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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87節

    可孫一平究竟撞見了什么?能讓趙太妃日夜難安?

    宮人應聲,熄滅燈火。

    霍睿言料想趙太妃要歇息,再難聽出什么,便悄悄滑到樹下,辨別方向,摸黑下山。

    孟夏山夜遠比城中清涼,涼氣寒意侵襲,蟲鳴此起彼伏。

    他施展輕功,奔出十余丈,忽而身后勁風卷襲!

    糟了!有人!

    霍睿言矮身避過,根本不去看是何人襲擊,只管發足狂奔。

    只因無論是趙太妃的暗衛,或是宋鳴珂派來監視的女護衛,一旦發覺私闖虛明庵之人是霍家二公子,后果必將是毀滅性的!

    霍睿言身姿前傾,雙臂微展,御風踏葉,如飛鳥穿林。

    瞳仁漆黑如墨,直視前方山坳,雙耳于風聲間細辨背后動態。

    他師從武林名宿,自詡輕功出眾,沒想到那人腳步無聲,絲毫未落后半分!

    霍睿言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一生中所遇高手,僅有他的師父和師伯能臻此境界,即便兄長和秦澍,也未必能做到這般輕靈。

    記憶中,他曾在京城街道上追蹤過同樣身法飛快之人,后暗隨對方去了城北青樓。

    青樓中,他驚聞有人密切關注宋顯揚的動態,并妄議皇帝與太后,還安排了“阿栩”。

    事后,他才知曉,所謂的“阿栩”就是來自五族的醫官元禮。

    當時跟劉師爺密議、右手有可怕傷疤的黑衣男子,好像姓李?

    而適才那名宮女說的是“奴婢和李大哥輪流盯著”……

    看樣子,應該是撞上熟人了!

    這姓李的,是趙太妃的人?

    不,如果是趙太妃的人,根本無需與趙國公的劉師爺鬼鬼祟祟跑去青樓密會!

    一個早已埋藏在心底的大膽念頭,呼之欲出,瞬即堵住他的呼吸與神思。

    幾枚飛鏢逆風襲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必須先逃命!

    漆黑一團的山林往后飛掠,霍睿言憑借敏銳耳力與輕捷身手,連續避過偷襲。

    今日入西山村落,外加夜訪虛明庵,他只為找尋孫一平下落,及探聽趙太妃的秘密,來時未攜帶長劍,忽遇高手,不由得暗自驚惶。

    他提氣直奔出數里,那人窮追不舍,沒再使用暗器,竟像是有意看他往哪兒逃。

    霍睿言心下煩躁,胸中燜燒著一團火氣。

    甩不掉,該如何是好?

    看來,得放手一搏。

    第七十四章 ...

    霍睿言靈活穿梭于林間,四處蒼勁老樹盤根錯節,既是障礙物,又是很好的遮蔽物。

    抵至駐守西山的禁衛軍營附近,那名緊追在后的男子同樣不敢驚動禁衛軍,隨他一同繞道。

    果然,不是宋鳴珂派來的人。

    此際夜霧彌漫,兼之無星無月,彼此在對方眼中皆如暗影,看不清面目。

    霍睿言微帶喘息,呼吸越發渾濁,表現出一副體力不濟的模樣,慢下步子又跑了一段路。

    當那人加急追來,離他一丈以內,拔刀撲上時,他猝然全力躍起,閃避時抽出捆綁在左臂上的小小匕首,以迅雷烈風之勢,回旋而削!

    此舉干凈利落,快如閃電,角度匪夷所思,可謂出其不意!

    那人似乎被他之前的“體虛力弱”蒙蔽,收不住腳,眼看匕首離喉嚨僅剩數寸,而右手所持的刀仍懸在空中,來不及抵擋,情急之下,左掌擊向他手臂,試圖卸掉洶洶來勢。

    霍睿言既已決定主動出擊,早早想過這人的各種應對招式,當機立斷,手腕疾翻,猛力以利刃割向他的手掌!

    那人意欲閃避,終歸晚了一步。

    輕微割裂聲起,三根手指被匕首削了一半,憤怒隨鮮血狂冒。

    霍睿言一招得手,純屬攻其不備。

    他年紀尚輕,功力未及對方深厚,臨敵經驗也相對不足,下一刻,已遭那男子回刀反擊,在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

    幸虧他躲得及時,傷勢不嚴重,遂打起精神,以狠辣之勢進招,匕首光弧四揚。

    斷指之痛非同小可,那人咬緊牙關,凝神招架,內力催發下,刀芒大盛,幻化成交織穿掠的銀波。

    霍睿言久戰不下,暗暗心驚,礙于兵器太短,占不了便宜,唯有伺機而動。

    二人斗了五十來招,那人的長刀從四面八方暴烈穿刺,刀鋒過處,逼得霍睿言連連后退。

    退至一株大樹前,霍睿言忽左忽右,惹得對方刀法微微錯亂,險些砍在樹上。

    霍睿言心生一計,不斷繞樹而避。

    那人生怕刀鋒劈中大樹不好拔,勁力一下子減緩了不少。

    霍睿言深知再斗下去,雙方都討不了好處,細察被刀刃劃過的傷口無異狀,料想無毒,干脆鋌而走險。

    他于激斗中假裝腳下被絆到,后背生生受了一刀,卻借對方得勢的瞬間,委身撲出,以匕首直刺其胸口!

    那人大概沒想過他“絆倒”后竟能迅速調整重心,猝不及防,再往后退也無從避,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正插中左肋之下。

    遭利器刺中要害,那人暴怒,瘋狂舞動手中長刀,無絲毫停滯。

    霍睿言忍受臂上與背上的疼痛,瞄準對方手腕奮力一踢,迫使其撒手。

    沒了兵器,身上還中刀,那人只能任其宰割。

    霍睿言正猶豫該直截了當結果他性命,還是想法子將其交給禁衛軍處理,忽見他嘴唇翕動,緊接著,吹出一聲婉轉鳥鳴!

    他受了重傷,真氣散亂,但憑借深厚內功,拼死發出的口哨聲穿透山林,送得極遠。

    這時候才喊幫手?

    霍睿言一愣,隨即明白,此人先前之所以不敢惹來禁衛軍,是不想暴露行跡。

    此番命在旦夕,落入禁衛軍手上,趙太妃反倒能動用關系保他一命!

    遠處有相類的鳥鳴聲回應,估摸著就在里許之外!

    霍睿言忙搶了地上的刀,沖他一陣猛劈!

    他連吹兩下急促之聲,硬撐著,學霍睿言方才繞樹奔走的法子來閃避。

    霍睿言收勢不住,一刀狠狠砍在樹上,拔下時,那人已往時路跑出兩丈有余。

    可惜!

    若沖上去再斗,只怕拖到其幫手趕到,他未必能殺掉此人,說不定會引發禁衛軍傾巢而出!

    要是逃不掉,他該如何解釋自己毫無緣由、三更半夜跑到西山虛明庵附近?

    趁著身份未真正揭露,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速速離開!

    朝那人逃跑的方向恨恨覷了一眼,他扯下一截衣布,裹住刀身,以免反光泄露行蹤。

    當禁衛軍覺察半山有異動,舉著火把、手持刀劍,循聲而近時,唯有幾灘溫熱血跡和樹上的新傷痕,可證明此處剛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斗毆。

    …………

    三更時分,負傷的霍睿言無法進城,只得躲至城外私宅。

    他翻墻而入,喚醒了熟睡中的管事,聽聞城內外未聞噩耗或動亂,他緊揪了一夜的心,稍稍松了些。

    血染在黑衣上并不顯眼,外加管事困頓不堪,沒嗅出腥氣,沒注意自家二公子受了傷。

    霍睿言吩咐他回去歇息,自行提了藥箱子,找了個還算干凈整潔的客房,獨自清理傷口。

    最重的那刀在背上,長約五寸,激戰時拉扯得更深,當時命懸一線,沒多大感覺,而今方覺疼痛。

    當夜,反手草草抹了藥膏止血后,他趴在床上,久久未能眠。

    趙太妃那句話,于他腦海盤旋不去。

    果然,趙氏一脈尚有死灰復燃之象。

    礙于夜間山林漆黑一團,霍睿言在打斗中未能真正確認,交手之人是否為青樓所見的李姓男子。

    倘若那人是安王的手下……那么有件事,正以他料想不到的方式醞釀。

    翌日,霍睿言為了掩飾夜行外出與人交手之事,暗帶著傷,早早回刑部本部處理案件,裝作大病初愈。

    不曉得有心或無意,竟遇到好幾個人,均以各種親切招呼或有事相詢為由,碰撞或拍打他的腰背。

    他默默把這些人列入重點觀察對象,不動聲色抵受這皮rou傷痛。

    比切膚之痛更難忍受的,是失去好友的折心錐骨之痛。

    午后,熟悉的同僚圍在四周,共同復核大理寺審過的幾樁案件。

    他們對霍睿言投以崇敬的、疑惑的、等待的目光,只因他是年內晉升最快的官員、出身顯赫的侯府公子、皇帝身邊的大紅人,有出眾容貌,能文能武,為朝中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

    然而,再如何了得,他也不過是凡人,為血rou之軀,有情緒,有弱點,有難以割舍的人和事。

    為遏制無處可訴的刺骨之苦,他勉力保持淡定從容的笑容,偽裝出一切如常的姿態。

    即便在兄弟、同伴、親隨面前,亦不能流露一絲半點。

    …………

    以香木打造的馬車,由衛隊護送,從皇宮后院一角行出,雖已取下金銀線繡的帷幔,仍展露非凡氣派。

    宋鳴珂穿了一身淡青色緞子長袍,懶懶靠在竹墊上,隨意拿了把扇子胡亂扇風,鼓起的腮幫子紅撲撲的,如同熟透的桃子。

    她無心張望熱鬧街景,滿腦子盡是凌亂無序的思緒。

    這段時日,一貫大大咧咧的大表哥變得心不在焉,她問了幾次,對方總是支支吾吾,倒也罷了。

    上一回,二表哥強作歡顏,隨口搪塞她,她心里不是滋味,糾結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