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些事情,徐于姸比不上,她的班導──坦坦蕩蕩地,把自己的故事,當作作文題材,在上課侃侃而談,不見悲戚。 是真的。 陰雨連綿的天氣,閃電霹靂,吵架不已。 然后,「砰」地一聲,大門甩上,從此,直到娶妻生子,她的班導,再也沒有見過父親。 雖說,無法做到班導般昇華至此;然而,笑著說出口,可能也是可以了吧。 可以如此。 卻也僅限于此。 胸口,仍是時不時沉著一塊沉甸甸的大石塊,直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一旦不再留心,便會遭受襲擊,癱倒地面,勢必緩上數日,方會使生活回歸正軌。 是一種悲哀與瘋癲,嚙食著心臟,偶爾抽痛,偶爾蜷曲,一小團,卻又是滿滿一片的,空白。 徐于姸明白,又來了,又來了,又......來了。 她不想它。 它卻死死纏住她,不肯放手,不帶任何緣由。 每一口呼吸,都是堵塞般的喘息;每一次思考,剩下一鍵刪除似的空白。 死寂的慘白,極致的寂寥。 乍一望去,只有她,和廣袤無垠的,潔白勝雪。 表情,是木僵的,沒有開心,沒有悲傷,只有不笑不哭的漠然;卻又必須,在面對自己以外的所有時,抹上笑容,灑上天真,甚至,些許幼稚與活潑。 才好掩飾心思,才好不使人知。 然而,說班導看不出來,也是種奢望。 班導涉獵的心理學,過于深奧;以至于,她的所知所想,可以一覽無遺。 「在我的視角看來,你經歷的事情,其實不算什么。因此,我無法提供你需要的幫助。」他是這么說的,并且建議她去輔導室,甚至是前去身心科,她記得。 班導是一個在抱有主觀感情的同時,卻也自我要求,保持客觀的人。 可能是,他走過的路途,更加荊棘遍布,才會這么建議,才會要求自己時時刻刻維持客觀,能不責備他們,就盡其所能。 班導眼中,她或許,就是傷春悲秋的無病呻吟吧。 但是,為賦新詞強說愁,說到似乎必須就醫的程度,也有些過頭了。 徐于姸思及此處,自嘲地笑了。 她也想要客觀。 她何嘗不想要擺脫它? 或許客觀上看上去,著實不算什么;可是,情緒永遠建立在主觀上頭。 徐于姸,是無能為力的代名詞;習得性無助,逐步浸染了她的四肢百骸。 徐于姸和柳默欽說過嗎?沒有,她沒有和任何人類,明說過任何。 為什么不說?因為,太過熟悉,反而不想被看到了傷口。 距離,也是一種美。 她也不是,沒有曾經體會過他人的「關心」。 然而,太過殷切;壓力,自然也是層層累加的。 「我不想戀愛,只想自戀。」 這類的話,徐于姸也說過。 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若沒有碎掉心中的石塊,還是,別戀愛了吧。 孤寡終老,只有些許師長,零星義親,也好。 至少,不會拖累旁人。 徐于姸有在試圖分攤,眾人在心目中的重要性。 但是......即便盡可能地避免情感的投注,仍是免不了地。 尤其是,較為熟識的幾位。 還是書寫吧。 以文字為友,也是勉強可以維持自己的。 所謂勉強,較之墮落于深淵無底,也是好的。 可能是飲鴆止渴。 可能是剜rou補瘡。 縱然是牽蘿補屋、揚湯止沸,也比放任自流的好。 徐于姸還想活著,活到,擁有自由。 「塔爾帕,考上大學,好不好?考上了大學,就讓我走。」 她自己問著,她心中被創造的那位伙伴。 徐于姸累了。 但是人生一世,沒有品嘗過自由,那為什么不早日夭折,便好? 省得日后,生生忍受這些,苦痛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