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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飄著薄薄的絨雪,像細薄的羽毛蓋滿整片大地,到處皚皚一片。樹林里因為有了枝葉的遮擋,只有地上散落些許雪塊還未融化。 舒清晚坐在路邊的大樹下,看著不遠處那個早就看不出任何痕跡的陷阱位置,不自覺地漾出一個淺笑。 那個時候她跌坐在陷阱里,灰頭土臉地以為自己肯定必死無疑,不是餓死就是會成為黑暗野獸的晚餐,誰知會有這么一個人從天而降,騎著馬兒從遠處跑來救她。 她至今都還記得看見阮連衣的第一眼,阮連衣的干凈純澈仿佛能將她的整個世界照亮,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人,那雙眼睛里的笑意仿佛帶著點點星光,點亮她早已燃滅的心火。 從此她便想看著那個人,哪怕不能靠近她,遠遠地看著也好。 如今,她竟然已經癡心妄想到不僅僅只想看著,還想靠近她,觸碰她,甚至還有些羞于啟齒而難以形容的渴望。 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她也不知道,只是她想到自己從此要是能和阮連衣形影不離,她的一顆心都歡喜地不能自已。 漫天飄雪越落越多,舒清晚也記不清到底過了多久,只知道她捂在懷里的那顆紅雞蛋怎么捂都沒有溫度了,握在手里比握一塊冰塊還要冰冷。 周圍白茫茫一片,四周寂靜地只有樹枝偶爾支撐不住積雪而坍塌的一兩個聲音。 她坐地冷了,便站起用樹枝做劍舞一會,等舞熱了身子,再回到樹下坐著。 如此反反復復不知多少次,舒清晚終于也察覺出時辰不對,可她等的阮連衣卻還沒有來。 后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不管她是累了還是冷了餓了,她都沒有心情再舞劍,而是像她第一次站在陷阱旁等阮連衣一般,定定地立在樹下,望著來時的小路盡頭。 直到天空染上了幕灰,幕灰越來越暗,像一張灰色的網紗蓋住整個世界,地上錚亮的雪都無法照亮遠處的小路,阮連衣卻還是沒有出現。 樹林盡頭的小路就像有無數個房門遮著,隨著天色越來越暗,那些門由遠及近,一扇一扇地關上。 直到那些門關到了舒清晚的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她才動了動,伸手掃去自己肩膀上的雪,轉身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已經被雪掩蓋了厚厚一層,舒清晚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那些積雪,手里抓著那個早就已經冰透的紅雞蛋,一邊走著,一邊自我安慰起來。 她心里雖然有些失落,但也不算太過氣餒。 阮連衣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出現,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因為并不是沒有先例。 舒清晚聽阮連衣說起過,她家里有個管她極嚴的兄長,那兄長平時都住在外府莊院里,但偶爾也會回去主宅看她,如若她的兄長回來,那她便無法出門逍遙了。 這幾年阮連衣的兄長雖然返回主宅的時間很有規律,但偶爾也會出其不意。 舒清晚想,也許阮連衣的兄長又突然回來了吧,她來不及提前告訴自己,所以才沒有來赴約的吧。 沒關系的,她可以等的。 她們有過約定,阮連衣總是會來的。 第二日,舒清晚不管張嬤嬤昨日的斥責,再一次翻墻出了莊院。 翻墻爬樹這種事情若是換成四年前的舒清晚,那斷斷是不可能做出的,但如今的舒清晚,早就已經跟著阮連衣東奔西跑,又有武功基礎,對翻墻爬樹這種事情早已駕輕熟路。 她走到路邊,看到被雪掩蓋的梅樹,依舊伸手摘了一朵揉碎,然后走到樹林里的路旁,安然的等在陷阱旁的大樹下。 她好想去看看前幾日藏好的那把劍,可又怕她走開后,錯過與阮連衣相遇的時間,所以只能繼續坐在樹下等著。 她想等阮連衣來了,她們再一起去取劍,等晚上回來,然后再一起對練。 天光不知不覺間已經昏黃,然后逐漸變暗,舒清晚等的那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她安慰自己,也許阮連衣的兄長還未離家,所以她只能在家繼續假裝端莊的女子。 她想到阮連衣這般跳脫的人,會穿著女子的衣服,端坐在家里,手里或許還拿著書本或者繡花針,那滿臉愁容的場景,想想就忍不住揚起嘴角。 不知不覺間,天空完全暗下來了,舒清晚輕拂肩上的薄雪,往樹林深處而去。 她的劍早就不埋在土里了,因為冬日多雨,她怕木劍會被雨水浸濕,所以早在半個月前就跟阮連衣在樹上挖了一個洞,用來藏劍。 現在里面也只有一把劍,因為阮連衣的那把她每日都會帶回,然后第二天早上才會再次帶來和她的木劍放在一起。 舒清晚在樹上坐了一會,摸了摸完好無損的木劍,然后掩蓋好洞口,跳下樹干,原路返回了莊院。 第三日,舒清晚沒有翻墻出去,因為張嬤嬤已經沒有制止她的出門。 前一日回來后,張嬤嬤見她完好無損,苦口婆心地勸了她幾句,見她只呆呆地坐著,便也不說什么了,只嘆了口氣就去做自己的事情。 張嬤嬤想起四年前舒清晚遇到那個救她的少年時,也曾有過這樣的一段時間,那時候不管她如何勸說,舒清晚還是日日往外跑,然后回來時,眼里帶著不甚明顯的黯然。 但后來舒清晚的心境漸漸地發生了改變,雖然她還是經常外出,可每次回來時眼里多了一絲明顯的亮度,雖然她很少喜形于色,但張嬤嬤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自然看得出她眼底的情緒是歡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