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掙扎
一個月后。 周五剛考完試,一幫人又約著出去吃飯。 “誒凌潮,你不去嗎?”一人見他拎著書包就往外走,忙問。 他回頭,看余汐伊正垂著腦袋整理書包并未表明什么態度,說:“不了,一會兒有事。” 他前腳剛走,余汐伊就唰啦拉上書包拉鏈,當啷放桌上,眾人回頭卻見她從桌肚里拿出一迭書本,再拉開書包塞進去。 那剛才拉書包干什么?他們心中腹誹。 “都看著我干嘛?”語氣略有不悅。 “沒——”一人摸摸脖子,道:“就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叫學長?” 她想了想,搖頭:“不了,他——最近應該沒那么多時間。” 其實與周辰往交往一個月,她心中挺凌亂,一如答應周辰往的那一刻,她沒有料想中的開心,確切點說她認為自己應該開心,所以總是假想一種戀愛的氛圍。 因而這份情感不似當初,已摻合了雜質,她感到有些疲累。 或許她并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那么喜歡周辰往,至少沒有喜歡到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可如今話已出口,她一時想不出什么辦法,只好繼續維持這段關系,心里想著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一行人來到飯店,邊吃邊聊,走出飯店已經八點多鐘,天也早就暗了,空中沒有星子,唯掛著一輪孤月亮得刺眼,十一月氣候微涼,晚上的風卻有了冬的跡象。 校服外套吹得鼓起,兜進一溜風,貼著T恤冷下體溫。 然而心里的燥火卻愈加旺,他們吃得脹肚,心也早就飛遠,不想就這么回家,于是又提議去KTV,上回余汐伊和凌潮都沒去,他們也就沒那么盡興,這次汐伊在,就更想去了。 余汐伊自然答應,她心里郁悶需要發泄。 偏偏天不遂人愿,KTV今天沒開,門上一張A4紙,寫著內部在維修。 “靠!怎么這樣!” 他們神色懨懨正打算回去。 “誒誒——”林可指著對過霓虹閃爍的街道,突然來了興致:“Lose Demon,酒吧去不去?” “不好吧?”那人說著不好,嘴角卻揚起微笑,青春期的叛逆在夜色的遮蔽下如燒開的熱湯,泡沫飛速膨脹從蓋子縫里滋滋溢出。 “你去不去?”林可胳膊肘戳戳汐伊。 后者的眼里早就映滿了紅橙藍的光,面孔也不再白皙,“去,干嘛不去。” 一個女生問:“我沒成年是不是不讓進錒?” 林可想了想,說:“這好辦。”打了一個電話給她小叔,一行人順順利利進了酒吧。 KTV不開門,酒吧里客人更多,燈光一閃一閃,舞池里男人女人跟著音樂節拍,貼身跳舞,一個女人把酒澆在脖子上,晶瑩液體順著滑至胸口,面前的男人毫不避諱旁人,唇壓上就開始舔舐,飲食男女,看架勢直接在大庭廣眾下開干也不是不可能。 男生紅了臉,女生別開眼,親眼目睹,和隔著屏幕看,還是不一樣的。余汐伊也有點不舒服,她莫名想起那日撞破凌潮在看小電影,那碗蒙于投影燈藍光下的車厘子,還有當時,他把她壓在沙發上,調侃地問:要不要幫他繼續。 汐伊駐足原地摸摸自己的臉,熱得發燙。 身后一人喝醉了酒,跌跌撞撞磕到她,撞得她踉蹌幾步,也撞進滿鼻子的濃烈酒氣。她聽著激烈的搖滾樂,心里煩躁,忽然就后悔來這家酒吧。 眼里都是凌亂、看不清面孔的人,她想找個位子坐下,防止又被什么人撞到引起麻煩。目光四下搜尋,忽然在吧臺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誒?那是不是周學長?”一個眼尖的替她道出疑問。 周辰往恰巧轉過身,眼睛掃過這里又掃回來,定格在余汐伊身上就不動了。 “真是他!” 他們向周辰往招手,然而后者目光訝異,沒有回應。 吧臺邊的燈光沒有其他地方的昏暗胡亂,因而他的神色汐伊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怕什么?余汐伊心想,而后撥開人群走過去。 走到周辰往面前,他的神色已恢復如常,但剛才一瞬的反應是不會錯的——他在害怕什么? “你怎么來了?”他問。 汐伊下巴指指,“和他們一起的,本來想去對面唱K,但是沒開門——我不能來嗎?” “不是——但……”他猶猶豫豫,汐伊望著他等待后文。 這時響亮的搖滾樂熄了,周辰往看向演出臺,余汐伊也順著望去,舞臺上支一只麥克風,左面是架子鼓,右面是電鋼琴,這時走上來一個美麗魅惑的女人,酒吧里的客人開始拍手歡呼,緊接著又走上來一個人,歡呼聲更大了。 而汐伊于嘈雜歡悅的氣氛中呆住,聽旁邊周辰往嘆口氣,嘀咕:“這可不賴我……” 凌潮。 所以他這段時間一直說有事就是來這里? 她看這個熟悉的人拉開他的琴包拿出小提琴,心想凌潮來這里當伴奏干什么?賺錢?他缺錢嗎?當然不缺!那是為什么?再看看舞臺上的成熟女人,對方轉過頭沖凌潮拋個飛吻,而他居然沒脾氣地笑笑,看臺下人熱烈的反應,顯然習以為常——所以是為了這個女人?他說的朋友就是她?他們很熟嗎?看剛才的樣子,確實很熟了,很熟,熟到她絲毫不知。 音樂響起,搖滾樂配小提琴,很搭,她不理解的搭。 余汐伊握緊拳頭,不看場合,完全憑著胸中一口郁結的氣邁開步子走過去,周辰往及時拉住她,撞見對方憤怒的眼神,緊了緊手上的力氣,道:“你現在過去是以什么立場呢?” 聞言,渾身的力氣一瞬散了,周辰往見她目光松懈,繼續說:“他在演出,你難道去砸場子嗎?不合適的。” 他把手里的杯子擱在吧臺上,拉過余汐伊,“你先坐,有事一會兒再說。” 她冷靜下來,摸到身后的椅子,踩著上去,差點沒坐穩又摔下去,這令她更加煩躁,瞥見一旁橙色的酒光在琉璃臺上如夢般瀲滟,便一把抄起酒杯一飲而盡。 “咳咳咳——” “慢點喝……”周辰往眼神復雜地看著她,替她拍背。 一曲終了,凌潮放下琴,這時才發現余汐伊正坐在吧臺那看著他,相較于對方的憤憤,他面上卻格外平靜,同徐聞音附耳說幾句,擱下琴離開。 余汐伊見他如此,趕忙追過去,此時酒吧里搖滾樂又響起,客人再度開始蹦跶,擠擠攘攘拖慢余汐伊的步伐,也將她與跟來的周辰往隔開。 好不容易擺脫人群,她看看四周卻找不見凌潮的身影,汐伊下意識往廁所那邊走,在拐角處聽人喊:“別走啊小鬼!” 她立馬加快腳步尋聲過去,卻撞見一個女人把凌潮抵在墻上,而凌潮的右臉印著一個唇印。 “轟”得一下,什么東西爆開,余汐伊沖上前,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走女人,揚起手就要扇,腕上被人拉住。 “不能打。” “不能打?她sao擾你不該打嗎?”余汐伊轉過頭怒氣沖沖,不知道他此刻為什么還能這么淡定,她瞅見口紅印更加惱怒,“還是你舍不得?” 凌潮覺得她這話莫名其妙,高聲解釋:“我在這里工作,她是客人,你打她我很難做!” 余汐伊不聽他解釋,直言:“難做?你來這里工作就沒考慮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我不信你沒考慮過!還是說你根本不在乎?!” “你說什么呢!” 余汐伊甩開他的手,“我說什么呢……那你又在做什么呢?”她上前幾步,“凌潮你為什么來這里工作?缺錢?還是……”她想起舞臺上那個女人,喉頭哽咽住沒繼續往下說。 凌潮不去看她,剛才的女人躺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他也不知道對方從哪里冒出來的,事發突然,這里光線又那么暗,他一時沒發應過來,即便不是余汐伊,他也不可能讓這個醉醺醺的女人真的干什么。 “凌潮……” “我說了你別管我。”他甩開手,覺得這樣冷漠生疏,看著地面又補充道:“如果你要管我,就拿出一個合適的身份。” “身份……朋友不算嗎?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親到像家人一樣。” 他看向余汐伊,笑了笑。 朋友,家人,就是沒有戀人。 剛巧周辰往來了,他拉過余汐伊的胳膊,“把你女朋友帶走。”說完便要離開,汐伊拉住他的手腕,他掙了掙使勁甩開,從沒這么用力甩開過她的手。 他怔了,她也怔了,但他沒有任何停留。 汐伊呆呆立在原地,片刻跑開,周辰往以為她又要去找凌潮,然而她不過去往出口的方向——既然他這樣毅然堅持,那她還執著什么,吃力不討好。 周辰往瞥一眼臺上將要繼續演奏的凌潮,嘆一口氣追了出去。 酒吧熱鬧,人越跑越遠,音樂也越來越輕,一直到秋風蕭瑟,耳畔只有她的喘息,血腥味酒精味在喉間打架。 “余汐伊!”周辰往拉住她。 “你知道他在這里!”余汐伊轉身甩開她的手,眼睛濕潤通紅。 “我前幾天才知道。”他以為她說的是問句。 “前幾天才知道就是你不告訴我的理由?”她飛快抹去掉下的眼淚,“周辰往,我們就算不是天天見面,每晚也會打電話!你有一千秒一萬秒的機會可以告訴我!但你為什么不說?” 她看著他,突然明白了:“是凌潮不讓你說……”她失望地笑笑,“都瞞著我……他瞞著我,你也瞞著我,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先冷靜一下。” “我怎么冷靜!我——” “你為什么這么生氣呢?你和他……” “是朋友!我們是朋友你明白嗎?分也分不開!拆也拆不散!家人一樣的朋友!” “朋友。”周辰往頓了頓,“可在我眼里,你們……”不僅僅是朋友。 “余汐伊,你真的喜歡我——” “喜歡啊!”她高聲打斷:“我當然喜歡!不然我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呢?我……”她捂著臉,腦子里亂糟糟,路過的人往他們這里看,周辰往穿著休閑裝,余汐伊穿著校服,一高一矮兩個人在這條霓虹街上聊著喜不喜歡的話題,少不得他們多想。 周辰往抱緊她,摸著她的腦袋,嘆口氣:“我知道了,別哭了……” 余汐伊抓緊他的衣服,豆大的眼淚一滴一滴掉落,“就算他mama不管他,我都不能不管……” —— 比心S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