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 第9節
瘦瘦高高的少年,清俊白皙,干干凈凈。 顧清淮站在她身側,淡淡掃了一眼那人。 “不是讓你等我一起回家嗎?” 少年語氣很輕,溫柔得像是在哄鬧脾氣的女朋友,漂亮眼睛在路燈下波光流轉。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把她往自己身邊一帶,眉眼含笑問道:“怎么自己先跑出來了?” 走過那條長長的巷子,少年松開手。 平時他們并無交集,他的身邊總是不缺人,鐘意猜,他或許都不認識她。 于是她小小聲開口:“謝謝你,我是九班的……” 顧清淮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看著她,她想,他果然不認識她。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開口:“我叫……” 顧清淮垂眸,音色清爽干凈:“我知道,你叫鐘意。” 看她太過緊張,像是怕他,顧清淮聲音帶著干凈的笑:“我鐘意你的鐘意。” 鐘意遲鈍點頭,他又問:“那個男生你認識嗎?” 鐘意小聲說:“是我初三的同桌。” 顧清淮若有所思:“如果不介意,以后放學你可以等我一起。” 少年眉目清絕,沒有什么情緒,卻在月光下,足夠讓人心動。 回家的那條巷子其實很漂亮。 春天有櫻花,秋天有桂花香,冬天枝頭壓滿雪。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還多了一個等她上學送她回家的少年,干干凈凈站在櫻花樹下。 即使是感冒請假的時候,她走出學校,也能看到他等在巷子口。 少年穿著寬大蓬松的黑色羽絨服,蹲在那里喂流浪貓,側臉漂亮得像是畫出來的。 看到她,他站起身,因為感冒俊臉蒼白沒有血色,唇色更淡。 她小跑著到他面前,焦急問道:“你不是感冒請假了嗎?怎么還在這?晚上風這么涼……” 少年低頭看她,眼睫低垂,嘴角向下,鼻音很重:“我怕你一個人走害怕。” 那個瞬間,鐘意其實很想哭:“如果以后再遇到他怎么辦……” 你不會一直都在。 少年隨手揉揉她的腦袋,音色比冬天的風清,笑著說:“我會保護你。” …… 只是沒想到分手多年后,他還是那個送她回家的人。 一路無言,直到酒店門口。 鐘意解開安全帶:“給顧隊長添麻煩了。” 顧清淮嘴角輕扯,漂漂亮亮的混蛋一個:“為人民服務。” 鐘意帶上車門,黑色越野車從她面前絕塵而去,匯入車流之中。 - 翌日清早。 顧清淮警服筆挺,站在支隊長辦公室門口,敲門三下。 支隊長:“請進。” 顧清淮:“隊長。” 支隊長:“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兒嗎?” 顧清淮一身警服,冷淡肅穆,清俊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難得有幾分警察的樣子。 顧清淮:“特警支隊反恐突擊隊,請求參與紀錄片拍攝任務。” 他撩起眼皮,瞳孔漆黑,眉峰銳利:“懇請組織批準。” 支隊長冷笑,這小子說的是“懇請”,可那一身傲骨比誰都直,頭也抬得比誰都高,目中無人的樣子不像是來“懇請組織批準”,倒像是又作出個什么混賬決定、來知會組織一聲,又或者來砸組織場子的。 兵痞,典型的兵痞!說的估計就是他顧清淮這樣的!更別提這混小子還是武警特戰部隊出來的,這輩子什么窮兇極惡的亡命徒都見過了,什么槍林彈雨生死一線都經歷過了,他顧清淮死都不放在眼里,他能怕誰? 但他還是有意挫一挫他的銳氣、敲一敲他的傲骨,吹了吹杯子里的茶葉慢條斯理道:“什么原因讓您老人家改變心意?” 顧清淮緘口不言,眉心微微蹙起,耐心告罄:“領導給個準話,行不行。” 支隊長把杯子撂桌子上,發出一聲脆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老子領導。” 顧清淮裝聾很有一套,這會兒又聽不見了。 “開拍前,這事兒確實是組織說了算,但是現在已經進入前期調研階段。” “如果你可以自己說服一大隊,說服攝制組鐘意導演,組織就沒有意見。” 顧清淮揚眉一笑,一副沒安什么好心打算搞事的樣子:“這可是您說的。” 支隊長還沒應聲,人已經后退兩步轉身,他腿長,走路帶風,大步流星走出辦公室。 盛夏燥熱,眼前浮現鐘意昨天一個人坐在破敗公交站牌的畫面。 他扯開領帶又松了領口兩顆扣子,喉結滾動,煩躁到血液里燒著一把無名火。 - 紀錄片前期調研階段,攝制組的主要任務是了解特警支隊的日常訓練、工作。 “鐘導,這是我們的射擊場。” 帶鐘意來參觀的警官姓陳,警校剛畢業,小伙子挺開朗,皮膚黝黑,牙齒特白:“馬上就是世界警察手.槍.射擊選拔賽,所以執行任務之余,大家都會來這兒訓練。” 一眾民警,來自刑偵、緝毒、特警支隊,統一著黑色作訓服。 驗槍、裝彈、瞄準、射擊,動作整齊劃一,槍聲不絕于耳。 “鐘導!” 熱烈的一聲招呼穿透陣陣槍聲,鐘意抬頭看過去,是鄒楊。 “反恐突擊隊的人來了,今天有的看了!” “稀客,顧隊不拆彈,來射擊場湊熱鬧。” 鄒楊個子挺高,但還是比他身邊的人矮了一些。 顧清淮冷著一張“誰靠近老子就弄死誰”的拽臉,抬了抬下巴,對身邊的女孩道:“去吧,我看看你最近訓練得怎么樣。” 女孩個子不高,膚色健康眼神明亮,短袖之下都是肌rou,毫不猶豫走向射擊場地,咔、咔、咔,子彈上膛。 身側的陳警官介紹道:“顧清淮他們隊里的狙擊手是個女孩,叫喻行,本科學的心理學,后來父親犧牲,小姑娘就去警校讀研了。研究生畢業那年,重啟父親警號。” 女孩繃著臉抱著槍,槍槍十環滿堂喝彩,鐘意想起一個詞:暴力蘿莉。 顧清淮雙手抄兜,嘴角輕揚:“倒是沒給你隊長丟臉。” 就在這時,陳警官問鐘意:“鐘導想試試嗎?” 鐘意正低頭看攝像機里女孩繃著臉射擊的畫面,聞言莞爾一笑:“之前去游樂場,十塊錢五發子彈打氣球,我一槍都打不中。” 陳警官已經拿起一把手.槍遞給她,笑道:“您可以體驗一下實彈射擊,為了更好地拍紀錄片。” 鐘意沒有矯情,九二式手.槍,比她想象中重一些。 手指扣住扳機,后坐力讓人微微后仰,子彈飛出彈匣的那一秒,記憶中某些畫面兜頭而來。 那是大一的寒假,顧清淮帶她去游樂場玩。 射擊可以贏玩偶,角落位置放著一只笑容可掬的卡通貓咪,讓她覺得很合眼緣。 因為她的綽號就叫貓貓,趙雪青叫的時候滿是熱烈。 而顧清淮這樣叫的時候,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 她只不過是多看了兩眼,顧清淮就問她:“想玩這個?” 她笑著點頭,顧清淮拎起一把玩具槍掂了掂,遞給她:“你來試試。” 她裝模作樣把槍架起來,皺著鼻子道:“我有預感,肯定中不了,這錢要浪費了。” 果然如她所言,前面四槍,一個沒中。 顧清淮笑著摸了下鼻尖,一副事不關己看熱鬧的樣子。 “顧清淮。” “嗯。” “顧警官。” “嗯。” “小顧哥哥。” “嗯。” 她只好軟著聲音喊他:“過來幫幫我嘛。” 他學她說話的語氣,眉眼含笑:“過來幫幫你啊?” 剛才懶洋洋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人站到了她的身后。 少年的手臂環過來,一手拖著槍,另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 “手向后用力。” “上身稍向前傾。” “左眼微閉,右眼瞄準。” 他下巴抵在她發頂,幫她糾正動作,語氣頗為正經。 她有些臉紅,小聲問:“顧警官,接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