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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偏執(zhí)丞相和離后 第11節(jié)

    姜知意半躺半臥,聽輕羅說著清平侯府那邊的回復(fù):“夫人說出嫁的姑娘不該總往娘家跑,于禮數(shù)不合,夫人還說,姑娘當(dāng)初一力要嫁,如今動不動又要回娘家,傳出去平白讓人笑話。”

    輕羅低著頭,喉嚨有點發(fā)堵,心里替姜知意難過委屈。

    昨天姑娘就想回家,在這個境況下,有著身孕也不敢聲張,還要東躲西藏應(yīng)付姑爺,姑娘已經(jīng)夠難了,可侯夫人還是一口就拒絕了。

    姑娘很失望,昨天夜里是她值夜,親耳聽見姑娘翻來覆去,大半夜都沒睡著,今兒一大早不到四更就又醒了,總歸還是想家,又打發(fā)人去了侯府,可侯夫人絲毫不肯松口,甚至給姑娘帶回來的話都這么冷冰冰硬邦邦的。

    姑娘未出閣時,對侯夫人一直孝順恭敬,真是想不通,親生母女,侯夫人為什么就不能多心疼心疼姑娘呢?

    姜知意默默聽著,一句話也沒說。

    母親的拒絕并沒有出乎她的意料,母親對她,一向都是這么不冷不熱的。

    雍朝的風(fēng)俗,娘家若是沒有來接的話,出嫁女是不能擅自回去的,可這兩年里,母親從不曾主動接她回去,總要她打發(fā)人去央求,央求上十次,也不一定能答應(yīng)一次。

    就算她回去了,母親也只是淡淡的,好像有她沒她都沒什么差別。

    她們母女一直都不很親近,從小到大,母親更多的精力都放在長姐身上,長姐身體不好,原也更需要母親的關(guān)注,她從沒有為此抱怨?fàn)帗屵^,可此時此刻,在她最艱難無助的時候,她心里,也是渴望母親關(guān)愛的。

    “要么婢子回去一趟,再跟夫人好好說說?”輕羅試探著問道。

    姜知意沉默著,許久,搖了搖頭:“算了。”

    哪怕她親身回去,事情也不會有什么改變,她了解母親。

    從前母親對她只是不冷不熱,從她執(zhí)意嫁給沈浮后,母親對她,大約是有埋怨的吧。

    門開了,小善從廚房取了早飯回來,氣呼呼的:“廚房越來越不像話了,這都給的什么呀!”

    粥是冷的,饅頭是剩的,新鮮菜蔬一樣也沒有,只是一碟醬瓜,一碟咸菜。趙氏大約是看沈浮不在家,又氣不過她連日抱病沒有過去伺候,故意克扣她的飲食。

    輕羅一個眼色止住小善:“婢子現(xiàn)在就去廚房,讓她們重新做。”

    “算了,”姜知意不想計較,“打發(fā)人出去買吧,還快些。”

    沈浮不在家,沒人能夠約束趙氏,廚房這么做也無非是聽命于趙氏,她如今的情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何必跟趙氏生閑氣。

    輕羅連忙出去吩咐小丫頭,姜知意閉目躺著,今天的情形還只是個開頭,再往后去,趙氏只可能更過分。

    沈家是個火坑,娘家那邊,她又回不去。

    非但現(xiàn)在回不去,哪怕如她所愿,由父親做主與沈浮和離,只怕母親也不會希望她回家去。

    母親出身名門,素來極看重體面,有個和離歸家的女兒絕不是她所愿,雖然父親和哥哥會接納她,可他們常年征戰(zhàn)在外,侯府一應(yīng)事務(wù)都是母親做主,歸家之后許多瑣碎難堪之事,只怕他們也是鞭長莫及。

    她得有個能落腳的地方,將來和離之后,萬一與母親發(fā)生什么齟齬,至少她不會無處可去。

    吩咐小善:“這兩天若是得閑,捎個信讓城南那邊把宅子收拾收拾。”

    城南的宅子,三進小院,生活方便環(huán)境也清幽,是出嫁時父親特意買了給她的,她從來沒去住過,只打發(fā)兩個婆子在那邊看門。

    為什么買了宅子又悄悄給她,父親沒說,當(dāng)時她也不懂,眼下看來,這大約是父親留給她的退路。

    若是她婚后受了什么委屈,若是她走投無路,最起碼,還能有個擋風(fēng)遮雨的地方。

    姜知意沉沉地吐一口氣,沉在情愛里的人總是什么也看不見,總以為付出所有就能夠得到回應(yīng),可父親是清醒的,在她滿心滿眼只剩下沈浮的時候,父親悄悄給她留好了退路。

    門開了,劉媽一閃身擠進來,從懷里掏出兩個密封好的瓷瓶:“黃三奶奶送來的,三奶奶還說,藥方子調(diào)整過了,讓姑娘后天過去。”

    姜知意松一口氣,看來林正聲確實猜到了一切,這一關(guān)到現(xiàn)在,才算是徹底過去了。

    劉媽又道:“剛才來的路上遠(yuǎn)遠(yuǎn)瞧著好像是胡成往這邊來,姑娘當(dāng)心些。”

    她交代完,匆匆忙忙從后門走了,姜知意凝著眉,胡成昨天便隨沈浮走了,這會子又回來做什么?

    往偏院去的路上,胡成回想著方才劉媽的模樣,向小廝問道:“你瞧劉媽那模樣,是不是在躲著我?”

    小廝搖頭道:“沒留神。”

    “她一個外院伺候的,往內(nèi)院跑什么?”胡成想起沈浮的吩咐,不覺起了疑心,“她這幾天老往夫人那里去嗎?”

    小廝繼續(xù)搖頭:“沒留神。”

    “沒用的東西!這沒留神那沒留神的,養(yǎng)著你干嘛?”胡成罵著,叫過另一個小廝,“你盯著劉媽,看她是不是老去夫人那里,去干嘛。”

    說話間已來到門前,胡成整理了衣帽進門,隔著屏風(fēng)向姜知意請安:“相爺這幾天公事太忙,夜里回不來,讓小的回稟夫人一聲。”

    聽見姜知意道:“知道了。”

    胡成沒有告退,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每次沈浮留宿官署,姜知意總會打點東西捎過去,吃的用的、換洗衣服還有鋪蓋被褥,整整齊齊備好了方便沈浮使用,胡成在等著拿。

    半晌不見屏風(fēng)里有動靜,胡成忍不住一抬頭,余光瞥見桌上放著一罐冷粥,幾個饅頭,又有兩碟子醬瓜咸菜,胡成一愣,這難道是廚房給夫人備的早飯?

    “下去吧。”隔著屏風(fēng),姜知意看不見他的表情,吩咐道。

    作者有話說:

    第12章

    胡成走后,姜知意吃完藥,拈了顆脆梅過口。

    以前覺得這東西后味太酸,吃多了倒牙,今天卻只覺得膩甜,一丁點兒酸味兒也嘗不出,以為是新做的放多了糖,可一看罐子,分明是之前吃過小半罐的。

    姜知意怔了片刻,恍然反應(yīng)過來,這大約就是人們常說的,有了身孕之后,連帶著吃飯的口味都變了吧。

    下意識地捂住肚子,心里飄著浮著,到此之時,才頭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

    鼻子有些發(fā)酸,聽見輕羅問道:“姑娘還吃嗎?”

    姜知意收斂心神,正要說話,突然一個激靈。

    她想起來了,方才胡成回完事又站了老半天,直到她開口吩咐才肯退下,剛剛她就疑惑他是為什么,可直到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胡成在等她收拾東西。

    給沈浮的東西,以往沈浮若是連著幾天留宿官署,她總會收拾許多東西給他送過去。

    沈浮時常熬夜,夜點心是不能缺的,要那些細(xì)巧的茶果,有味道又不頂飽的,熬夜時吃上一兩塊,不至于傷了脾胃。沈浮擇床,在外面輕易不能入睡,她會包上幾塊家常用的被褥給他,有助于入眠。沈浮愛潔,夏天的汗褂小衣每天都換,她也會提前收拾出來給他帶去。

    她方才竟完全沒想起來。

    看胡成的模樣,分明是想到了這點,連他都能想到,沈浮肯定也會想到,她如此一反常態(tài),就怕沈浮起疑。

    再仔細(xì)想想,非但是忘了捎?xùn)|西,今天該送去丞相官署的早飯她也忘了,再往前想,這些天里她既不曾與他同住,連一道吃飯都不曾有過。

    紕漏太多,根本沒法細(xì)究。

    姜知意一陣懊惱,近來千頭萬緒,處處需要提防,她本就不是心機深沉的人,應(yīng)付沈浮已經(jīng)筋疲力盡,又哪能想到還有許多地方需要遮掩?

    昨天他突然發(fā)難,會不會就是因為這些紕漏?

    連忙吩咐輕羅:“把相爺?shù)囊路m收拾幾件出來,再拿些點心,快些!”

    輕羅急急忙忙去了,小善也幫著收拾,屋里噠噠噠噠,不停響著箱籠開合的聲音,姜知意沉沉地吐一口氣,許多從前不敢細(xì)想的事情,清晰地鋪開在眼前。

    從前她心心念念只有一個沈浮,他的衣食住行大事小情,不用想就刻在心里,從不曾有過什么疏漏,如今她放下了,心思也跟著撂開,即使刻意去記,都記不住。

    想來沈浮對她也是如此吧,也就難怪這兩年里,他連她的生辰都記不住。

    “裝了三身換洗衣裳,還有一包茶干、一包栗粉糕、一包天花餅,”輕羅提著兩個包袱過來,“姑娘看看行不行?”

    沈浮的東西一向都是姜知意親手打點,如今突然要收拾,丫鬟們也不知道取哪些合適,姜知意身子不方便,自然也沒法弄,匆匆看過一遍:“就這樣吧,趕緊打發(fā)人捎過去。”

    但愿,還能圓過去。

    ***

    沈浮從宮中出來,已經(jīng)是日暮時分,胡成在外頭侯了多時,連忙迎上去:“已經(jīng)回稟了老太太和夫人,夫人捎了東西給相爺。”

    沈浮無端覺得心里一松,似有什么顧慮突然放下了,緊接著卻又留意到,胡成說的是,夫人捎了東西。

    這個“捎”字,用得奇怪,就好像并不是當(dāng)時交給他似的。沈浮停頓片刻:“當(dāng)時就給了你嗎?”

    “不是,小的先回來,后面夫人又打發(fā)人捎過來的。”

    包袱打開來,一包是衣服鞋襪,一包是點心,沈浮垂目看著,她弄錯了,栗黃糕是她愛吃的,他嫌太甜,很少吃。

    她從前,從不曾犯過這種錯。

    “收起來吧。”沈浮道。

    轎子抬著往丞相官署去,沈浮微微閉目,想著今日在宮中與謝洹商議的事情。

    謝勿疑奏請回京的折子今天終于到了,原來是十幾天前得知周老太妃病重就連夜上的折子,半路上驛馬遇見山體塌方,遲了這么多天才送到。

    謝勿疑的請罪折子是一同到的,道是日夜為周老太妃的病體擔(dān)憂,聽說順平關(guān)附近的觀音廟祛病消災(zāi)最靈驗,因為遲遲等不到京中的回復(fù),所以擅自離開封地易安過去上香,如今知道罪孽深重,已經(jīng)自行戴枷,要進京當(dāng)面向謝洹請罪。

    所以,謝勿疑頻頻動作,最終的目的,都是要進京。

    謝洹已急詔易安附近的軍防密切注意易安境內(nèi)的動作,沈浮按了按眉心,離易安最近的就是西州,姜遂和姜云滄的駐地。

    若是有事,這對父子首當(dāng)其沖。

    “相爺,”簾外傳來胡成欲言又止的聲音,“早起在夫人那里,小的看見,看見……”

    “說。”沈浮淡淡道。

    “廚房送過去的飯菜不大好。”胡成低聲道,“小的私下問了問,夫人另讓人出去買的吃食。”

    許久沒等到沈浮回話,胡成也不敢再說,轉(zhuǎn)念一想,廚房能有多大膽子克扣姜知意?必是趙氏吩咐的。沈浮必定也是猜到了這點,所以才不做聲。

    畢竟,不能因為妻子一頓飯沒吃好,就跟親生的娘鬧不痛快吧?

    入夜時,沈浮在燈下看著地圖。

    眼睛盯著代表易安的那個點,腦中閃過的,卻是昨天姜知意流露著厭惡的臉。

    雖然只是一閃即逝的表情,但那一瞬,深深刻在了他心里。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她,溫順的,柔軟的,含羞的,唯獨不曾見過她那般厭惡地看他。

    沈浮擰著眉,不經(jīng)意間,又看見那包栗粉糕。

    她偏愛吃這些軟的甜的,剛成親時總也分給他吃,他拒絕得多了,她慢慢弄清楚了他的口味,就再沒過犯這種錯誤。

    沈浮拿起一塊糕看了看,又放回去,不知第幾次想起胡成的話,廚房送過去的飯菜不大好。

    能讓胡成都覺得不大好的,必定是很差了。母親一向不喜歡姜知意,事實上只要是他的妻子,他很懷疑母親都會厭憎。

    母親的前半生,都用來爭奪那個男人的注意,如今離開那個男人,他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所以母親,又來爭奪他了。

    真是,可笑。

    沈浮按了按眉心,他能應(yīng)付母親,姜知意卻不行,她性子太軟,逆來順受慣了,他沒必要讓她夾在中間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