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后遺癥 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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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不擇路地闖進家網吧,碰見隔壁班班花,和他表白說喜歡他。 到底什么是喜歡。 他腦子很懵也很亂,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以為能這段戀愛或許能把他心里空缺的口子暫時填滿。 可直到結束還是空蕩蕩。 只要見到裴芹和程越江,想到他們私底下都是這樣的生活方式,那種窒息感就裹挾著他,讓他感到壓抑。 唯一能夠傾訴的人已經離世,窒息感激起了十六歲少年的另一種叛逆。 他開始有樣學樣,逃避現實,放任自己沉淪泥沼,不想掙扎,對什么都是無所謂的態度,薄情寡義,漠不關心,投入進去又很快抽身。 也不知道是在報復誰。 他察覺到岑稚喜歡自己是從高二開始的,她搬出程家時,他其實松了口氣,他不想讓她撞見這個家yin.亂的一面。老爺子六十歲大壽那天她在cao場等他,問他談那么多次戀愛是誰都可以嗎,當時他看見她眼里的情感,潮濕又認真,像獨角獸在看著太陽。 可太陽是誰。 他下意識地想要躲避,拙劣地裝作沒有發現,說也不是,反正你不行。 反正她不行。 他怎么混怎么壞無所謂,那個家怎么亂怎么臟也無所謂。 她不行。 她得是干凈明亮的。 程凇起初真的把她當meimei,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人生軌跡幾乎要融入彼此的生命里,她的存在對他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會在某一天離開自己。 那個家對他而言沒有歸屬感,他覺得自己似乎一直在漂泊,而岑稚就是他漂泊的底氣。她給人的感覺太永恒,像宇宙里一顆亙古不變的星辰,不管什么時候,抬頭都能看見她。 但如果有一天,看不見怎么辦。 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開始因為這個假設而不安。 他不肯承認自己缺乏安全感,卻在岑稚表露出一點想要離開他的意識時,就假裝漠不關心地把她推得更遠。 每次他和葉辛楚吵架,她總是第一個過來,語氣平淡地勸他復合,給他原本毫無波動的情緒添了煩躁。 他刺回去:“會寫嗎?情書?!?/br> 生日那天,她從頭到尾都坐在離他很遠的地方,離開時他送她回家,路上她又問:“你會和葉辛楚復合嗎?” 你為什么那么關心? 就那么想讓我跟她在一起? 所以他反問:“你男朋友?有空帶給我看看,別讓人騙了。” 他一次次地把她推開,然后再惶惶惴惴地等她主動回來找他,她確實每次都回來了,雖然一次比一次沉默,但她一直沒有從他身邊離開。 他得到了短暫的安全感。 直到下一次,惡性循環。 方子堯說岑稚可能喜歡他,問他是什么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 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件事,他發現他對岑稚的感情很復雜,喜歡嗎?什么是喜歡?兄妹嗎?那種融入進彼此生命的感覺,確實更偏向兄妹。 然后他說:“從小就當meimei的,我倒是希望她認清位置,別動心思。” 后面那句話。 他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如果沒有愛情會長久,那么一直做兄妹就很好,只要不離開他就好。 他是這樣想的,直到岑稚撕碎情書,答應和馮家聯姻,再和謝逢周結婚,事情開始脫離了他設想的軌道。 他在得到消息的下一刻開車去找岑稚,卻在花店門口見到她給謝逢周送了玫瑰。 一直以來包裹住他的殼子在哪里撕裂開一條縫隙,很細微很不顯眼,似乎也只是漏了點風進來。 于是他繼續偽裝,保持著一貫的態度,越是在意越是害怕,越是漠不關心把她推開,然后不聯系,以為岑稚還會像以前一樣回來找他。 但是這次岑稚真的沒有再回來。 岑稚來收拾行李的那天,他看見她手上的戒指,堵悶感一點點加重。 他以為他不會在意,畢竟他沒想過要和她在一起,他努力克制著情感把她當meimei。如果真要逾距,就憑他爸媽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樣子,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肯潑臟水引導醫鬧輿論,對養女又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他能做的就是和她保持兄妹的距離,再把關系控制在被接受的范圍之內。 可是他晚上開始失眠,開始睡不著,就像有什么東西逐漸被抽干了。 有些人的存在好像空氣,起初并不覺得有什么,失去卻會感到窒息。 你可以不吃飯,不睡覺。 不做任何事。 但你不能不呼吸。 所以在tulk遇到岑稚時,他第一次失控了,逾越了他自己制定的條框,讓她去離婚。 他想,并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才讓她離婚,而是不該讓他從小就保護著的meimei,為了離開程家,為了一個項目,把自己一輩子的事情搭進去。 這是他身為兄長的責任。 他以為她會答應,她從來都很聽他的話,但她的眼神格外冷淡:“不僅是為了遠離程家,也是為了遠離你?!?/br> 心口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疼了下,疼得他腦子空白了一瞬,甚至不明白為什么她一句話會讓他這么難受。 難受到接下來幾天,他都不太敢回憶當時她說了什么,不敢把那句話回憶第二遍,開始躲避她的消息。 方子堯打電話說岑稚車禍住院,他當時在公司,開著車沒拿傘,淋雨跑進醫院大廳,順著樓梯往上跑。 她小時候一被人欺負就紅眼眶,現在人販子報復她把車撞翻到坡下。 那么疼,她會不會哭啊。 他還是不放心把她交給任何人,她應該待在他身邊,被他保護著。 這是他臨近失控的第二次,他想也不想地又提出讓她離婚,為了還謝家項目,他不顧股東會那群老狐貍的反對,硬是要把程家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城西那塊地讓給億嘉。 其實對他而言,什么都無所謂,只要能讓謝家把岑稚還回來。 岑稚很客氣地拒絕,說她可以保護好自己,就算不行,也能找別人幫忙。 這個別人是誰,他再清楚不過,他當時有點茫然,不明白為什么。 從小到大你跟在我身后。 我們一起長大。 怎么現在,遇到危險時,你第一個想要聯系的人不再是我了。 他有預感,如果再不把岑稚接回來,她可能就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到走廊和謝逢周說了這件事,不知道為什么就打起來,后來靳楠來了。 女人聲音柔和,說話時下頜微抬,帶著不容置喙的氣場:“小朋友,離婚這件事,先不說你問沒問她的意見,就算她同意,你的父親母親呢?別把事情想的那么簡單,你以為這塊地是你想給就能給的?股東會和誰同氣連枝你也明白,打斷骨頭連著筋,先把位置坐穩了,再來談感情?!?/br> “最重要的一點。”靳楠攏了攏肩上的大衣,眼神淡淡地眺他,“她現在麗嘉是我謝家的兒媳婦,以后也會是我謝家的人,這一點,你要認清楚?!?/br> 靳楠說的沒錯。 程越江罰了他一個月禁閉,把他關在別墅里,讓人看著不許他出門。 他從靳楠的話里,真正意識到岑稚不再是程家的養女,她成了謝家的人。 她遷出了戶口,成了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陌生人。 這個認知讓程凇躺在床上忽然就紅了眼眶,他把自己蜷縮起來,胸口空了好大一塊,空蕩蕩的不完整。 他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十七年不是個數字,她不知不覺在他生命里占據了這么重要的位置,那種即將徹底失去的空蕩感像潮水把他淹沒。 即將灌頂之前,他爬起來,將油門加到底沖出了別墅,到四季海樓才發現她搬了家,搬到哪里他不知道。 最后失魂落魄地去了酒吧,借著酒意給岑稚打電話,聽到謝逢周的聲音。 他們同居了。 程凇回到別墅,程越江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罵,他毫不關心地路過他回了臥室,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腦子里想的都是岑稚和謝逢周同居這件事。 他們會做什么? 接吻? 上.床? 她以后會有個孩子,她成了別人的老婆,以后還會是別的小孩的mama。 ……和他徹徹底底的沒有交集了。 一直在潛意識里刻意忽視的感情,膽小地封鎖起來的真心,不敢說出來的喜歡,在一瞬間把他沖垮了。 這種感覺,就好像兩株共生植物,他靠著她呼吸,靠著她覺得自己還存活著,兩只腳踩在實地上。 現在她離開了,養分和空氣都消失,他開始迅速地枯萎。 程越江收走了他的通訊設備,他失眠的次數更多,總是會夢見醫鬧那段時間,鋪天蓋地的辱罵和輿論壓力全部擠壓在他身上,他在夢里把自己鎖在狹窄黑暗的房間里,背靠著一扇門,她坐在門外面,安靜地陪著他。 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就會讓他有種難言的安全感。 白天睜開眼卻發現,她已經走了,可能以后也不會再回來了。 他好像重新被按進了泥潭和沼澤地里,黏稠的黑暗扯著他往下陷,這次拽住他的手將他拉出來的人不在。 程越江把別墅看得更嚴,他在臥室里不分晨昏地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禁閉結束,程越江讓助理把手機給他,他打開微信,沒有收到岑稚的一條消息,反而在班級群里看見聚會。 一群人在討論,他呼吸停滯,緩慢地往上翻,看見一張照片。 謝逢周和岑稚的背影。 他幾乎什么也沒想,驅車前往ktv,剛把車停好,余光透過微敞的車窗瞥見謝逢周的臉。 兩人對視,謝逢周把視線收回去,抬手按下了車窗。 岑稚撐在他身后椅背上,動作很親密,眼睛專注地望著他,耳朵有點紅。 他就看著謝逢周親了她,她沒有躲開,睫毛細密地顫抖著,像蝴蝶顫動的翅膀,輕微的頻率卻掀起洶涌臺風。 直到車窗合上,他們進去,他不知道在車里待了多久,去解開安全帶,手很抖,抖得有點找不到搭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