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直到成年已久,離鄉背井,柳默欽仍是會想到晏軒函。 以及,他們一起度過的跨年,在當年。 現在雖說是,光彩紛呈......柳默欽坐在高臺,并不打算點選餐點,過于豐盛,徒然成了浪費。 左右,近來也沒有吃上贊安諾;配些酒精,應是無妨。 柳默欽點了一杯,不知品名的調酒。 味道嘗來,或許基底是琴酒,并加上了果汁不等? 他比較喜歡另一種酒品。 香艾酒、威士忌,或許還有一些梅酒與花茶,配著附上的紫蘇糖──不那么香甜順滑,勝在口感與層次的豐富。 端著酒杯,兩百七十度的觀景臺上,多了柳默欽的身影。 鐵質的欄桿外,圍繞一層玻璃,透明的;他便倚著那分冰涼,讓嚥入腹中的涼薄,更加是,由內而外地,滲透徹底。 夜晚于此,愈發遠方的建筑,便愈是明亮奪目。 然而,有時距離的維持,也是一種別樣的美艷。 至少不會使人,雙目難睜,為了那閃爍不已的燈光耀眼。 玻璃杯壁上頭,覆蓋的手指,沁入了冰塊與金屬的涼意。 北部,有些冷。 興許,卻是較麻木無覺為好。 搖晃的杯中,冰塊隨著滾動造成的聲響,剩下了,敲打在玻璃上的清脆;一次便是一串的連綿不絕,恰好遮蔽了耳邊的嘈雜。 抬起左腕,撩起長袖,露出未曾換過的手表。 當年的長方,當年的指針,當年的墨黑,當年的時辰。 人卻不是了當年的人。 將近了十二點整,結伴相偕的人們,逐漸多了。 只有他孤身一人嗎?也不是。 他不會斷言,說不再有這類人等;只是,有人相伴的他們,總是比他這類人士,多上不知凡幾的,不是嗎? 人類,是群居動物,他們也不過是順應本能,讓自己活得舒服些罷了。 沒有什么錯。 既然做了選擇,便是要為自己的抉擇負責,如此而已。 有些事,做了便要承擔的。 就像是,他們選擇了陪伴;而自己,決定了憑藉自己,生活下去。 倒數聲落,隨著遠處縹緲的音樂響起,炸開的,是一簇簇的煙火,或紅或白,或紫或藍,把天邊涂抹上一層閃耀的絢爛。 柳默欽只是靜靜看著。 他看過煙火,但也是多年前了。 最記得的一次,便是印象最深刻的那個當年。 升上大學,他再也沒有觀覽煙火的打算;直到,今年寫了幾本小說,想到了當年的自我,或許,觸動了一些,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性。 所以今天的煙火,才會多了一位靜默而立的觀賞者。 表情并無喜悅,也無悲傷,只是望著煙火的明媚,如同透著煙火,在看一抹從前的回憶,永遠在腦海中鮮明如初的回憶。 很是醉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 怎么會為了煙火,又請了幾日假期,讓整年的休息,幾乎又在這天用了個透徹? 可能是因為,在他心底,他尚未抹消得全,感性的層面吧。 縱使分手已久,現在想起,心中仍是有著不捨與眷戀──只是多半時候,為他藏匿,強迫著自己,不要再做無謂的回憶。 不是感情史上的初戀,卻是同性交往間的初戀。 不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對象,卻是他頭一回愛上的對象。 「我想你們了。」 「好想好想。」 柳默欽又呢喃了一回。 沒有說出名字,他自己心知肚明便是。 他說的,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也和他沒有了任何聯系,任何關係。 那人,極其重要的人呀。 若真要相較,卻也沒有比那人,更是不值一提的人物了。 最愛的,總是傷痛最深;即使最后明白,那是對他最好的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