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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后遺癥 第78節

    神經被擰成極細的一條,瀕臨崩斷的邊緣,靈魂被割裂成兩部分,一部分和人社交,一部分遠遠地看著岑稚。

    她剛剛在車里和謝逢周接吻的場景在他眼前不斷播放,那種遲鈍的、被壓抑許久的、厚重的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變成近乎偏執的占有欲,胸腔里的心臟劇烈跳動到發疼,他面上沒情緒地拿出手機,給岑稚發了消息。

    他靠著樓梯間的墻壁等了許久,她出現的時候,他有那么一瞬間的慶幸——或許她還是有點在意他的。

    但在她抬起手,讓他看見那枚戒指的瞬間,繃緊的神經啪地斷開,占有欲席卷掉他的理智,他想也不想地扔掉她的戒指,把她按在墻上想強吻她。

    他可以,怎么我不行?

    我們明明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你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

    為什么突然就不跟在我后面了?

    那換我跟著你行嗎?

    以后換我跟著你。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后語,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把她留下來,讓她回來。

    只要回來繼續待在他身邊。

    他怎么樣都可以。

    程凇還記得,當時在樓梯間,她眼里滿是失望。不像現在輸液室里這樣,干干凈凈的。

    他試圖在里面找到憐憫,就算是憐憫也是好的。

    可她一點情緒都沒有。

    岑稚仰頭看著輸水的透明膠管,藥水緩慢地一滴一滴落下來:“程凇,你知道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嗎?”

    液體從膠管流入手背,血管里結了冰似的沁涼一片,程凇喉嚨里酸澀地堵著,微微張口,最后還是沒答。

    眼底潮濕地發燙。

    岑稚自顧自地道:“十七年。”

    “六歲那年我遇見你,十六歲那年開始喜歡你,到現在我二十三歲。”

    “認識你十七年,喜歡你七年。”

    “我不想再把下個七年浪費在你身上了。”岑稚拎著包站起來,聲音很溫柔,說出來的話像在和他道別。

    “程凇,我們到此為止吧。”

    如果再碰到喜歡的人,你記得一定要對她好點呀。不要總讓她掉眼淚,女孩子都是假裝堅強,內里很脆弱的。

    山長水闊,我就只能陪你到這里啦。

    以后的路各自走吧。

    再見了。

    我曾經,最最喜歡的少年。

    –

    岑稚從醫院大廳出來時,外面又落起雪,鉛灰色云朵厚重地堆積著。

    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明朗。

    她戴上頭盔才發現謝逢周給她發了微信,第一條來自二十分鐘前。

    【你在醫院?】

    第二條是剛剛:【還要不要吃飯?】

    岑稚手機在工作的時候靜音了,下班后忘了取消,立馬給他回消息。

    【吃。】

    她有點奇怪謝逢周怎么知道她在醫院,正要解釋,對面又發來一條。

    謝逢周:【快八點了。】

    岑稚看了眼屏幕頂端的時間,七點四十:【那你等我二十分鐘。】

    市醫院到金河廣場如果不堵車,二十分鐘綽綽有余。最怕墨菲定律,行至半路,雪天路滑有車追尾了。

    岑稚平時耐心很足,但今天等得她莫名心慌,頻繁看表看路況,按住性子又等完五分鐘,她拐個彎繞了遠路。

    岑稚停好車,摘了頭盔下去,一口氣也沒有歇息,徑直跑向那家西餐廳。

    服務員訓練有素,面帶笑容地迎上來:“位置滿了,請問您有預約嗎?”

    西餐廳里光線明亮晃眼,岑稚喘著氣,目光巡視一圈,沒有見到人。

    “六號桌的先生呢?”

    服務員聞言轉頭望去,六號桌坐著兩位女士,明白過來:“您說上一位嗎?那位先生接了個電話,剛走。”

    墻上壁畫邊掛著西式鐘表。

    岑稚看見時間。

    八點零二。

    說等她到八點。

    真的就一分鐘也沒多等。

    –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岑稚都沒有和謝逢周再碰上面。

    他出差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走的,走之前在冰箱上貼了張便簽紙,讓她照顧好五折。

    岑稚早晨下樓倒水,路過冰箱看見這張便簽紙,停下腳步。

    紙上鋼筆字跡瀟灑潦草,她把這行字來來回回看了三遍,沉默片刻,又抬手將便簽紙貼回原來的位置。

    他不留歸期,岑稚也不問。

    微信毫無動靜。

    兩個人在未來一周里零交流,跟失聯似的,又或者都暗暗別著勁。

    岑稚每天中午和晚上下班回家,給五折喂狗糧,晚上遛完五折還會習慣性地去花店里買一支玫瑰帶回去。

    她答應要送給謝逢周九十九朵玫瑰,現在已經送到第七十朵。

    玫瑰不好養,在水里放了沒兩天就要枯萎,岑稚搜了很多方法也不管用。

    留不住花期。

    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謝逢周真的很厲害。她送他第一支玫瑰是十月中旬,他一直把它們養過了十月末。

    綠毛龜和熱帶魚還在喂,窗前一排多rou也在澆水,她將第七十六朵玫瑰插進玻璃瓶里,直起身子看向四周。

    這里和她剛搬進來沒有任何變化。

    卻總感覺缺了點什么。

    把頭轉回來時,岑稚沮喪地發現,昨天買回來的那支又要枯了。

    背靠著玉石隔斷想了想,岑稚從兜里摸出手機,點開度娘輸入問題。

    ——[多久不回家算離家出走?]

    –

    某人疑似離家出走的第七天,時話實說完成一個重要采訪。唐秀提議早點下班去喝兩杯,眾人紛紛贊同。

    地點選在酒吧一條街的星期八,比起對面的tulk,更像唱歌喝酒的清吧。

    唐秀他們人多,訂了包間,在二樓。岑稚跟在李可悅旁邊,繞開細竹管串起的竹簾往上走,突然聽見同行的人激動地小聲問:“快看快看,站樓梯口的那個,是不是明拾老板?”

    岑稚下意識地抬起頭,視線順著樓梯一路向上,最后落在一個穿黑色羊毛大衣的高瘦男人身上。

    他正倚在木質欄桿上給誰發消息,頂板射燈將他耳后冷白的皮膚映出一種冰塊的剔透冷感。大衣里是落肩款的休閑西裝,比較沒有攻擊性。

    澄黑西褲燙熨筆挺,面料垂感極好,修襯著那雙長的很有存在感的腿,褲口也講究地剛剛觸及鞋面。

    從頭到腳,一身慵懶散漫的清貴。

    似乎注意到旁人的目光,謝逢周抬起眼,剛好和樓下的岑稚對上視線。

    岑稚心跳快了拍。

    ……是有段時間沒見了。

    她抬手想打個招呼,謝逢周拐彎下樓,沒看她,繼續和人發消息。

    像那邊對他多重要似的。

    李可悅挽著岑稚的胳膊,憋著沒出聲,余光跟著他下來。清晰瞥見男人低折的后脖頸,襯衫衣領微微翹起,后頸線條修韌清瘦,棘突明顯。

    確實瘦的很有味道。

    等人和他們擦肩而過,李可悅立馬用手摸摸胸口,輕吁了聲:“每次見到明拾這弟弟都會被蠱到,別的不提,那張臉是真絕,看著都是視覺享受。”

    “弟弟的香水也好好聞。”唐秀插一句,“差點就忍不住跟他搭話了。”

    旁邊有人笑:“矜持點吧你倆,人家都結婚了,手上戒指沒看見嗎?”

    “想想也不行啊,又沒干嘛。”李可悅扭頭問岑稚,“是吧岑岑?”

    岑稚笑了笑,沒接話。

    右側肩膀隱隱有點疼——剛才某人路過,不輕不重地撞了她一下。

    連句道歉都沒說。

    岑稚心里悶著一口氣,回頭看了眼,人影重重,他早不見了。

    包廂暖氣充足,岑稚把圍巾解開,挑個靠近吧臺的位置坐下。

    李可悅攢了一桌人玩紙牌游戲,岑稚沒參與,支著高腳椅和唐秀喝酒。

    想著等會兒還要回去溜五折,她沒有多喝,心不在焉地跟唐秀聊天。

    一杯酒喝完,她準備再換一杯。

    吧臺上手機屏幕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