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楚辰安強裝鎮定，端著果盤說，“我就是來看看程浩，既然你在，那我下次再來。”

    周強山上前握住了楚辰安的手腕，笑瞇瞇地說拉他進來，“不礙事，進來吧，進來你們慢慢聊。”

    “真不用……”楚辰安說著，只見程浩也來到門口，他換了一件深色衣服，臉色極其蒼白，說話都帶著虛弱的喘意。

    程浩站在周強山身后，說，“進來吧，辰安。”

    看到程浩后，楚辰安勉強鎮定下來，他只好硬著頭皮從周強山的身邊經過。

    來到房間內，程浩拉著楚辰安的手，讓他站在自己的身旁。這個友好又有安全感動作讓楚辰安心里不由對程浩多了幾分好感，程浩仿佛在無聲地安撫他。

    程浩對周強山說，“你先回去吧。”

    “怎么，怕我吃了他啊？”周強山笑著坐在沙發上，他賴著不走，“我對別人又沒有感覺，浩浩，你就放心吧，別吃飛醋了。”

    程浩面無表情，他微皺眉頭，幾滴冷汗順著頰邊滑落今天周強山不顧他的反對，非要在他的傷口還沒愈合的情況下再次劃開他的肚子，二次加重他的傷。

    他雖然吃個消炎藥和特研藥，但傷口還是疼得他站不住腳。

    周強山今天玩的太過了，程浩很抗拒這樣，但是又怕周強山會厭棄他，最后又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不想再一個人被拋棄了。

    他再也不想承受這么孤獨死寂的痛苦，每每午夜夢回，他都能看到父母meimei慘死在車內的畫面。

    他一向愛美的meimei被貼皮削掉了半張臉，父母的腿腳都血rou模糊，在血淋淋的車座里，還淌著不知是誰的腸子。

    而那些躲在視頻屏幕外觀看傳閱的人，卻像是在看熱鬧一樣打著獵奇的名頭肆意妄議亡者。

    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

    成千上萬的人都把他家人的噩耗當做稀奇的血腥視頻看，沒有半點對亡故者的尊重。

    他恨這些人，恨這場車禍，恨懦弱的自己沒能和家人一起離開。

    室內彌漫著一股淺淡的血腥味，明顯被某種香掩蓋著。

    楚辰安都不敢坐下，他只能在程浩的身邊，把手里的果盤放在了桌上。

    “程浩……要不我還是晚點再來吧。”

    “沒事，你坐。”程浩扶著他的肩膀讓他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

    周強山微笑著，眼尾處仿佛滲著赤紅，或許是知道他吃人的緣故，楚辰安不由覺得他的笑容很瘆人。

    周強山還是盯著他，靠在沙發上，腹部的贅rou擠壓成兩三層，“我聽程浩說，你也想進圈子？我看你也不像是這種人啊。”

    周強山的目光審視著他，混濁的眼睛里透著猥瑣的欲。望。

    楚辰安很緊張，他低著頭滿臉疏離，輕聲說，“嗯。”

    “加個聯系方式吧，我可以給你介紹個手法好的。”周強山毫無避諱，又說，“我上次不是給過你一張名片嗎，怎么不聯系我？”

    楚辰安支吾著，“我覺得不用麻煩你。”

    “怕什么麻煩啊，”周強山掏出手機，當著程浩的湊近了楚辰安，“來，現在就加一下吧。”

    楚辰安看了眼程浩，十分不情愿地拿出手機，添加了他的社交賬號。

    很明顯，和他上次用聯系方式搜索的那個賬號不一樣。

    周強山有兩個號，小號用來聯系程浩而大號就用來勾搭各種人，從最早的時間來看，周強山在一年前就已經出軌了，并且程浩全程都不知情。

    楚辰安心里有些憤恨不平，程浩的生活都已經這么灰暗了，周強山卻還把程浩當做玩具哄騙，把程浩全身心投入的感情當做可有可無的垃圾。

    他正想著要不要告訴程浩，一只手就摸上了他的腿，還在作勢想要往上摸，楚辰安立刻站起身。

    周強山還裝作若無其事，“你怎么了？”

    “你別太過分了。”程浩皺著眉說。

    “我又怎么了，”周強山笑了聲，“開個玩笑，至于嗎。”

    楚辰安不想在這里待了，他滿眼嫌棄地看著周強山。

    周強山看向程浩，“真的只是開個玩笑，別生氣嘛，浩浩。”

    程浩既惱怒又無可奈何，說，“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行，那浩浩你好好休息，”周強山起身摟了下程浩的肩膀，“我先回去了啊。”

    他走到門口，還對楚辰安指了指自己的手機，“你也預約了輪船吧？到時候一起參加俱樂部聚會吧，有什么不懂的隨時可以聯系我。”

    楚辰安沒回話，只看著周強山慢吞吞地離開。

    “抱歉，”程浩坐在楚辰安身邊，他給楚辰安端了一杯水，“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缺點永遠比優點多。”

    楚辰安搖了搖頭，委婉地說，“他都出軌了，你不介意嗎？”

    “介意。”程浩嘆息著，他的腹部抽痛著，連說話都沒力氣，“但是有什么辦法？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他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我肯定會比現在更痛苦。”

    比起被背叛，程浩更害怕孤獨。

    楚辰安看著程浩滲出血的腹部，勸道，“去醫院縫合吧，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程浩疼得臉色痛苦，楚辰安在他的眼神里根本就沒有看出半點的享受。

    唯有鉆心般的痛苦在侵蝕著他。

    “不用。”程浩深呼了口氣，“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殘缺的身體。”

    “你真的愛他嗎？”楚辰安說。

    程浩愣了會，苦笑了一下，眼尾沁著幾點破碎的眼淚，他再也沒有像上次那樣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

    “不重要了，反正我早晚都會死。”

    楚辰安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他把一顆玩偶掛墜放在了程浩的手上，那是一只很丑的鴨子，但是它依舊咧開嘴笑著，滑稽又可愛。

    楚辰安說，“我買手機的時候送的，很丑，送給你了。”

    程浩看到這只丑鴨子的第一眼就笑出了聲，猩紅的淚也隨之溢滿了整個眼眶。

    “確實很丑。”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不幸運的，但不會一直都不幸下去。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漂亮的風景，還有很多很好吃的美食，你的以后還會遇到很多更好的朋友。”

    楚辰安由衷地說，“我記得司湯達說過一句話，一條道路不會因為布滿荊棘而喪失其美麗，旅行者會照舊前行。我希望你能等你看過這個世界之后，覺得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再做這個決定。”

    他在現實世界里，待過最多的地方就是病床。他經受過那種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所以才會格外珍惜自己的生命。

    就算是要歷經各種危險可怕的副本，他也會為了活下去而冒險一試。

    或許就是因為他對自己脆弱生命的不甘，系統才會選擇他。

    即使他很不幸運地因病痛去世，還被挑選為炮灰角色替別人扛傷害點，后來被孤立被排擠，但是他也沒有一直不幸下去，起碼他遇到了幕后npc，那個伴隨他整個游戲副本的人。

    楚辰安自己也許也沒想到，這么不幸運的他，有一天也會被偏愛，被保護得很好。

    程浩沉默地聽著，握緊了那個丑鴨子。他定定地看著楚辰安，神色茫然而悲切。

    楚辰安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他干笑了聲，“我，我自己都走不出來，還在這里勸你……我先回去了，你好好養傷，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隨時叫我。”

    程浩眼眶里含著的眼淚落下，突然拉上楚辰安的手腕，“辰安。”

    楚辰安低頭，看著程浩捂著自己的腹部，“嗯？”

    “能帶我去醫院嗎，”程浩揪著自己的衣擺，終于說道，“我太痛了……”

    楚辰安一驚，發現程浩已然奄奄一息，忙扶起了他。

    ……

    楚辰安帶程浩去了市中心醫院，一到門口程浩就被醫生護士搬上了急救病床。

    他們疾跑著把程浩推向手術室。

    年長點的護士疾跑著，也不顧帽子歪沒歪，對楚辰安說，“都這么重的感染了，怎么才送來啊，人命是能開玩笑的嗎！”

    醫生和護士用盡最快的速度把程浩推進了手術室，看著紅燈亮起的那一刻，楚辰安才松了口氣，氣喘吁吁地在道旁的椅子上坐下。

    很快，手術室的門突然拉開。

    “病人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怎么傷的能傷成這樣。內部腸道破裂甚至少了一部分，里面還殘留著半片刀片，”護士拿著病危通知書來到楚辰安面前，“而且縫合線也裂開了，引起了體內嚴重的感染，再送晚幾分鐘說不定他人就沒了！病人之前是不是吃過一款劣質特研藥？”

    “嗯？”楚辰安忙點頭，“是吃過。”

    “那很有可能是假藥，治愈效果很短，而且還會反彈。”護士皺著眉說，“受傷了就得來醫院，怎么能自己亂吃藥亂縫合。這是病危通知書，你是他家人吧？簽一下字。”

    楚辰安沒想到周強山能混蛋到這個地步，居然還給程浩吃假藥。

    楚辰安忙道，“我不是，他……”

    “那趕緊聯系他家里人來簽字，我們才能進行手術。”護士說。

    “他是孤兒，家里人都去世了。”楚辰安說。

    護士一怔，語氣和緩下來，她說，“我先去問問主任，不行你就幫他簽一下吧。”

    楚辰安點頭，“好。”

    ……

    這場手術從下午做到了晚上，楚辰安等了三個多小時，他看著天邊灰蒙蒙的天空，才想起今晚秦決的邀約。

    他打開手機一看，秦決給他發了不少的消息。

    下午5：10

    an：去哪了？

    an：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晚上6：40

    an：好端端地去醫院干什么？

    an：受傷了嗎？

    楚辰安回復：沒有，陪朋友來。

    an：那注意安全

    an：醫院門口有輛黑色邁巴赫，車牌號a8開頭，出來之后坐那輛車回去。

    晚上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