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羸弱不可欺 第10節
“多了?!豹毠虏磺笮揲L的手指在錢串子上一撥,丟了九十文回去:“別想用這九十文抵消我的傳家寶?!?/br> “抵消不了?!倍徘逄匆膊粡娗螅骸吧洗螞]來得及問,您那把刀是賣給誰了?賣了多少錢,能不能贖回來?” “不能?!豹毠虏磺蟠沽隧討醒笱蟮乜粗瑵饷芫砺N的睫毛上灑著點點金光,皮膚白得能讓女人嫉妒。 “當時太晚,店鋪打烊,我急著用錢,就在街邊隨手找個人賣了。” “……”杜清檀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想了又想,只好道:“雖然金錢不能償還您的恩情,也萬萬抵不上您的傳家寶刀,但至少能夠減少一點我的負罪感。所以,請您告訴我,這刀賣了多少錢?” “負罪感?” 獨孤不求濃黑的雙眉往上一挑,俯下身子朝她靠過來,眼里的光閃閃發亮,仿佛貓兒逮著了耗子似的。 杜清檀被他嚇了一跳,整個人很不自在地往后仰,下巴都篤了出來。 “五娘真的這么想嗎?” 獨孤不求呲著白森森的牙笑得燦爛:“確實,于我來說,傳家寶刀只有一把,上面凝聚著先祖的榮光和心血,以及對子孫后代的期許和祝福,無論多少錢都不能償還。” 這一串一串的,是要怎么辦? 總不會,是想讓她這個羸弱之人以身相許吧? 難不成,她這美貌太過罕見? 可是剛才在書鋪里頭,也沒見店主因為驚艷就多給她錢! 可見她這美貌根本沒啥用。 杜清檀躲在采藍身后,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只能以后尋到好刀再賠您了,如果還是不夠,就再補些錢?!?/br> “無論什么都抵不了?!豹毠虏磺髧烂C地道:“杜五娘,蕭家這幾天有沒有再找你們的麻煩?” “找了。他們把于叔打暈在街上,搶走了我們家給成衣鋪子做的貨物,奪走了我們的生計?!?/br> 杜清檀不想多談這事兒,她急著要去找朱大郎辦正事,便和獨孤不求告別:“我有急事,必須走了?!?/br> “你賣書換錢,是想去尋什么人幫忙吧?”獨孤不求并不肯讓路,反而坐上了車。 第15章 以拳抵債 杜清檀這才知道,自己剛才賣書的行徑已經落了獨孤不求的眼,但也沒什么要緊的,她索性認了:“是。事情緊急,無暇閑聊,還請獨孤公子見諒?!?/br> 獨孤不求伸出手去,修長白皙的手指輕點采藍懷中的錢袋子:“抱著這么大一包錢招搖過市,就不怕再被蕭家搶走?” “當然是怕的?!倍徘逄凑f到這里,目光閃亮地看向獨孤不求:“獨孤公子,不知是否能夠再雇您做點事?” “當然可以。”獨孤不求笑了:“但是我的工錢很貴啊。” 采藍立刻警惕地抱緊了錢袋子,啊呸!這個死要錢!竟然這種錢都想要,沒聽說她們已經慘到走投無路了嗎? 杜清檀卻是點頭應了:“倘若您能達成我愿,價錢可以商量?!?/br> 金錢哪有安全重要? 家里還有那么多書呢,實在不行,就以書抵債。 楊氏再不愿意,到了那個時候也由不得她。 “不要欠條,也不要書,更不要錢?!?/br> 獨孤不求道:“把你那套拳法用作償還即可。護你一路平安,再加我那傳家之寶,正好兩相抵消?!?/br> “……”杜清檀抿著唇不說話。 繞了這么大個圈子,終究還是為了那一拳。 本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如何解釋拳法的由來? 這可比她會食醫麻煩多了。 “我不能答應?!彼龂烂C地道:“那只是我無意之中、被逼急了隨意一揮,它不值得抵消這樁恩情。” 獨孤不求淡淡地道:“你隨意,不過我要提醒你,我那天幫你,蕭家俱都看在眼里。以他家的下流德行,必會利用此事往你我身上倒潑臟水,屆時,只怕你我二人不會有好下場?!?/br>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杜清檀沒吱聲。 獨孤不求繼續道:“但你若是把那精妙拳法給了我,對外便有了說辭,大家都能理解,瞧瞧,怎么都是你賺了。” 采藍立刻心動了:“五娘,要不您就回憶一下,把當時怎么做到的說給他聽罷。人情這么大,咱們又窮,多劃算??!” 回憶一下,把當時怎么做到的說出來? 有道理! 杜清檀果斷應允:“行,那我盡力想想。” 獨孤不求心情大好,變戲法似地拿出筆墨紙張,要她立刻寫下左勾拳要訣。 片刻后,獨孤不求仰著頭,高高舉起手里的拳法要訣,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覺得真是超乎想象的精妙。 雖然杜清檀一口咬定是被逼急無奈、無意之中使出來的,但他是不信的。 像這種弱質纖纖、有氣無力的女子,怎可能將無意中使出的拳法要領記得如此清晰明白? 除非她本來就會! 但是,他這些天也打聽過,沒聽說過杜家人有這種傳承,又或者,是她無意中從什么書里看來學來的? 不管怎么說,也是很厲害很難得了。 牛車滾滾向前,杜清檀昏昏欲睡,忽覺身上視線guntang,睜眼就對上獨孤不求炯炯的目光。 “看什么?”她毫無羞澀之意,只有警惕。 獨孤不求誠懇一笑:“拳法非常精妙,你很厲害。你家從前藏的書很多,對吧?” “……對!”杜清檀眼睛一亮,就是這樣! 她是從書里看來的,至于是哪本書已經記不得了,更是被逃奴偷走了! “若是以后再遇到類似的書,可以賣給我,價錢好商量,我不會亂說,還不用你拋頭露面。” 獨孤不求這話等同于攛掇人敗家干壞事。 采藍怒氣沖沖:“你才天天賣書呢!我們以后不會了!” 杜清檀卻是很直接地道:“你有錢么?我看你這雙靴子有點不大合腳的樣子,從哪兒撿的?” 獨孤不求的腳指頓時往下摳了摳靴底,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不要小看人!我很快就有錢了?!?/br> “嗯?!倍徘逄床灰詾橐獾攸c點頭:“你這么愛書,不如替我家護衛,工錢就用書來抵,如何?” “可以考慮?!豹毠虏磺蠼化B長腿,懶洋洋地接過車夫手里的鞭子,用力一甩,鞭梢剛好掃在旁邊一個閑漢身上。 不重,警告的意味更濃。 閑漢一擼袖子就要罵人。 獨孤不求含著笑,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人看,深褐色的眸子里閃著冷光,閑著的手放在靴筒上,那里插著一把短刃。 那目光又冷又兇,仿若伺機而動的惡狼。 閑漢情不自禁打了個顫,心生怯意,等到回過神來,車牛車已經去得遠了。 獨孤不求繼續趕著他的車,還嬉皮笑臉地問車夫:“我這技術如何?” 車夫自是要贊的:“公子比小的厲害多了。” 杜清檀靠在采藍身上,微微側頭掃一眼閑漢,又看一眼獨孤不求挺拔的背,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保鏢好使,可以再琢磨琢磨如何利用再利用的問題。 柳巷,朱家酒肆,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胡姬當壚賣酒,一大群或是穿著長袍胡服,或是穿著半臂光膀子的男人各自圍坐一處,喝著酒談著天,指點江山,縱橫捭闔,個個都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 車夫進去尋人,杜清檀在外聽了一耳朵,談得最多的是契丹入侵的事。 朝廷先期吃了不少敗仗,引得眾人一片憤怒,有人先談到被攻陷的冀州,又談到魏州。 其中提到了一個人,魏州刺史獨孤吉。 一個書生用力拍著桌子,義憤填膺:“這老賊啥本事沒有,膽小第一名。冀州淪陷,他怕契丹攻打魏州,竟把所有百姓驅趕入城防務,不事生產,無以果腹,搞得怨聲載道,嘖嘖嘖……” 難得聽到個姓獨孤的,杜清檀少不得好奇:“獨孤公子,這位魏州刺史您可認識?” “不認識。”獨孤不求面無表情,仿佛嫌她啰嗦似地,轉身大步走到另一旁,離得遠遠的。 杜清檀也不放在心上,因為朱大郎來了。 第16章 市井之徒 朱大郎身高體壯,黑胖如牛,一雙眉毛亂成雞窩,眼睛卻小,精亮如黑豆,再加一個凸起的大鼻子,巨大的獅子口,當真讓人過目難忘。 “聽說你找我?有事快說,老子還要去喝酒!” 他站在車前,聲大如雷,不耐煩得很,并沒有因為找他的是個瘦弱的女人而客氣半分。 “朱壯士?!倍徘逄赐崎_緊緊拽著自己的采藍,掀開幃帽,對著朱大郎行禮:“我姓杜,家父杜蘅,曾任懷王府侍讀?!?/br> “咦!”朱大郎收起焦躁,驚訝地看向杜清檀,目光直接又放肆。 杜清檀不避不讓,與他對視。 “還真是你?!敝齑罄墒栈啬抗?,示意她跟自己走到街邊:“想讓我做什么?即便是殺人放火,也說來聽聽。” 這人真有意思,杜清檀笑了:“您見過我?怎么就知道是大事?” 朱大郎不耐煩地道:“小時候常見。你一個高門出身的小娘子,多年沒有往來,突然找上門來,必是遇到了大事?!?/br> 對方爽快,杜清檀也很直接:“我想請您幫我盯梢一戶人家……” 她說了蕭家的事,請托朱大郎:“看他家近幾日內有沒有大事,譬如說要宴請貴客之類的,若有,盡量弄到賓客名單及具體時間。還要打聽長安城中高官家里是否有病人久治不愈、急需調養的?!?/br> 條件所限,本朝醫藥并不發達,良醫著實難尋,故而高官富戶家中若有病人久治不愈,通常都會懸榜尋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