著霞光西落。 直到凌潮說一句“好了”,她才搬著自己的小板凳,走下山坡。 汐伊立在鏡子前,扭曲著身體看后背上一條坑坑洼洼的“縫合線”,她慶幸一句:“還好有披肩可以擋一擋,不然太難看了,像干裂的泥土。” 無人回應,她便通過鏡子抬眼望凌潮,對方挪開目光,邁開步子,“我去趟洗手間。” 門輕輕關上,汐伊松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而后趴在桌上慢慢低下腦袋,頭一歪。視線里那支口紅站立在面前,她推一下,這指頭長的一根便當啷倒下,眼看要滾下桌子,手一擋,她接住,放于胸前。 閉上眼。 剛才,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 最近一直寫凌潮,搞得我今天連著兩次把“朝”寫成“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