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哭聲還在，不過她沒有發(fā)現(xiàn)太子。在她悄悄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的感覺背上有一股怪異的視線。她猛得回頭，發(fā)現(xiàn)了視線的來源——畫像里皇后的視線本來是正視前方的，現(xiàn)在斜向了右邊，緊緊盯著她。

    貴妃娘娘跳起來躲開幾步，卻見皇后的眼睛跟著她移到了左邊，“啊！！！！”她放聲尖叫，害怕畫中活過來的皇后，也怕外邊發(fā)出哭聲的太子。既不敢靠近畫像，更不敢逃離屋子，貴妃娘娘只能緊貼在門邊的墻壁上，盡可能遠(yuǎn)離畫像。

    畫像中的皇后娘娘卻不打算放過她。皇后娘娘漸漸“活”過來了，先是在畫中扭動，然后從畫中探出身子，一點一點爬出來，接近她。

    畫像上暈染的墨點也跟著皇后娘娘一起活過來了，它們變成了老鼠，圍在皇后娘娘身邊一起靠近她。

    “不要過來！啊啊啊！不要過來！！！”貴妃娘娘快要被逼瘋了，她揮舞著手試圖阻止皇后。但皇后娘娘還是來到了她的面前。

    老鼠們在皇后娘娘身邊吱吱叫著，只要皇后娘娘一聲令下就會攻擊貴妃娘娘，皇后幽幽地說：“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我?guī)Я四阕钕矚g的老鼠。”

    “不！我不想見到你！別靠近我！”貴妃娘娘緊縮成一團(tuán)，“別放老鼠咬我，別……我不喜歡老鼠，一點都不喜歡！！！！”

    “你當(dāng)初放它們咬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皇后發(fā)出陰惻惻的笑聲，老鼠們應(yīng)聲而動，鉆進(jìn)貴妃娘娘的裙擺，在她身體里亂爬亂咬。

    “啊啊啊啊！！！！”貴妃娘娘尖叫著暈了過去。

    在她暈過去之后，冷宮徹底恢復(fù)了平靜。油燈靜靜地燃燒著，畫像還是那張畫像，神情溫柔地望著遠(yuǎn)方，一切都只是錯覺罷了。

    天邊漸漸出現(xiàn)了蒙蒙的亮光，在第一縷晨光的照耀下，貴妃娘娘平安的醒了過來。她在冷硬的地板上睡了一晚上，雪白的寢衣沾滿了灰塵，頭發(fā)凌亂地披散著，但她沒有在意自己的狼狽，第一時間走到皇后的畫像前，大笑著耀武揚(yáng)威，“就算你變成了鬼，你也殺不了我！而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墻上的畫扒下來，用力撕成碎片，“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哈哈哈哈！！！！”

    撕了畫像還不足夠，貴妃娘娘翻遍了冷宮，把所有可能和皇后、太子有關(guān)的物品翻出來，能撕的撕了，能摔的摔了。

    做完這些，她仰著下巴趾高氣揚(yáng)地走回最初呆的房間。也許是體力消耗過大的緣故，她的身子從剛剛就顫抖個不停，坐著歇了一會兒，不僅沒有停止顫抖，反而更加嚴(yán)重了。不由自主地，她心底升騰起了對福榮丸的渴望：

    “桂珧，本宮的福榮丸呢——”

    四處安靜著，沒有人響應(yīng)貴妃娘娘：“……”這是必然的，貴妃娘娘在冷宮，桂珧卻不在冷宮。

    第61章 冷宮行

    有事耽擱, 陳澤昇和溫念過了五六日方才進(jìn)宮進(jìn)宮。

    陳澤昇繞路去了一趟珍獸園, 出來的時候手上拎了一只用黑布蓋著的籠子。

    “這是什么？”溫念對籠子抱以好奇的目光。

    “……”陳澤昇將黑布掀起一角, 露出里頭黑漆漆的幾只小東西。

    “哦——”看見它們的第一眼, 溫念就猜到了陳澤昇想做什么了, 她想了想, 道：“挺好的”

    自從貴妃娘娘被打入冷宮, 冷宮的氣氛就變得詭異了，里頭時不時傳出尖叫聲，讓人聽了莫名發(fā)慌。

    陳澤昇和溫念走到冷宮的時候, 正巧遇上貴妃娘娘“發(fā)瘋”。兩人沒有貿(mào)貿(mào)然靠近，而是遠(yuǎn)遠(yuǎn)站著觀察她，直到她從幻覺中脫身, 他們才走到近前。

    貴妃娘娘從地上起來, 眼角的余光看見陳澤昇和溫念了。她神情冷漠，撫平衣物的皺褶, 拍去灰塵, 道:“你們來干什么。”她不歡迎落井下石的人。

    “帶點禮物來看看你。”陳澤昇輕聲道。

    “福榮丸？”貴妃娘娘看了他一眼, 這些時日對福榮丸的渴望讓她只對福榮丸感興趣。

    陳澤昇輕笑了聲, 道:“不是。”

    貴妃娘娘轉(zhuǎn)身就走。早有準(zhǔn)備的陳澤昇幾步上前攔在她面前, “娘娘，不要著急拒絕啊。你不喜歡臣的禮物, 臣的禮物卻很期待見到你呢。”

    ——這不是陳澤昇說話的語氣，他在模仿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嚇了一跳, 看向陳澤昇的眼神驚疑不定, 她道:“你怎么會知道這句話？！”沒有人會比她更熟悉陳澤昇說的那句話了，這些年來，她每日都會回味殺死皇后的場景。

    在當(dāng)年皇后拒絕她的“禮物”時，她對皇后就是說的這句話，然后，皇后就被她帶來的人按在地上，一籠子二十多個老鼠全部倒到皇后身上……她一輩子都記得那一瞬間的榮耀。

    “因為……”陳澤彎腰與貴妃娘娘平視，“臣就躲在柴房里看著你呢。”

    貴妃娘娘瞳孔緊縮，恐懼道:“你是太子？！”馬上她又發(fā)出了否定:“不，你不是……你是……陳阿貴！！”

    她記得陳澤昇出身冷宮，以前是伺候太子的貼身太監(jiān)。她退后兩步，說:“怎么，你要給你以前的主子報仇？”

    想了想，自覺美貌無敵，她又底氣十足地往前幾步，幾乎要貼到陳澤昇身上，“你之前說本宮老了，嫌棄本宮。現(xiàn)在本宮年輕了……不要責(zé)怪本宮，救本宮出去好不好？把本宮救出去，本宮就是你的了。”

    陳澤昇眉頭蹙起，三番兩次被貴妃娘娘sao擾，表情相當(dāng)?shù)牟缓每础２淮龀鰟幼鳎驹谝慌缘臏啬钕葎恿耍瑥暮筮呌昧①F妃娘娘扯倒在地。

    貴妃娘娘后背著地，整個人躺在了地上，“你這個賤婦！竟然對本宮不敬！”貴妃娘娘摔得不輕，下意識大聲呵斥。

    溫念在貴妃娘娘身側(cè)蹲下，左手拿著一只精致的手鏡，拿出市井人的潑辣嘴臉，右手拉扯她的頭發(fā)，強(qiáng)迫她看向手鏡，:“先不說你已經(jīng)不是尊貴的貴妃娘娘了，也不說你當(dāng)著我的面勾引我相公。你好好確定，你真的有勾引人的資本？”

    手鏡的鏡面是稀有的銀鏡，非常清晰地映照著貴妃娘娘的臉——那絕不是一張絕世美人臉。或者說，那是一張曾經(jīng)的絕世美人臉。

    被風(fēng)霜染白的雙鬢，臉上或深或淺的皺紋都在證明鏡中人的年紀(jì)不小了，仍舊看得出來年輕時的美人底子，可惜到底歲月不再，曾經(jīng)的絕世美人垂垂老矣。

    貴妃娘娘渾身都在發(fā)抖，眼睛瞪得圓圓的，如同不認(rèn)識鏡中人一般，她推開鏡子，道：“你騙人！這不是本宮！”好似說的大聲了，她就和鏡中人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不，這就是你。”溫念殘忍勾唇。

    “是你搗的鬼！福榮丸！”貴妃娘娘很快聯(lián)想到了福榮丸身上，吸食福榮丸能讓她變得年輕，說不定就能讓她變老。

    “真聰明。”溫念道，“天上不會平白掉陷阱，以你的壽命為代價，福榮丸讓你短暫的恢復(fù)年輕貌美。現(xiàn)在沒了福榮丸，你用掉了多少壽命，就變成多少歲的樣子。”

    “那你給本宮福榮丸啊！！！！你把福榮丸藏哪兒了？！你一定帶來了是不是？”貴妃娘娘對美貌的執(zhí)著超出了溫念的意料，明知道吸食福榮丸變美的代價是生命，她想要的依然是美貌。

    溫念：“再也沒有福榮丸了。”

    “不！！！你一定有！！！！”貴妃娘娘臉色蒼白，雙手抓住溫念的衣襟，使勁搖晃溫念，“給本宮！給本宮！”

    陳澤昇瞇著眼睛推開了貴妃娘娘，他把溫念護(hù)在身后，打開籠子將里頭的黑毛老鼠盡數(shù)倒在貴妃娘娘身上，老鼠們重獲自由，頓時四散而開。

    “啊！！不要！！走開！！”貴妃娘娘在幻覺中經(jīng)歷了許多次被老鼠“咬”，她胡亂踢動手腳，意圖像之前那樣把老鼠趕走。但這次的老鼠是真的老鼠，在她的掙扎之下，老鼠沒有驚慌跑走，而是對她發(fā)起了攻擊，胡亂咬了她好幾口。

    驚懼占滿了貴妃娘娘的內(nèi)心，她摸著臉瘋狂尖叫，美貌不再和老鼠的雙重刺激下，兩眼一翻暈過去了。陳澤昇居高臨下的看著暈倒在地的貴妃娘娘，冷笑道：“當(dāng)年她在冷宮對皇后娘娘做的，我盡數(shù)還給她了，染上鼠疫死了最好，要是命硬沒死，那就留她一命。”

    溫念靜靜的陪伴著陳澤昇。

    陳澤昇收斂好了情緒，道：“我?guī)镒釉诶鋵m里轉(zhuǎn)轉(zhuǎn)吧。”他有意讓溫念看看他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走進(jìn)屋子里才發(fā)現(xiàn)里頭的東西全被貴妃娘娘毀得不成樣子，神色瞬間就不好了。

    冷宮對別人來說是冷宮，對陳澤昇而言，他人生中為數(shù)不多的溫馨幾乎都在這里了。溫念瞄了眼陳澤昇，有心想要安慰他，于是走到一片家具殘骸之中，四處看了看，避開地上的瓷器碎片從地上撿起碎紙片，道：“這是一幅畫嗎？畫的是什么？”她將碎紙片放在唯一完好的桌子上，試圖將它們拼回原樣。

    陳澤昇臉色依然不好，不過還是回答了溫念的問題，“那是我小時候思念皇后娘娘畫的。”原本掛在墻上，現(xiàn)在被撕成了碎片。

    溫念回頭看他，笑得甜甜的，“我們一起把它拼回去，好嗎？”

    陳澤昇走了過去，沒動手也沒說話，溫念手里動作不停，繼續(xù)道：“宮里有修畫的手藝人嗎？”

    陳澤昇低聲道：“有。”

    “我們可以給銀子拜托他們把它修好。”溫念看了一圈屋子，“瓷器和家具也可以修好。”即使修好以后會有瑕疵，但至少是原來的那些。

    “嗯。”陳澤昇應(yīng)道。

    勉強(qiáng)算是有了解決的辦法，氣氛變得相對輕松，溫念望著拼得七七八八的畫，噗嗤笑出聲：“好丑。”對比陳澤昇現(xiàn)在的畫技，桌上這幅畫實在不堪入目。

    “那個時候沒有人教，自己學(xué)只能這樣了。”陳澤昇解釋道，“我覺得已經(jīng)不錯了，你看，我把皇后娘娘的特征畫出來了。”

    溫念故意笑的，只為了讓陳澤昇心情輕松些，點頭道：“嗯，有道理。”

    就在這時，兩人身后的門突然被關(guān)上了。

    陳澤昇警覺轉(zhuǎn)身，溫念慢半拍跟著轉(zhuǎn)身，在他們身后，貴妃娘娘站在門那邊，手里拿著一把泛著亮光的匕首，發(fā)現(xiàn)陳澤昇和溫念回身還對他們緩緩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

    第62章 口脂香味

    貴妃娘娘高舉匕首, 徑直沖向陳澤昇。陳澤昇抬手擋下她的第一擊, 出乎意料的是, 貴妃娘娘的身手竟然不錯, 泥鰍般躲開陳澤昇的鉗制, 有模有樣地過招。

    溫念只能站在一旁干著急, 有心幫忙卻無從下手, 幸虧貴妃娘娘的身手遠(yuǎn)不及陳澤昇，沒一會兒就明顯落了下風(fēng)。

    貴妃娘娘瘋狂的神情中不見焦急，反而夾帶了奇怪的笑意, 在被陳澤昇被一次擊退之后，一個利落的轉(zhuǎn)身，挾持了旁邊的溫念。

    “給本宮福榮丸, 不然本宮殺了你。”原來她的目標(biāo)一開始就是溫念, 攻擊陳澤昇只是虛晃一招。

    “你只要福榮丸？”溫念神情微妙。

    “快點。”貴妃娘娘微微用力，在溫念的脖頸間劃出一道血痕, “福榮丸什么時候來, 本宮就什么時候放了你。”

    “你先把她放了, 福榮丸要多少有多少。”陳澤昇道。

    貴妃娘娘匕首下壓, 讓溫念的脖子見了血, 冷聲道:“別跟本宮討價還價！”逼急了，她真的敢殺人。

    脖子上的痛感令溫念頭皮發(fā)麻, 她不敢刺激瘋魔的貴妃娘娘，強(qiáng)忍著盡量放緩呼吸, “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

    “哪兒？”貴妃娘娘看向溫念。

    溫念小幅度動作著, 從袖袋中拿出一只玉盒，打開展示給貴妃娘娘看。

    貴妃娘娘用力吞咽，充滿渴望的望著溫念手中的福榮丸。

    “放了我，我把福榮丸給你。”溫念道。

    貴妃娘娘艱難的把目光移開，脅迫著溫念走到桌子邊，道:“點燃它。”

    溫念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取出一顆福榮丸在桌上點燃。

    散發(fā)出惑人清香的白煙裊裊升起的那一刻，貴妃娘娘一把將溫念推趴到桌子上，眼神帶著濃重的惡意，“吸！”她要溫念和她一樣染上福榮丸。

    溫念側(cè)頭屏息，避開鋪面而來的煙霧。

    “吸啊！”貴妃娘娘緊緊盯著溫念，笑容惡劣地等著好戲上演。

    完全被貴妃娘娘遺忘的陳澤昇悄無聲息地從后面接近貴妃娘娘，用力敲擊她右手手肘的麻xue，同時踢她的腿彎，將她制服在地。

    滿室寂靜，只有染血的匕首跌落發(fā)出的清脆聲音。

    在貴妃娘娘跪地之后，陳澤昇反扣住她的手，貴妃娘娘尖叫著用力掙扎，想要從地上爬起來，陳澤昇冷笑，毫不留情地踹趴她，并用腳踩住她的背部。他摸起地上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嚨上，眼神殺意畢現(xiàn)。

    這一瞬間他是真的想殺了貴妃娘娘，一了百了。

    然而半晌過去，他卻只是用匕首手柄擊暈貴妃娘娘。

    “……她的性命不該我們?nèi)　！标悵蓵N說了一句，收起匕首直起身——他特意解釋給溫念聽的。

    “嗯。”溫念十分理解的點頭，作為一名淳樸的百姓，在她的認(rèn)知里，殺人是犯法的，她和陳澤昇都不能因為貴妃娘娘的可恨而犯罪，“把她留給律法，讓律法制裁她。”

    陳澤昇并非這個意思，但也非要這么解釋也不是不行。他跳過這個話題，低頭觀察溫念脖子上的傷口，蹙眉道:“在流血。”

    溫念脖子上的傷口挺深的，得趕緊止血才行。陳澤昇問她:“暈不暈？”

    溫念:“還好。”

    陳澤昇牽著溫念的手往前走了兩步，遂又覺得不妥，側(cè)身彎腰將溫念抱起。溫念驚呼，連忙伸手抱住陳澤昇的脖頸，公主抱的姿勢太羞恥，她小聲道：“外面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