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她猛地睜開眼，從枕頭下抽出手機(jī)，關(guān)掉鬧鐘，搖搖沉重的腦袋，走進(jìn)廁所。

    新的一天開始了。

    來到店門口，時間還早，店長蘇雅正坐在桌子后，舉著圓圓的粉餅盒，對著鏡子，仔細(xì)地涂口紅。

    她進(jìn)門時，蘇雅嘴唇上下一抿，鮮紅的顏色均勻地填補(bǔ)在唇面，從遠(yuǎn)處看，白紙般的臉上，大紅唇格外惹眼。

    “蘇姐，我把昨天的賬目發(fā)給你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

    她走到前臺，換上新的小票紙，順道向蘇雅報(bào)了報(bào)簡單的收支數(shù)額。

    “不急，這些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蘇雅左右側(cè)著臉檢查，確保妝容沒有一點(diǎn)問題后，才合上粉餅，親和地沖她笑笑。

    “對了，你mama的療養(yǎng)費(fèi)是不是該交了，”見她低頭默認(rèn)，蘇雅一派循循善誘的語氣，繼續(xù)說道：“你也別嫌我說話難聽，我是為了你好，才跟你說這些。”

    “精神病院那種地方，花起錢來就是個無底洞，趁你現(xiàn)在年輕，還有本錢可以好好利用，等你熬成老姑娘，后悔都來不及。”

    話都說這份上，陳束桉自然明白她想說什么，索性沉默到底。

    還是蘇雅先耐不住性子，直接點(diǎn)她，“我跟你提的那事，你考慮的怎么樣？”

    “還是算了吧，我長得不好看，性格也不討人喜歡，恐怕得辜負(fù)您的好意。”

    陳束桉兩條眉毛扭捏著，一張臉笑得比哭還難看，用著難為情的表情拒絕得毫不留情。

    “不要妄自菲薄，憑你的模樣，娛樂公司都找不出幾個來，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蘇雅邊說著，邊走到前臺，湊到她耳邊，想要悄聲再勸解幾句，推門進(jìn)來的芳姐正好看見，酸溜溜地打趣二人。

    “喲，大早上的，說什么悄悄話呢，讓我也聽聽。”

    “能說什么，”蘇雅朝前擺擺手，開玩笑似的回她，“我想著再往店里招個人，問問小陳有沒有缺工作的親戚朋友。”

    “這事還用得著悄悄問？”芳姐還是那副笑臉，任誰也挑不出錯來，可說的話卻意味深長，“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偷偷給小陳介紹別的工作呢。”

    蘇雅背地里的那點(diǎn)勾當(dāng)，別人不知道，芳姐心里門清得很。不然，今天店長的位置怎么輪得到她。

    說話間，店里其他幾個人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才得以幸免。陳束桉不想理會這些，安靜扮演著局外人的角色，將自己置身事外。

    紙包不住火，很快，麻煩找上門來。

    下午茶的高峰期，客人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店里幾個人忙得焦頭爛額，腳不沾地。

    突然，一個珠光寶氣的胖女人帶著幾個人高馬大的壯漢闖進(jìn)來，胖女人一臉豪橫地扯著嗓子大喊。

    “蘇雅呢，誰是蘇雅，讓她出來，勾引別人老公的狐貍精，不要臉。”

    客人們不約而同地全看向門口，幾個壯漢張開雙臂開始趕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人沒少，反而越聚越多。

    蘇雅踩著高跟鞋，昂著下巴，快步走出來，氣沖沖地掐上腰，指著胖女人，大聲質(zhì)問。

    “你們這是干什么，趕快出去，不然我報(bào)警了。”

    “哼，好啊，”胖女人叉起胳膊，環(huán)在胸前，譏諷地笑笑，“正好讓別人都看看，你是怎么上趕著勾引我老公的。”

    蘇雅一下子慌了神，身體后退兩步，扶上前臺的桌子。

    “給我砸。”

    胖女人一抬胳膊，肥rou簌簌地抖動。憑她的身形，能抵得上兩個蘇雅。隨著她一聲令下，客人尖叫著跑出去，幾個壯漢開始在店里亂砸。

    “不準(zhǔn)砸。”

    蘇雅尖利的聲音試圖阻止這場破壞行動，卻被胖女人一把薅住頭發(fā)，不得動彈。

    芳姐帶著幾個人躲在桌子后，瑟瑟發(fā)抖地緊盯著前方的混亂，陳束桉看見蘇雅的一頭卷發(fā)亂糟糟地糊在臉上，剛剛涂好的口紅都蹭在了下巴和臉側(cè)。

    胖女人摁著蘇雅的脖子，朝她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說：“你算什么東西，我家的店，想砸就砸。”

    陳束桉想要出去，卻被芳姐死死拉住，她搖搖頭，勸道：“小陳，別多管閑事。”

    一場鬧劇直到警察過來才停止，幾個人輪流做完筆錄出來，陳束桉拿著手機(jī)搜索最近的公交車站，丟了一份工作，不能再失去另一份了。

    夜里的風(fēng)與白天完全不同，迎面吹來，好似有一片片細(xì)小的碎冰在周圍爆開。

    她攬緊襯衫兩側(cè)，聚精會神地盯著車子駛來的方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子一輛一輛駛過，連公交車的影子都沒看到，她不死心地繼續(xù)站著，望向路中央。

    沒一會兒，一輛車子過來，速度放緩，慢慢停到她面前，車窗玻璃迅速降下來，男人低頭望向她，尖尖的眼角瞇起來，一雙眼睛如兩彎鐮刀，輕飄飄地叫住她。

    “上車吧，這個時間，很難等到車。”

    陳束桉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看四周，想要往人群中去。

    “還有15分鐘，你現(xiàn)在上車，還來得及。”

    他曲著手指，敲了幾下方向盤，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手機(jī)屏幕一亮，她看著便利店老板發(fā)來的消息，咬咬牙，打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駛。

    男人臉上揚(yáng)起得逞的笑容，語氣隨意地同她聊起來。

    “三明治好吃嗎？”

    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她低聲回了句謝謝，神經(jīng)并沒有因此放松，神情戒備，動作拘謹(jǐn)?shù)叵岛冒踩珟А?/br>
    “為什么幫我。”

    男人依舊輕笑著，手牢牢抓在方向盤上，回答。

    “一天打兩份工，你很缺錢。”

    語氣肯定，不是疑問的口吻。

    陳束桉側(cè)目，仔細(xì)打量他，確認(rèn)兩人之前并不認(rèn)識，心中打起鼓。

    “有什么話，你可以直說。”

    男人聽到后，滿意地打了個響指，收起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開口。

    “眼下有件棘手的事，想找你合作，報(bào)酬絕對令你滿意。”

    她想也沒想，立刻拒絕。

    賺快錢的門路，蘇雅也提過好幾回，都被她搪塞過去，說到底，終究不是什么正經(jīng)主意。

    路旁，便利店的牌子亮閃閃地映入眼簾，車子停下，男人遞過來一張黑色的名片，勸告的話說得很周全。

    “不用急著拒絕，如果改主意，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

    她伸手接過，看也沒看，徑直塞進(jìn)襯衫的口袋，向他再次道謝。

    一晚上，她的腦中仿佛有兩個小人在爭吵，尤其是在接到幾個催款的電話后，她徹底靜不下心了，掏出那張名片。

    全黑的卡面，簡潔又頗具質(zhì)感，兩行燙金色的字上下錯落，大小有序。

    方氏集團(tuán)副總裁，方者。

    突然，一旁的電話又響起，她一手捏著名片，一手拿過手機(jī)接通。

    “您好，是王桂芝的家屬嗎？”

    對面熟悉的女聲響起，她木然地應(yīng)聲。

    “是。”

    “您什么時候方便過來，交一下王桂芝的療養(yǎng)費(fèi)……”

    她捏緊手里的名片，像是在內(nèi)心里做一個重大的決定。

    “我后天過去。”

    這通電話結(jié)束，她迫不及待地照著名片上的數(shù)字，一個個按下來，撥過去，很快被接通。

    “我有個要求，預(yù)支一半的費(fèi)用。”

    她直接了當(dāng)?shù)亻_口，方者笑了笑，十分爽快地答應(yīng)。

    “沒問題，事成之后，我多加一倍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