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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第一鰥夫 第105節

    玉無瑕送他入這個幻相, 大抵是想讓他也體會下這般感受。

    司瀾正躊躇不知道該怎么辦時, 幻相中的夜空硬生生被撕開一個口子,一道霞姿月韻般的頎長身影從破開的口子中走了進來。來人;

    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星光,襯得身形剪影如夢如幻,一步步走來時, 腳下生蓮, 邪氣俱散。

    枯木林中頓時傳來驚恐的惡鬼尖叫聲。

    司瀾沒想到,昊微竟然這么快就從幻相中出來, 還能到這個幻相里找他。昊微見到他無事, 緊繃的臉色稍霽, 詢問著話,“有無受傷?”

    司瀾搖搖頭。

    昊微欲帶他直接離開幻相, 司瀾卻指著迎親的詭異隊伍道:“這是玉無瑕給我出的難題?!?/br>
    昊微看了一眼幻相中的畫面, 淡淡道:“這些應都是玉無瑕曾遇到過的事。”昊微先前所在的幻相是在洪流中, 父親選擇去救離岸邊遠的女兒, 卻沒有去救離岸邊咫尺距離的陌生孕婦。

    那婦人死后怨氣不散, 將父親困在無盡循環中, 若要想解開循環,父親就必須舍小情,保大義,選擇去救陌生孕婦,而放棄自己的女兒。

    但那位父親即使重復了成千上萬次,也依然每一次都堅定地選擇了自己的女兒,導致靈魂不得救贖,永被困在那一幕中。

    昊微并沒有解開那個幻相,而是因為擔心司瀾,直接破開幻相走了出來,闖入「蘭」畫中找司瀾。

    司瀾:“我想解開這個幻相?!?/br>
    這些幻相不僅是當事人的執念,也是玉無瑕的執念。興許解除后,也能對玉無瑕的執念造成一定的動搖。

    昊微輕輕頷首,掃了一眼那對正在拜堂成親的人皮紙人,便大致猜測到緣由:“需要讓他們放棄成親?”

    “嗯。”司瀾落到紙片人身旁,一邊跟著他們進洞房,一邊解釋著話,“這二人原本為繼子繼母關系,相愛后被村民們發現,遭受極刑而死,死后便化作厲鬼殺了村里的人。后來受到懲罰,永世困在這場輪回之中?!?/br>
    昊微:“這懲罰應是玉無瑕給的吧。”

    司瀾無奈道:“我也是這樣覺得。”

    昊微看了一眼新房里的兩座墳墓,估摸此處應當是墳場,眼前的喜堂和婚房都只是幻術變幻出來的。

    兩只人皮紙片人喝完合巹酒后,便要進到墳墓里,他施法布了層屏障,攔住二人的去路,不讓他們進墳墓里。

    他們二人仍機械的邁著步子,只是一下又一下,在原地踏步。

    昊微試圖與他們溝通,卻發現根本無法與他們溝通。

    這紙片人中是沒有靈魂嗎?

    他走到跟前去,才發現這人皮嘴里被塞了泥土一般的東西,堵了嘴,根本無法開口。

    昊微:“他們的嘴巴被堵住了?!?/br>
    “什么?”司瀾也走上前觀察著,眉心凝起,“想來是在他們死后,村民們怕他們去冥王殿告狀,便堵住了他們的嘴巴。”

    難怪他們化作厲鬼后,會那么仇恨村民,直接屠了全村的人,割下他們的腦袋扔在枯木林中,尸首則掛在樹上。

    司瀾沉默了會兒,然后化作「知心jiejie」,先說自己同情他們二人的遭遇,再開口勸他們不要再執念于此,早日投胎為宜。

    說到口干舌燥,這二人依然不作回應,司瀾只好訕訕道:“你們若是說不出來話,可以給一點肢體反應也行?!?/br>
    二人還是機械的抬腿,要邁進墳墓,根本不理睬司瀾。

    司瀾估摸著從勸這個方法上,是無法解除他們的執念了,他打量著喜堂新房的場景,企圖發現一點線索。

    目光最后落到牌碑上,那女子的牌碑,正面左側上寫的兒子名字,便是這繼子的名字,宋連。右側上則寫了個亡字,正中間則寫著顕妣宋母沈太孺人閨名鶯語生西蓮等字。

    那男子的牌碑則簡單許多,興許是父母早逝,又無兒無女,只在正中間寫了宋連之墓四個大字,牌碑后面倒是寫了宋連的生辰八字。

    他拿起牌碑,仔細看著。

    “牌碑有什么不對勁嗎?”昊微問道。

    “這兩個牌碑沒有立在墳墓之上,想來是因為他們對牌碑不滿?!?/br>
    昊微聞聲眉心一動,瞬間明白司瀾的意思了。

    這對癡情怨侶無數次重復著成親儀式,想來是因為每一次成親兩人都未真正結為夫妻。

    他們死后立的牌碑,仍然將兩人的關系定為繼母與繼子關系。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到了陰曹地府,按照鬼制,繼母與繼子依然無法成親。

    可他們死了,又不得不入墳墓,進地府,受鬼制約束。

    想到這,司瀾心里不禁生出些感慨。

    從生到死,人都要被各種規矩束縛著,也是這般規矩讓人無法真正解脫。

    他伸手輕輕一揮,女子的牌碑上密密麻麻刻的字全部消失,只留下九個字:宋連之妻沈鶯語之墓。

    爾后,他將這個牌碑和「宋連之墓」的牌碑,放到兩座墳墓邊上。

    昊微收回屏障,那兩個紙片人木訥的抬起頭,走進了墳墓之中。

    司瀾見狀,心不由有些緊張,目光緊緊盯著墳墓,不知道這能不能解開兩人的心結。

    然而等了許久也沒有看到什么異常,還以為失敗了,正要重新想著對策時,那兩個紙片人竟然又從墳墓中走了出來。

    兩個紙片人面上仍然慘白,沒有表情,卻朝著二人的方向跪了下去。

    他們被困在這里許久,想要脫離「母子」關系,以夫妻關系走入輪回,然而牌碑上刻的字,將他們的釘為「母子」關系。

    因此每一次的成親,都無法完成最后的執念,做不成一次真正的夫妻。

    現在司瀾終于完成他們的執念了。

    他們二人唇瓣動了動,口里塞滿糟糠污穢,說不出來話,只好又朝司瀾磕了個頭表示。

    磕完頭后,眼前的無邊黑色幻相化作點點銀色星光,兩個紙片人實現了心愿,身影轉眼便消失,枯木林中惡鬼聲,此起彼伏尖叫著,周遭黑漆漆的幻境漸漸被現實的場景所代替。

    司瀾和昊微脫離了幻相,回到現實世界。

    兩人處在亂葬崗之上,眼前有兩座快要被風雨踏平了的墳墓,墳墓上的牌碑卻異常的新,上面刻著清清楚楚的字。

    宋連之墓。

    宋連之妻沈鶯語之墓。

    司瀾嘴角輕輕勾起,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盡管他并沒有做什么,只是變幻了牌碑上的字,但一想到那兩只鬼終于完成夙愿,可以安心投胎了,他心里便覺的愉悅。

    他想那玉無瑕此刻肯定在盯著他,望著天空,道:“我成功了?!?/br>
    玉無瑕以「欲」,將他們困在其中。

    而他則以「情」,將他們解脫出來。

    情生欲,欲成我執,我執解于情。

    世間萬般,都逃脫不了一個情字。

    司瀾出來后,便立即用神識聯系宋丞宋也二人,得知他們已經將謝離從懸崖中救出來了。

    “尊上,謝離一直吵著嚷著要去找曲澤,現下我們已經帶他來玲瓏山?!?/br>
    “……”司瀾。

    他口里本欲叮囑他們待在逐云峰,不要亂跑的話,硬生生憋回胸腔中。他頗為無奈道,“你們怎么能任由謝離?”

    宋也略微尷尬道:“尊上,我們以為就是普通的妖僧,想著我和哥哥便能將曲澤救出來,所以就追來了玲瓏山?!?/br>
    “玲瓏山內機關陣法眾多,你們在玲瓏山外不要動?!?/br>
    司瀾吩咐完話,久久也沒有聽到回話,心里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宋丞,宋也……”

    “尊上,我在?!?/br>
    宋丞開了口,聲音有點低,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尊上,我們已經不小心闖入陣法。這陣法形式五芒狀,進來后里面滿是妖魔鬼怪……”

    “……”司瀾。

    這時,小謝離也開了神識,加入對話中:“尊上,你什么時候來呀,嗚嗚,我好害怕。那個妖和尚看起來好厲害,他的……這個陣法里的妖怪都好兇……”

    “別怕,我馬上就過去,你記得待在二位護法身邊,不要隨意走動。”司瀾揉著眉心,忍住想罵人的沖動。玲瓏山那么危險的地方,他們竟然敢去,去了就算了,還闖進了五芒星陣法。

    他頗有種打怪剛開始,卻發現自家隊友已經全被妖怪抓去的感覺。

    “好,尊上,嗚嗚,我等你……”

    “嗯?!?/br>
    說完,司瀾嘆口氣,萬般無奈開口,把謝離和宋氏兄弟意外闖進五芒陣法的事情告訴昊微。

    昊微目露凝重:“那便快些趕去玲瓏山。”

    兩人不敢耽擱,立即施法趕去玲瓏山。司瀾知道,這一次去玲瓏山,是有一場仗要打,打贏了什么也不會發生,但打輸了六界就要重塑。

    世界還是這么個世界,但里面的人和事都變了。

    不過從幻相中那對紙片人身上,司瀾倒是來了靈感,想著玉無瑕的弱點會不會也就是玉無瑕的欲念呢?

    若是成全他和迦恒佛祖在一起,是不是能阻止他禍世?

    司瀾這般胡思亂想著,情不自禁出聲:“可這樣的話,迦恒佛祖豈不就是要犧牲貞元?!?/br>
    昊微斜睨他一眼,眼皮微微垂下,又聽到他道:“為了六界,短暫犧牲一下貞元,也算是佛的舍己度人之舉,所以當務之急還是要勸迦恒佛祖獻身啊……”

    “……”昊微。

    昊微忍無可忍,伸手叩在他后頸上,淡淡道:“若是這么簡單,也不至于你輪回那么多世,也沒有成功阻止玉無瑕?!?/br>
    司瀾訕訕道:“興許之前是因為沒有成功說服迦恒佛祖?”

    “哦,即便真是這樣,那你這一世,又怎么覺得自己能說服迦恒佛祖呢?”

    司瀾被問到,抿了抿唇。

    昊微察覺自己剛剛說話有點像懟人,便輕輕咳嗽一聲,放緩語氣溫柔道:“玉無瑕天生反骨,在迦恒佛祖這一事上,半點不由他,正正好激起了他身上的反骨。可以來說,迦恒佛祖是他的欲,他的情,他想要得到迦恒佛祖,只是他的情愛所在,而非是他的弱點?!?/br>
    司瀾覺得說得頗有些道理,忍不住嘆息一聲:“以前做個凡人的時候,唯一的煩惱就是錢不夠多,那時候覺得在天上飛來飛去,都是遙不可及的幻夢,以為得道便能圓滿。現在才發現,做人有人的苦,做魔有魔的累。”

    昊微以為他「癔怔」又犯了,說這出些奇奇怪怪的話,于是伸手將他向自己攏了幾分,安撫道,“別想那么多,你忘了啻憂神君說過,這一世你多了我?!?/br>
    興許那玉無瑕知曉他是個變數,所以才會在他渡神皇之劫時前來破壞。

    司瀾嘴角動了動,似乎露出一點笑:“若是有機會近玉無瑕的身,施展傳回咒,我沒準就能找到玉無瑕的弱點?!?/br>
    不知道想到什么,司瀾又道:“這一世我從九嬰獲得的術法,也是個變數?!?/br>
    “嗯?!标晃⑹种篙p輕逡巡在他后頸處,無聲安撫著他的情緒。

    這幾日司瀾雖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但他能夠感受到司瀾的壓力和緊張,晚上休息時呼吸都沉了幾分,眉頭也在深深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