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78節
霍睿言當然知曉內情——宋顯琛絕不會把惡作劇告知meimei。 他原想逗逗她,卻怕她誤會自己輕薄,遂溫聲道:“無妨,我記得。” 宋鳴珂好奇,又不便追問,只好嘟了嘟嘴,百無聊賴踢著腳邊的碎石。 霍睿言猜想她沒動怒,逐漸放下心頭大石。 慢悠悠走了一段路,漫無目的,暗涌流動間,他們驚覺裁梅與紉竹沒了蹤影,只剩下彼此二人,登時臉紅心跳。 畢竟,往昔同處,她是“表弟”,而非表妹。 宋鳴珂不介意與他多逗留一陣,但作為鮮少與二表哥相處的長公主,不該過分放縱。 “回去了。”她邊小聲說了一句,邊自顧轉身往回走。 “好。”霍睿言努力掩飾失望,默默跟隨。 冷不防她走得急,一腳踩在卵石上,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正正落入他堅實的懷中。 她驚慌失措,正要站直,無奈情急之下腿腳發軟,竟扭到了。 “嘶……” 霍睿言顧不上所謂的“男女大防”,趕緊伸手托住她,連聲問:“傷到了?沒事吧?疼不疼?” “沒……”宋鳴珂只輕崴了一下,自覺不嚴重。 借他之力重新站起,她試著邁步,頓覺腳踝處蔓生痛感。 霍睿言素來觀察入微,即刻捕捉到她眉心的輕微一擰,關切地道:“別逞強!先緩一緩。” 宋鳴珂心中的著急有如烈馬奔騰。 不能耽擱太久,宮里還有“龍體欠安”的兄長等著她回去頂替。 她咬緊牙關,一瘸一拐,硬撐著走了兩步,遭霍睿言展臂阻撓。 只聽得他低沉醇嗓如沾了露水的花瓣,帶著濡濕與溫熱,悄悄落向她耳畔,燙紅了她的耳尖,如柔指撩撥起緊繃的心弦。 良久,她于辨認出,他半含勸慰、半含誘哄的一句話是—— “我抱你。” 作者有話要說:二表哥:晏晏,我很甜,快吃掉我吧!要不,反過來也成。 第六十六章 ... 西移日影金光和暖,勾出桃林新芽嫩葉深淺不一。 輕風搖曳著層層疊疊的花紅葉綠,抖落無數粉瓣,輾轉而下,輕輕飄在宋鳴珂的發梢之上。 霍睿言自然而然抬手,細致為她拈下。 桃花雨的悉悉索索,鶯啼的啾啾唧唧,在此瞬息間停滯,一如宋鳴珂的心跳。 霍睿言提出建議后,目光柔柔直視她俏麗的容顏,期待中混雜了閃躲,靜心等候她允準或拒絕。 她……沒聽到? 可依照那嬌顏淡抹的紅云來看,她理當聽見了的。 不說話,不點頭,不搖頭,到底是同意,還是抗拒? 霍睿言摩挲雙手,驚覺手心竟滲出薄汗,與高手過招或是科舉考試,都沒這般緊張過。 再說,又不是頭一回抱她……為何拘謹到這程度? 他一咬下唇,口吻潛藏堅定,“你不作推拒,我便當你應允了。” 宋鳴珂檀唇翕動,尚未答話,身子已被凌空抱起。 “……” 平素規規矩矩的二表哥居然……膽敢自作主張? 她慍中帶喜,猶自揣摩,是否因她此刻是長公主而非九五至尊的皇帝,外表看上去柔善,以至于激發了他的男子氣概和保護欲望? 熱流自觸碰的軀體蔓延至全身,即使雙方明里暗里有過無數次親密接觸,但清醒地以真實面目相對的,卻是第一次。 獨特的男性氣息入侵鼻腔,沁入體內,催生她喉底的燥動。 她燒著耳朵,終究舍不得拒絕這熟悉且溫暖的懷抱,干脆穩當當靠牢他。 察覺到她的順從,霍睿言仿佛聽到如擂心跳夾雜了花開的聲音,令他不自覺翹起唇角。 幸好她羞得根本沒勇氣抬頭。 他雙手擁著柔軟嬌軀,意識到她比去年長高了,但依舊輕飄飄的,宛若無骨。 想抱得緊些,又生怕一不小心捏碎了。 一步步沿來時方向慢行,他垂眸睨向她紅撲撲的小臉蛋,偷笑低語:“的確很瘦。” 宋鳴珂第一反應是轉臉,埋在他胸前。 只悶了極短的一會兒,她抬起無處安放的玉手,握成小粉拳,羞惱地砸向他胸口。 沒砸兩下,改而抓住他的前襟。 殊不知,冰肌玉骨的小手隨意輕抓,已能將人牢牢攫住。 長睫顫抖,粉唇微抿,勾得人心猿意馬。 霍睿言被這份嬌羞的小女兒情態攪得心亂,雙腿如灌了糖漿,幾乎難以前行。 為壓制低頭親她一口的沖動,他調整呼吸,換了個話題。 “晏晏,你對小時候的記憶,最早追溯到幾時?” 宋鳴珂沉溺于悸動中,因他這話而莫名其妙,仔細想了想,亮出五個手指頭。 “四歲時說的話,記不得了?”他語氣透出寥落感。 宋鳴珂糊涂了——四歲?她說過什么? 霍睿言從她的茫然中讀懂了她的心思,笑得悵然:“可惜。” 宋鳴珂本想再問,然而她不便多說,靜默間,受持久的親密影響,好奇心略微減淡,忐忑之意更濃。 二表哥……他親口說過,視她為妹子。 想來,他對“皇帝”和長公主,并無本質上的區別。這些小小的肢體接觸,大抵只源于兄弟妹間的愛罷了。 她不能胡思亂想。 想到此處,她收斂神思,然則跌宕起伏的心,恰如翻飛花瓣,糾纏于這四月和風里,紛紛亂亂,數不清,理還亂。 ………… 九重宮闕,十里樓臺,共沐云間萬丈金光。 康和宮寢殿內,燭火熠熠,并非龍體欠安的氛圍。 宋顯琛身穿精工刺繡的九龍緋袍,坐在書案前翻閱meimei晨起批復的奏折,余桐則在一旁添燈研墨相協。 為儲君時,宋顯琛此前亦曾隨先帝同覽朝臣的奏章,但闊別數年,明明拿捏著本該由他去處理的折子,他的手卻微微顫抖。 隨手抽起一份由瓊州知府上呈的奏折,本想看看是否有關于李太醫的消息,未料攤開只有一句話——進奏瓊州土產椰子五車。 “……?”宋顯琛狐疑望向余桐。 余桐見狀,探頭一觀,笑道:“長公主讓人北運的,說是美容養顏,且……且和霍家二公子開玩笑……” 宋顯琛莫名其妙,唇角微勾,暗笑meimei果真與二表哥更熟絡些。 翻了幾本已批閱過、沒來得及送出的奏折,有各地的下雨量奏報、米價漲跌、某地流寇作亂情況,間或摻雜一些無關緊要的閑事,如某處老人拾金不昧、某處鬧鬼、某處發明了新菜式等等,單純請安問候的也有不少。 他心下感嘆,以往的宋鳴珂何曾有此耐心?若非代替他坐上龍椅,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原本無須由她來承受。 她只需要高高興興和堂姐妹、表姐妹們玩耍,年齡一到,找個年紀、身份、脾性、才貌皆合適的勛貴男子嫁了,一生富貴無憂,哪里用得著日夜辛勞? 細看meimei的批注,大多簡潔明了,偶有詳批,觀點獨到,有理有據,再無昔年毛躁小公主的影子。 宋顯琛欣喜之余,不禁為自己毫無長進而悲憫。 他還有多久才能徹底痊愈?還有多久才能追上meimei的步伐? 余桐與他相伴多年,雖近來只服侍宋鳴珂,照樣能從眉宇神態判斷其心中所想,勸勉道:“陛下莫急,待龍體康復,一切都會重新步入正軌的。” 宋顯琛正欲作答,忽聞殿外有人敲門。 余桐快步行出,一名小內臣通報:“余內侍,外頭來了邊關急報,如今霍大人、秦大人親自帶上密函,候命于殿外,聽說陛下在午睡,執意等待,不肯離去。” 聲音壓得極低,但宋顯琛聽得一清二楚。 霍大人多半指的是大表哥霍銳承。 秦大人……是誰? 余桐轉木望向廊前研磨草藥粉末的元禮,繼而回殿向宋顯琛稟報,又道:“兩位大人都在,怕是事發突然。可否請元醫官進殿侍奉,奴親到外頭瞅瞅?” “去……吧。”宋顯琛擠出二字,眉間憂色如密云。 待元禮入內,宋顯琛目視身著蒼色官袍的元禮,陌生感去而復返。 畢竟在過往三年間,元禮每次上北山時,一律扮作傳送物質的宮人,混在一小隊往返兩地的下人中,整整三年有余,從無例外。 同樣地,宋顯琛雖恢復男子裝束,隨著年齡增長,終歸比孿生meimei多了男子氣魄。 此番改了裝扮,與宋鳴珂扮演的皇帝有些微細節差異,元禮禁不住偷偷望了兩眼。 二人眸光對接,各自尷尬一笑,沉默與壓抑漸漸緩解。 隱約聽聞殿外傳來爭執聲,不多時,越來越激烈,宋顯琛甚至能分辨出霍銳承的著急與執著。 兒時結伴數載,他了解大表哥的性子,爽直、急躁、講義氣、不聽勸。 近年,宋鳴珂留其在側,算得上有求必應,榮寵至極,以致霍銳承多少有點目中無人,劉盛、余桐、剪蘭等人,只怕攔不住他。 果然,腳步聲至,余桐匆忙而入,神色慌張,附在宋顯琛耳邊悄聲道:“陛下,小的已極力勸阻,但事關邊境軍務大事,霍大人擔心延誤軍情,非要見您一面。” 若在平日,按照宋鳴珂對霍銳承的寵信程度,就算生病,也定然不會拒絕此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