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62節
這就讓人有點不踏實了,不過,對于此刻的她來說,并沒有更好的、其他的路可以選擇。 所以不如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可娘正要來扶杜清檀上馬,卻見她利索地踩著馬鐙,抓住馬鞍,一下就上去了。 穩穩當當的,安撫馬兒的動作也很熟稔,并不像是生手。 可娘便想著,到底出身名門,雖然落魄,底蘊還在。 采藍卻是瞪圓了眼睛,咋咋呼呼地道:“五娘,您怎么辦到的?當初騎獨孤公子的那頭老驢也要幾個人幫忙呢。” 杜清檀面無表情地道:“那會兒我體虛,現下我好了。” “可是……” “我還遇仙了!別說騎馬,天上都飛過。”杜清檀輕磕馬腹,率先出發。 “等等婢子……”采藍不敢再多話,趕緊地跟了上去。 迎面走來一隊車馬,馬車窗簾開著,露出薛老夫人陰沉的臉。 旁邊跟著一匹裝飾華麗的高頭駿馬,上頭坐的是薛鄂。 再往后跟著的奴仆手里,還端著各色禮品。 杜清檀猜著是來求和的,便撥馬避讓到一旁。 不想薛鄂卻是看見了她,和氣地道:“小杜大夫這是要去哪里?” 伸手不打笑臉人,杜清檀行個禮:“回薛司馬的話,民女這是要回家去。” 薛鄂就道:“你之前做的那個松針茶很好,家母用了之后雙腿浮腫消了許多,關節疼痛亦有所緩解。 她之前口舌生瘡總也不好,連用松針茶三天就全好了,之后再未復發。” “有用就行。”杜清檀淡淡一笑,不是看不上?怎地又喝上了?聽這意思,是這些天一直在喝?這就奇怪了。 “之前,家母因為身上不舒坦而放縱脾氣,慢待了小杜大夫。薛某在此替她賠罪,還望你莫要計較。” 薛鄂拿著馬鞭子,虛虛地比劃了一下,說是賠罪,其實也就做個樣子。 畢竟杜清檀是民,他自問能到這一步已是給足她面子。 “您客氣,老年人脾氣總是有些怪的……”杜清檀打個哈哈就想溜走,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怕! “小杜大夫……”薛鄂還不想放她走,“聽聞壯實郎的眼睛也好了許多……” “聽說是,恕罪,家中長輩幼弟等我回去救命呢!失陪!” 杜清檀一夾馬腹溜了,留給薛鄂母子一個背影。 “五娘,等等婢子啊!” 采藍也學她那么做,不想馬兒真的跑起來,于是嚇得緊緊抱住馬脖子喊“哎呀”。 幸虧跟來的侍衛很負責,忙著替她拉住了馬,再穩步跟上去。 薛老夫人氣呼呼地道:“此女狂妄無禮!雖會一點旁門左道,也上不得臺面!我兒何故待她如此客氣?” 薛鄂淡淡地道:“母親不必多問,只管按照兒子之前交待您的去辦就是。稍后見著八娘,千萬莫要與她相爭,把人接回去才是大事。” 第89章 少說一句會死嗎? 緊趕慢趕,杜清檀終于在中午之前趕回了永寧坊。 雖是騎馬,她的裙角和靴子上還是濺滿了泥漿。 杜家所有人都在忙,從楊氏到團團,都在盡其所能搶救家里的財物。 衣物書籍被水泡壞了不少,又沒地兒晾曬,只能四處牽起麻繩掛在上頭。 縱橫交錯的,人進去,頭都抬不起來。 楊氏緊抿著唇,忙著把屋里淤積的泥漿清掃出去,還要把書架高層的書取下來打包,準備轉移去安全的地方。 日子剛有奔頭就遭到滅頂之災,財物幾乎毀壞大半,她是疼得胸口痛,卻連抱怨哭泣的資格都沒有,因為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看見杜清檀進來,她手下也沒停,只啞著嗓子道:“如何?” 杜清檀也沒力氣多說話:“準備搬家,只拿緊要的,先把人挪過去。”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楊氏長出一口氣,嘆道:“你去看看獨孤,他有些不好。” 杜清檀這才發現獨孤不求不在屋子里:“他在哪兒?” “在團團的房間里。”楊氏又忙著收拾細軟去了。 獨孤不求懨懨地靠在墻角,兩條腿長長伸著,臉白得像鬼,氣色極差。 他身下也不是什么床,而是用幾個箱子臨時拼湊搭成的。 杜清檀伸手一摸,褥子潮乎乎的,她便叫他:“把手伸過來。” 獨孤不求反而把手往被子里藏了藏。 “做什么?”杜清檀微皺眉頭,強行將他的手拽出來,然后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手和小臂上全是縱橫交錯的傷口,有些傷口已經發白腫脹,浸出黃色的體液。 “這是掏出水口和溝渠弄的?”她猜到了原因。 大半夜的,要彎著腰在齊腰深的污水里掏溝渠,肯定會被劃傷。 “為何當時不說?”杜清檀板著臉,伸手去摸他的額頭,幸好不燒。 “我死不了。”獨孤不求又把手收回去,半闔著眼睛道:“我就是累,沒力氣,還有就是餓。” 家里的柴火全被浸濕了,生不起火來,也買不著吃的。 昨天還有些冷食充饑,今天就沒了吃的。 楊氏等人日常胃口就不大,還算好,像他這種一頓要吃幾大碗的,實在承受不住。 且,他從昨天就沒吃飽,因為食物太少,要留給婦孺,還有就是做客人的,怎么也不好意思多吃。 “起來吃飯。”杜清檀伸手去扶他,“我們帶來了吃食。” 烤得金黃的胡餅還有些溫熱,配上咸菜和清水,很快就能填飽肚子。 一家子埋著頭苦吃,就連楊氏也沒講究什么吃相,直接上了手。 杜清檀買得多,把在隔壁忙活的王家人也叫來一起吃。 王保夫婦很不好意思:“總是占你們的便宜……” 杜清檀道:“倒也不是占便宜,我有事要拜托你們。” 他們撤走,這一屋子的家私還得依靠王家人幫忙看顧。 王保拍著胸脯賭咒發誓:“五娘放心,小事一樁,我們最不缺的就是力氣!” 王娘子也道:“就是,收拾屋子我是一把好手。” 王家因為最早就遭受了漏雨、積水等一系列災害,物品早早收拾妥當,反而沒有杜家損失大。 現在忙的無非就是修房子罷了。 杜清檀道:“房子沒修好之前,仍然可以借住在我家。你們幫我們看屋子,我借屋子給你們住,誰也沒占誰便宜。” 獨孤不求冷不丁插了一句:“互助是好事,只一條,住在人家里,得愛惜人家的東西和屋子,這是規矩。” “……”楊氏一口餅子噎住,轉過身去讓于婆幫她拍背順氣。 杜清檀笑看獨孤不求一眼,怎么和她搶詞兒呢。 話說,他倆在這方面是真合拍。 王家人這些日子已經接受了杜家的“規矩”,因此并不生氣,連連點頭稱是。 后顧之憂解除,杜清檀便著手安排全家人離開。 貴重的東西全壓到馬背上,包括她才從武八娘那兒弄回來的一箱子錢。 就連獨孤不求的那頭老禿驢,也不得不馱上好幾個大包袱。 武八娘派來的那兩個侍衛見狀,便也主動幫著拿東西。 這二人一路走來從不曾抱怨過,現下又這樣,弄得杜清檀怪不好意思的。 她索性打開錢箱,直接拿了一貫錢給二人,作風還很霸道。 “你們拿去分,不許不要。拿了我不告訴八娘,不拿我就和她說你們不聽話。”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這種時候真是有錢都雇不著人。 能得兩個壯勞力,多給點錢不算浪費,說不定還能結個善緣。 那二人不期還能得到這筆意外之財,高興地又去拿了幾個大包袱掛在身上。 獨孤不求沖著杜清檀贊許地夾夾眼睛。 杜清檀回了他一笑,如同主帥般往前一指:“出發!” 一群人艱難地在長安城的泥漿中跋涉了許久,終于走到了平康坊。 平康坊仍舊歌舞升平,繁華如故。 衣著光鮮的人不少,似他們這樣狼狽的人也不少。 推開新房子的院門,看到整齊干凈的屋子和家具,以及干燥暖和的被褥,楊氏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她緊緊抓著杜清檀的手,哽咽著道:“五娘,我是真沒想到……是小叔救了我們啊……” 至此,她打心底認同了杜清檀的“夢遇仙人”之說。 杜清檀嚴肅地道:“嗯,祖宗保佑。” 團團被泥漿糊了一身,又累又餓,皺著小眉頭道:“為什么我的阿耶沒出現呢?他是不是不掛念我們?” 獨孤不求冷幽幽地道:“機緣難求,不是每個人都能成仙的。” 團團紅了眼圈:“大哥哥的意思是說,我的阿耶沒能成仙嗎?那他去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