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128節(jié)
霍睿言大驚,他亦清晰記得,那夜青樓之外,這人手旋劍柄,右手背上確有一道疤痕! 終日在深宮之中處理政務的宋鳴珂,從何得知? 侍衛(wèi)聞言,扯下那人的兩只手套,果不其然,右手手背有疤,左手則缺了三個指頭。 那人聽聞宋鳴珂要查他手上是否有疤時,臉上盡是震驚與茫然。 他曾為安王安插在定王府周邊的暗衛(wèi),負責觀察宋顯揚的舉動,并與趙國公的師爺秘密討論,偶爾也會暗中保護安王或趙太妃,平素從未公然露面。 他想破腦袋也沒明白,為何躲在北山寺廟養(yǎng)病多年的長公主,會知曉他的疤痕及形狀。 宋鳴珂只需一眼,淚水已止不住下淌,半晌后方咬牙:“必須殺!” 霍睿言原想從此人口中套話,可宋鳴珂話已放出,這人自知必死無疑,問任何話已無意義。 他執(zhí)劍踏出兩步,想親手解決此人,又覺殺之不武。 那人突然獰笑:“霍大人,你還等什么?上回中了你的計,害我差點沒命!你不是早就想殺我滅口嗎?” “滅口”二字引起旁人無盡遐想,也讓宋鳴珂眼神劃過一抹惶惑亮光。 霍睿言長眉一凜,深吸了口氣,揮劍割開那人咽喉。 宋鳴珂只見鮮血噴涌,不敢細看,淚仍舊如斷線珠子般滑落。 這人誘發(fā)她上世的死亡,是她今生噩夢的源頭,也是她的心魔之一。 他死了,她無休止的恐懼終將徹底消散。 分散在各處的侍衛(wèi)循聲趕來時,宋鳴珂正哭得梨花帶雨,凄美得令人心碎。 余人摸不著頭腦,只當長公主柔軟、未見過此等血腥場面而哭泣,急急處理尸首。 霍睿言棄了長劍,擁她入懷,不斷輕撫她的背,柔聲勸慰:“別怕別怕,有我在……沒事了。” 宋鳴珂不顧一切宣泄多年的積郁與恐懼,雖覺當眾大哭很丟人,還被霍睿言摟摟抱抱更羞人,可她丟下兄長、偷偷摸摸和二表哥私會的事終歸瞞不住,不如就把這罪名坐實了吧! 她哭得頭暈腦脹,耳目不清,偎在他胸前漸泣漸歇。 他胸膛的結實與溫暖,仿似凜冬的不滅火光,既光明優(yōu)和暖,源源不斷傳遞了安穩(wěn)與希望。 念及霍睿言兩世都為她報了仇,她感動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雙手回抱他的腰。 當此變故驚動湖邊的宋顯琛、秦澍、余桐等人,宋鳴珂渾然未覺,依然死死抱住霍睿言。 霍睿言撫摸她垂下的半頭青絲,長眸中殺人的狠戾之氣蕩然無存,唯剩溢滿的憐愛與疼惜。 秦澍與宋顯琛對望,各自展露詭秘且會心的笑容。 長久以來,有關霍二公子與皇帝、秦指揮使之間的斷袖傳聞,因這旖旎而溫情的一幕,不攻自破。 最后實在看不下去,秦澍輕咳兩聲,忍笑道:“二位是不是該注意點影響?” 宋鳴珂一驚,方知周邊已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大伙兒假意望向別處,實則偷眼窺探二人的親昵,無不嘴角帶笑。 她急忙從霍睿言懷中撤出,慍怒道:“你、你……為何不提醒我?” “傻丫頭!”霍睿言以手拭去她的淚痕,心道,他巴不得她再張揚些、將他們的情誼公諸于世呢! 笑而拉她轉身,他對宋顯琛鄭重執(zhí)禮:“陛下?!?/br> 語氣凝重、沉著,無比堅定。 宋顯琛頷首,笑容難得燦爛,陡增久違的少年意氣。 眾人如夢初醒,齊向宋顯琛行禮。 唯獨宋鳴珂漲紅了臉,纖纖手指擺弄裙帶,嘟著嘴,忸怩不語。 第一百零六章 ... 日影柔柔透入竹林,身著私服的侍衛(wèi)們忙著處理男子尸首、清查附近是否還存在可疑人員,東奔西走,將原本潔凈純白的雪踩成了泥。 宋顯琛多年未以真實身份和霍睿言相對,短暫別扭后,他小聲問:“二表哥,這……怎么回事?” 霍睿言不曉得宋鳴珂何以執(zhí)意要殺這手上有疤痕的男子,只得硬著頭皮瞎編:“回陛下,此人是刺客,企圖謀害長公主,因此臣出手殺了,有辱陛下圣目,懇請恕罪?!?/br> 宋顯琛一時間無法適應,含混應對,轉而問宋鳴珂:“晏晏,沒事吧?” 宋鳴珂小嘴一扁,搖了搖頭,雪膚因嬌羞而氤氳出緋霧。 發(fā)覺所有人都似笑非笑的眼神窺覬她和霍睿言,她囁囁嚅嚅:“哥哥,我……我再也不到處……亂跑了!還好,二表哥他、他及時出現,救了我?!?/br> 說罷,故作姿態(tài)向霍睿言微微一福,“謝過二表哥出手相救?!?/br> 霍睿言還沒回話,秦澍已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遭宋鳴珂斜睨一瞪,硬生生繃住笑臉。 宋顯琛猜出,她巴巴地央求他換回身份,半路跑去那個什么澗,必定是想瞞住旁人,單獨約見霍睿言。此刻強行假裝自己蹓跶時受逮人欺辱、二表哥路過云云,實則為掩飾二人的小親密作最后掙扎罷了。 他抬手為她扶好鎏金紅寶石珍珠發(fā)簪,笑得寵溺:“晏晏長大了,想要跑去哪兒,哥哥……管不著啰!” “長大了”三字令宋鳴珂緋顏更盛,半天擠不出話。 她自以為精心策劃、瞞天過海的一場小約會,不光鬧出人命,還弄得人盡皆知,真不知臉往哪兒擱。 宋顯琛讓眾侍衛(wèi)到林子里待命,自己則領著宋鳴珂、霍睿言、秦澍、余桐回到先前烤魚的火堆前。 火滅后,秦澍從土里扒出細嫩冬筍,兩頭尖尖甚是可愛。 他親自洗凈、剝皮、切片,分給大伙兒同吃,遺憾那堆調味料全毀了。 宋鳴珂坐在宋顯琛和霍睿言之間,吃了幾片鮮嫩的烤筍后,逐漸平復心潮,方發(fā)覺兄長換過一身袍裳,又見盒子、瓶子落了一地,不禁狐疑。 “你們這邊,出什么事了?” 宋顯琛悶聲道:“來了幾個怪怪的書生……差點把我衣服燒了?!?/br> “啊?”霍睿言與宋鳴珂大驚失色,心驚rou跳,嚇出了一身冷汗。 秦澍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悄聲解釋適才烤魚時發(fā)生的小意外,并作出推斷:“我懷疑,有人對陛下和長公主的身份起疑?!?/br> “起什么疑?”宋鳴珂大為不解。 “近日京城貴女間有傳言,說……圣上不納嬪妃,而長公主則與平民女子交往密切,故而借機試探。目下,長公主與霍大人……嘿嘿?!?/br> 秦澍笑而不語,可宋鳴珂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 今日被試探的皇帝是真正的宋顯琛,恰好長公主又被人撞見與霍睿言幽會,謠言和疑慮必將很快消解,不足為患。 宋鳴珂臉頰如燒,正想詢問兄長何以與平民女子傳出緋聞,湖邊的小道上卻多了一藍色身影。 乍一眼看,是一名身材高挑、粗布裙裳的村女。 其容色秀美,頭戴裹巾,手提竹籃,步態(tài)盈盈,細看便能認出,是喬裝打扮過的元禮。 元禮以粗布遮擋半小張臉,行近后對他們深深福身,以女嗓問道:“幾位爺,可否賞口水喝?” 秦澍忍笑給他倒了半碗溫水:“小娘子大冬天來鏡湖,是捕魚還是挖筍?” 元禮嬌聲答道:“奴家既不會捕魚,也不擅挖筍,爺可否幫上一幫?” 邊說邊對他拋了個媚眼,激得秦澍一哆嗦。 霍睿言見狀,暗覺風水輪流轉,笑得渾身顫抖。 “元醫(yī)官,”宋顯琛莞爾,示意元禮坐下,“別來無恙?” 元禮放下茶碗,見左右再無旁人,躬身行禮:“見過陛下,見過長公主和兩位大人。元禮私自逃離,實在愧見圣顏。” 宋顯琛黯然:“此事……不怪你,是我沒能護住你?!?/br> 宋鳴珂插言:“咱們別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謂的言辭上,抓緊時間想對策吧!” 經她一提醒,秦澍騰出位置,讓元禮為宋顯琛把脈,自己則提刀在周邊十余丈范圍內來回巡視。 元禮從竹籃中取出脈枕等物,右手三指呈弓,指頭對齊,輕觸宋顯琛的脈博,臉上喜色展露。 “陛下,經過師父的多番調理,您體內積聚的毒性已散了一半以上……而今,您說長句時,或許還會有痛感,嗓音也相對含糊,但想必與人交流,已不成問題了?!?/br> 宋顯琛點頭:“不錯,那我……何時才能……完全康復?” “這……”元禮為難,“此前向長公主提及,想要盡快清除毒性,最好回五族找相對應的草藥。聽說五族的使者已在來京路上,微臣近日有了新的想法,待兩國建交后,想辦法混入商隊……” 宋鳴珂蹙眉打斷他:“可要是被發(fā)現,你將面臨極大危險!此事還得謹慎!” “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元禮皺眉道,“再拖下去,你們二位很難再瞞人耳目。” 的確,過了十五歲后,宋顯琛和宋鳴珂兄妹二人的容貌不似無幼時那般如出一轍。 宋顯琛雖常年飲食睡眠不佳,導致消瘦文弱,宋鳴珂因常接觸哥們而增添英氣霸氣,但歸根結底,性別擺在那兒,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特質日漸顯露。 他日益英俊硬朗,她越發(fā)嬌美動人,妝容無從掩蓋。 元禮見他們沉默未語,又道:“諸位不妨耐心等個半年,在此期間,盡量別一同現身于人前,更不可輕舉妄動……” 宋鳴珂的思憶飄回了上一世。 上輩子,直到她死前,一對元禮無半分印象,二不曾聽說五族恢復建交一事,何以今生,五族有了完全不同的動向? 宋顯琛與元禮聊了一陣,主要圍繞起藥療食療的話題。 霍睿言坐在他們半丈之外,驚覺二人并不單純是君臣之情,更有幾分師徒朋友之誼,不由得暗暗驚訝。 宋鳴珂趁無人在意,悄悄握住霍睿言的手,輕聲解釋:“哥哥最沮喪時,是同樣作女子打扮的元醫(yī)官盡心勸解、照顧;哥哥久病,對醫(yī)藥方面有了濃厚興趣,從元醫(yī)官處學了不少藥理知識,更時常種植草藥……” “原來如此,”霍睿言微笑,“元醫(yī)官倒不曾說起。” 他伸手捋好她鬢角垂下的發(fā)絲,溫聲道:“現下沒外人,你不打算和我說說,為何非得殺了那人嗎?” “……”宋鳴珂重生后,與那殺手并無交集,確實無取之性命的正當理由。 而且,她甚至沒弄明白,那人為何無緣無故躲在竹林里。 莫非,在監(jiān)視宋顯琛? 跑來趁機探查皇帝性別的三名書生,與此人會否有關聯? 那人曾與霍睿言交過手?他死前何以說出“滅口”之類的話? 她緘默半晌,垂眸道:“那人,應為宋顯揚派來的殺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