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珥覺得這幾天的好心情在她踏出Nana站的一刻急轉直下。

    車站外頭乍看沒什么特別。賣紀念品的大棚子整齊地排列在街道兩側，大大小小的霓虹燈牌強勢放光。田岸把她的手牽得緊緊的，這讓她很有安全感。她在一個顏色最鮮艷的攤頭前停下，專心地看著各種熱帶水果花卉形狀的香皂。

    一張花花綠綠的傳單被隨手甩到她懷里。

    一排半裸的女體像，每個都姿勢聳動，配上露骨的文字，入眼的剎那在她心上燒了一把火。

    她趕緊把傳單反扣過來，又是一排新鮮的環肥燕瘦。

    田岸看到像觸了電似的跳起來的小耳朵，再看清她糾結的源頭，拍拍她的肩頭，又把她的頭擺正。

    “別東張西望，這不是小商品市場，不是說了瞄幾眼就走的嗎？”

    小人兒帶點委屈地回望著他。

    他把手又攥緊了一點，“走吧，趕緊的。”

    艾珥注意到他們還走在輕軌橋旁的大路上，忍不住朝身側的小巷子張望起來。“咦，這里路邊的小巷子都點著粉色的燈，好像小巷子里人更多。我們快到娜娜廣場了嗎？”

    “快了快了，我都看好地圖了，還沒到轉彎的地方。”田岸拉著她向前快走。

    艾珥狐疑地打量著走過的一個個巷口，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從地鐵站出來要這么遠的嗎？怎么和我在旅游書上看到的不一樣？我們要不要再看一遍地圖？”

    見瞞不過她，田岸把她拉到7-11便利店的屋檐下，“娜娜廣場得下了地鐵往回走，我們走反了方向。”

    “啊？”她現出點惋惜的神色，隨即又開心起來：“不要緊，我記得書上說下一站Asok附近的Soi  Cowboy也很有名，要不將錯就錯去那也行。”

    田岸就著她翻開的一頁瞟了一眼，想了一秒。“本來想帶你在大路上逛逛就回去，去牛仔巷的話還是直接在Asok站下方便。反正就是個酒吧街，明天帶你去老城區的拷山路也是一樣的。”

    “你故意把我往反方向帶啊？”艾珥白了他一眼，手上在他的小臂上輕掐了一下。

    “啊……別掐，怎么又這么暴力……直接打車去夜市吧。”

    “不要……都走了半站地了……就去牛仔巷看一眼嘛。”艾珥抱著他的手臂搖了一下。

    田岸看看手表，還沒到九點。“走吧。”

    沿著素坤逸路一路向下，涼爽的夜風吹起薄薄的裙擺，很是愜意。艾珥抱緊了田岸的手臂東張西望著。周圍有不少一看就是游客打扮的男男女女，又以男性居多，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黃的棕的黑的，襯衫T恤大褲衩子包裹著各種膚色的男性身體。本地女孩們也是一眼就能認出，深深淺淺的健康肌膚和深深淺淺的發色，一律清涼打扮，或休閑或火辣。

    “快到了。”田岸拍拍她的后頸，“前面拐進一點就是。”

    路口突然閃出一個長手長腳的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樓上有房，可以買鐘可以包夜，上來看看！”

    艾珥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田岸拽走。走了兩步，聽到身后的人還在繼續喊：“我們這里女孩男孩都有，一起叫還有優惠！”

    田岸瞟了一眼身邊還在發愣的女孩。她投來一個費解的眼神：“男孩女孩都有？剛才那個人打算推銷男孩給我？什么情況？”

    “可能是推銷給我“，田岸一把把她摟過來，  “你以為有伴了人家就會放過你？”

    “不要摟著我”，艾珥從他的臂彎里掙脫出來，只牽了他的手。

    “怎么了？生氣了？”

    “沒有……就是有點不是滋味，你一摟著我，我就覺得你和這滿大街摟著小meimei的色老頭沒區別。”聲音帶了點幽怨。

    “我的小祖宗……說什么胡話”，田岸繃不住笑，“自己哭著喊著要來紅燈區看看，連門都沒摸到就想跑了。”

    “誰說想跑了，這不就到了。”艾珥指了指窄巷口寫著“SOI  COWBOY”幾個大字的招牌。

    艾珥驚訝于窄窄的巷子竟能容下烏泱泱的這么多人。兩個人的身影迅速融進摩肩接踵的人流，不斷有人從巷口走進來，推著人群向前走。不斷有人脫離走馬觀花的隊伍，走進粉的金的綠的銷金窟。

    層層迭迭的霓虹燈牌一塊壓著一塊，飽蘸著彩墨，爭著要在已經過曝失焦的夜景里再添上一筆。透過洞開的門戶可以看到舞池、吧臺和在鋼管舞柱上扭動的rou體。耳邊充斥著各種風格的音樂、嬌滴滴的攬客聲、調情聲、酒桌游戲的笑鬧聲。露天酒桌上已經有過早喝醉的男人興奮地把手伸進掛在女伴身上的小小布料。

    本以為自己對裸體已經脫敏，才知道身體有多少種展示的方式，獸欲大開毫不掩飾的眼神乘以成百上千倍能讓人如何心驚。

    她茫然地向前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把想起把目光投向身邊的人。一對沉沉的眸子，有些擔憂的眼神。

    “看夠了就回去吧。”

    艾珥摟上田岸的腰，鼻尖在他的襯衫口袋上蹭蹭。她感到身邊的人用力地重新摟起她，拖著她轉身慢慢往出口挪。

    夜還未深，進巷的人遠比出去的多。艾珥注意到身旁的啤酒桌下趴了一只皮松骨立的老狗，耷拉著一對垮得沒形了的耳朵。

    像是感受到她的注視，老狗支棱著站起，擦著艾珥的小腿肚若無其事地走過。艾珥感到半邊身子石化，連半步也邁不出。

    “不怕”，田岸拍拍她的手背。

    她嗯了一聲，又輕輕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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