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237節
昏暗的光線下,厚重陳舊的帳幔中,躺著一個面色焦黃,氣若游絲的婦人。 游珠兒伏在婦人耳邊輕聲呼喊:“阿娘,阿娘,女兒為您請了御醫呢,您快醒醒。” 婦人好一歇才睜開眼睛,嚅動著嘴唇低聲說話。 游珠兒湊近了聽,說道:“我家阿娘說,有勞兩位先生,多謝二位教導我。” 杜清檀溫和地道:“珠娘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她。” 婦人渾濁的眼里迸發出幾分光彩,唇角也有了幾分笑意。 孟萍萍先診,然后是杜清檀診。 又問之前吃過些什么藥,平時飲食如何。 游珠兒正要回答,杜小娘搶著道:“jiejie這藥,吃了十來年啦,先是我們鋪子里坐堂的大夫開,吃不好。 后來夫君又給換了其他名醫,這洛陽城中有名的大夫都看了一遍,也沒用。 夫君心疼她,抓的都是好藥,吃食上也不曾苛刻,什么新鮮時令上什么,只是她吃不下去。” 似是為了證明她所言不虛,她笑著道:“瞧,我才給jiejie煮了一鍋雞湯呢,不冷不熱剛好。” 有婆子捧了一碗雞湯進來,杜小娘就讓把人扶起來,要親自上手喂食。 游珠兒怒道:“不許折騰我娘!” 杜清檀笑吟吟地道:“既是吃不下,那就罷了,強行喂下去,反倒對身體有損。” 杜小娘就虛偽地嘆息:“可憐的jiejie,也不是家里供不起,有好吃的也吃不下,這福氣著實薄了些。” 游珠兒氣得落下淚來。 杜清檀見問不出什么來,便把孟萍萍叫出去:“你怎么看?” 孟萍萍小聲道:“我覺著很不妙,你呢?” 杜清檀嘆息:“我也是。” 病已入膏肓,不過多活幾天或是少活幾天罷了。 孟萍萍就很內疚:“早知道病得這樣重,最早珠娘請我出診,我就該來的。” 杜清檀道:“我覺著恐怕沒那么簡單。” 孟萍萍茫然:“什么?” 杜清檀搖頭:“出去再說,你先按著我的法子來……” 二人頭挨著頭低聲商量,那杜小娘湊過來道:“怎么啦?難道jiejie的病不好嗎?” 杜清檀微微一笑:“是有些棘手,不過遇著我們,倒是她的福氣,孟大夫是藥王嫡系傳人,她的醫術,圣人也是稱道的。 至于區區不才我嘛,就是給圣人做藥膳食療的,我二人強強聯手,總能令她好起來。” 杜小娘目光閃爍,強作笑顏:“那,那可太好了!” 孟萍萍道:“備下紙筆,我們開方子吧。” 杜小娘殷勤地安排人手,侍候她二人寫方子,寫好就要拿走命人去抓藥和食材。 杜清檀攔住:“且慢,按著太醫署和宮中規矩,我們開的方子,都是要謄抄備案的。” 她細細地抄謄之后,二人又簽字畫押以作標記,安撫游珠兒幾句,一同離開。 孟萍萍低聲道:“你這個法子有用嗎?” 杜清檀也不確定:“若是真有問題,就能有用……” 她的目光忽然一凝,看向街邊坊墻下。 獨孤不求還穿著那件破袍子,抱著手臂靠在坊墻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第316章 玩弄人心的魔鬼 孟萍萍也看到了獨孤不求。 她心中酸澀難當,低下頭道:“我先行一步,你們慢慢聊。” 不等杜清檀出聲,她已經匆匆忙忙騎著馬跑了。 杜清檀放慢速度,朝獨孤不求走去。 她沒下馬,就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有事?” 獨孤不求仰著頭,面無表情,語帶嘲諷:“不敢下來?你不是挺能的么?怕我?” 杜清檀坦然承認:“沒錯,我怕你,不敢下來。” 她瞇眼看看天色,說道:“時辰不早,若是耽擱太久,不能及時回宮,就是大罪。” “關我什么事呢?你這種禍害,死了才好!” 獨孤不求恨恨地瞪著她,“你是不是和我演戲啊?” “當然不是,要就來真的,否則不如不做。”杜清檀還是那副冷靜到讓人痛恨的模樣。 “獨孤,我想讓你明白,婚約和你我的生命比起來,并不重要。” “如果你我都死了,這紙婚約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只有活著,才有后續。” 她說完這話,就催動馬匹準備離開。 獨孤不求猛地躍起,緊緊抓住她的韁繩,雙目赤紅。 “我不像你這么看,君子重諾,一諾千金,你既已與我定親,就是一輩子的事,哪怕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xue!” 杜清檀俯身下去,和他雙目對視,近到彼此呼吸交織。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要好好活著!等你死了,我會為你收尸,也會為你照顧家中老母!” 獨孤不求看著這張漂亮冷情的臉,恨得刻骨銘心。 只要想到她離開他后,會站在李岱、或者是其他什么男人的身旁,他就要瘋。 他不假思索,伸出雙臂,用力緊緊抱住杜清檀的頭,狠狠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杜清檀自然不會任由他欺負,反過來咬了回去。 滿口血腥,疼痛不堪,獨孤不求卻是越發興奮。 他雙手向下,狠狠握住杜清檀纖細的腰肢,想要把她拽下馬背,和他一起沉淪。 如果要下地獄,那就相伴相隨好了!反正他絕不放手! 就在這時,他的側臉挨了狠狠一擊。 他猝不及防,頭暈眼花,就地轉了個圈才算穩住身形。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杜清檀已經脫離他的掌控,擁馬立在安全的距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她的唇角還染著不知是他,還是她自己的殷紅鮮血,以往素白的肌膚泛著粉色,漂亮的鳳眼眼尾微紅。 妖艷而動人,讓人深深著迷。 獨孤不求靠在坊墻上,大口喘息,絕望苦笑:“杜清檀,你是個玩弄人心的魔鬼!” 杜清檀神色淡淡:“那是因為你不夠自信,你是個懦夫!獨孤不求,你看似不羈,實則自卑自憐。” “我沒有!”獨孤不求不承認。 “你有!來,活出個人樣給我看!不是想要飛黃騰達,讓我后悔莫及嗎? 去干呀!廢話什么?糾纏我做什么?去證明給我看,證明給大家看啊! 不是想要給蒙受冤屈者伸張正義嗎?不是覺著只要能做這個事,哪怕死去也無所謂嗎? 為什么只是取消一紙婚約就受不了啦?這么小氣,不如趁早放棄好了!” 杜清檀扔了這么一堆話,撥馬就走。 獨孤不求眼里慢慢燃起亮光,他拔腿追上去,大聲喊道:“那你不許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勾三搭四的!” “你怎么不讓我為你殉情呢?”杜清檀一甩馬鞭,疾馳而去。 獨孤不求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慢慢蹲下去,將頭埋進膝中。 身后有人慢慢靠近,他警覺回頭,看到孟萍萍握著馬鞭,站在不遠處,滿臉不忍和尷尬。 “那什么……獨孤,我就是……哎……” 孟萍萍苦笑著,語速飛快:“就是有點不放心你,小杜不是那種人,她向來很有主意,不會亂來的。” 獨孤不求立刻站起身來,若無其事地靠墻站著,還將一條長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擺了個自認為瀟灑的姿勢。 “呵呵……我才不在乎呢!不就是退個親么?這人沒退過親啊,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過這世上!” 他抬著下巴,紅艷艷的嘴唇腫著,半邊臉紅腫,一副志得意滿的驕傲模樣,仿佛退親真是一件難得的榮譽。 孟萍萍卻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人沒退過親,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過這世上? 那她這個都沒定過親的人,是不是不該來到這世上? 她蹙著眉頭,本想忍著算了,但是想到杜清檀和她說的話,就又抬起頭來,嚴肅地看向獨孤不求。 “獨孤,你這個人好沒意思。我好意安慰你,你卻對著我說這種不知所謂的話? 按照你的說法,我這個沒定過親的人,是不是該羞愧得去死?不識好人心!” 孟萍萍捏著馬鞭,轉身就走。 獨孤不求見慣了她溫和安靜自持的模樣,突然遭遇這么一下,都懵了。 他大聲道:“哎,我沒說你啊!我是說我自己!” 孟萍萍不理他,翻身上馬,瞬間走得不見蹤影。 杜清檀沒說錯,清清爽爽的小娘子比汗臭哄哄的男人可愛多了! 獨孤不求無趣又無力,小聲道:“杜清檀就是個魔鬼!但凡和她玩得好的,都會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