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弄巧不成拙 第1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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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又陷入一陣沉默。 “我今天就告訴你——”廖清杉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地說著自己的答案,“靠鏡頭,靠話筒,靠紙筆,靠聲音,靠無數個媒體工作者,用眼睛和腳步丈量的事實真相!” “媒體的責任是記錄這個時代。” “可誰來記錄媒體?” “我不明白,我為什么做這件事,就這么讓你低看!” 廖清杉質問著,音調下意識揚高:“因為溫慕起嗎?因為你不愿意在我身上看到他的影子?因為你覺得你兒子沒有繼承你的父業,挑戰了你作為父親的威嚴?” “那我問你,在我思想最柔軟、最易塑的那幾年,你在哪兒?” 又是這個。 又是這個死結。 廖敬遠聽了,重重拍了下桌面,說:“廖清杉,我是你親爸!我還能害你不成!你以為誰都有你這樣的出身?你以為劍橋誰想去就去?你以為誰都能像你,連腳都不用踮,就能享受這樣高的起點?” “對啊,像我這樣的人——”廖清杉說著,嘴角扯出一抹輕笑,“像我這樣出身優渥、名校傍身、前途無量的人,做起這樣的事情都阻力重重,那他們呢?” 廖清杉目光筆直地看向廖敬遠,“隱于街巷的手藝人呢,困在深山里的傳承者呢,被時代浪潮裹挾著、就快要失去自己位置的開拓者呢。” “我不過是在閑暇之余,利用自己睡不著的時間,去完成了一件我覺得有意義的事情,都被你不理解到這個地步。” 說著,廖清杉低頭,有些澀然地笑了一聲:“那他們的處境,又該有多艱難。” - 九月下旬,季節是真的在往秋天過渡了。 白晝明顯變短。 廖清杉開車到海邊的功夫,天邊的景,就從啟程時的暮靄沉沉,變成了到達時的星羅棋布。 停好車,廖清杉往離海更近的地方走。 大海向來神奇,有寬闊的胸襟。 看著它,你是真的能靜下心。 海浪層層拍打著月光,廖清杉不知道看其折疊了幾回,口袋里的手機突然沒有預兆地響了起來,這鈴聲像是有魔力。 看到來電的那一瞬間,他沉悶的心情像是忽然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嘩啦啦地漏著光。 “阿杉杉~~~”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嬌俏,“你在干嘛呢?” “想你。”他說。 “嗯?” “想見你。” “想見我啊?” “嗯。” “是想見我啊,還是想[見我]啊?” 廖清杉沒聽懂這個一模一樣的選擇題:“嗯?” “《盤古》宣傳片發了,直接沖到熱搜第一耶,大家都很期待這部國漫哦!”應如是在手機里跟他報著喜訊,“阿杉杉,當初,你創辦這家公司的時候,為什么要把[見我]解讀成‘在這里,遇見真正的自我啊’?” “因為太多人覺得,尋找自我是浮于空中的命題,沒有什么意義。”廖清杉看著寬闊的海面,語氣平和地說,“但其實,這個命題,最應該落在實地。” 應如是聽懂他話里的深意,繼續問他:“那現在,你尋找的自我,要驗收成果了,你開不開心?” 廖清杉毫不猶豫地回答:“開心。” 應如是就是在聽到這個回復時,原本輕快的腳步聲驟然放緩。 時間撥回到一個小時前。 應如是抵達南棲國際機場,然后打車去了廖氏集團樓下。 剛下車,她正想著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在廖清杉面前的時候,就有一個身影先行映入了眼簾。 她坐在輪椅上,氣質沉穩,長相精致又大氣,五官輪廓有一種說不出的漂亮。 應如是看著她,正想著她是不是就是廖清杉提過的jiejie的時候,兩個人像是連接了同樣奇妙的磁場一樣,同時看向了對方。 這場沉默的對視里,是廖京妍先開了口:“悠悠?你是悠悠嗎?” “嗯,”應如是快步跑到她面前,問,“你是清杉的jiejie嗎?” “是我,我叫廖京妍,很開心見到你。” “我叫應如是,你叫我悠悠就好。” “悠悠,”廖京妍眉眼含笑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問,“你怎么一個人過來了?” “我……我想他了,來看看他。” 廖京妍唇角揚起一抹笑容,看著她問:“那思念之苦,能不能多忍耐十分鐘?” 應如是沒聽懂,表情微怔:“嗯?” “借你十分鐘的時間,陪我去喝杯茶,好不好?” “啊?”應如是愣了瞬,很快便應了下來,“好啊。” 如今,根據廖京妍的提醒,應如是來到他來到的海邊,看著他獨自看海的背影,她腦海里都是剛才廖京妍跟她說過的一番話。 “他比我小,但他才是真正的早慧。” “有恃才傲物的資本,卻不驕不躁,也不離經叛道。” “他與這個世界的規則有商有量,但不輕易妥協。” “不妥協的背后是什么。” “是韜光養晦、是奮起直追、是能吃苦、能抗壓、能熬。” “但那背后,唯獨沒有快樂。” “但他跟我說,你有給人帶來快樂的神奇能量。” “所以,以后他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擔待點兒。” 應如是當時聽了廖京妍這番話,輕輕搖頭,說沒有。 他沒有任何做的不好的地方。 但僅僅半個小時過去,她就推翻了自己的回答:“廖清杉,你不好。” 廖清杉還以為她又在故意找茬兒,輕嘶一聲,嗓音含笑地陪她演:“我哪兒不好了?嗯?應悠悠,你又恃寵而驕了是不是?” “你不聽我的話。”應如是說。 “嗯?” “你總是什么都不跟我說。” 你明明不開心的。 海邊總是風聲陣陣,擾亂聽覺,但廖清杉卻敏銳地在手機聽筒里,捕捉到了一陣細細軟軟的哭腔。 他眉心一蹙,叫了聲:“悠悠?” 那邊無人應答。 瞬間,廖清杉心像是一下子被人提起來了一樣:“悠悠!” “怎么了?你哭什么?” “應如是!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快跟我說!” 應如是一邊朝他走近,一邊質問:“快樂是有限資源嗎,快樂是不可再生資源嗎?你拿走了,我就少一點。” 廖清杉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三聲質問弄得有些懵:“什么?” “廖清杉,你總這么強撐著干嘛!你總這么為難自己干嘛!你跟我說說你的不快樂怎么了!” 她說話的同時,一陣海風狠狠撲打在他臉上,廖清杉聽著手機里傳來的聲聲質問,攥著手機的手指,猛然一緊。 “當時蘇潺失戀,我怎么跟她說的?嗯?你一句話都沒記住是不是!” “你也不想想,我閨蜜失戀關你什么事啊,你以為我讓你把我送過去,又讓你跟我上樓,是真的把你當苦力啊!” “我當時跟她說,你不用消耗你的能量在我身上,不用刻意對我笑,也不用在我面前偽裝你很好。” “我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記住是不是!” 五年前,她意外闖入他的世界,永遠不按常理出牌,也永遠明媚可愛。 他一直以為,她就像表面那樣,所有情緒都是直來直去,既坦率又爽朗。 但現在,他才讀懂她的一語雙關。 原來,她在五年前,就看穿了他所有的偽裝。 她在他耳邊,耳語多年。 他卻從未留心,去揭開她埋下的懸念。 廖清杉聽著她的話,喉嚨像被塞了一團棉花似的,有些話不吐不快,但是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對著那頭,嗓音溫柔地喚她的名:“悠悠。” 應如是站在搖晃的樹影里,看著面朝大海的那個身影,仿佛看到那個離現在的時間和空間都很遠的、倫敦的跨年夜。 原本埋藏在回憶里的一幕幕,被這一眼一發酵,鋪天蓋地,往下涌。 如廖京妍所說,他沉默、孤獨、堅韌。 埋首前進,不知疲憊。 所以,此刻,她看著他的身影,心情格外復雜。 有心疼,有后怕。 更有—— “她愛他”。 于是,心里那句藏了很久的質問,便摻著回憶,被她不假思索地喊了出口: “廖清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