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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69節(jié)

    各處火光半明半暗照著周圍的景致,將表兄妹同行的身影不斷拉長、縮短、分開、撮合,恰如他們?nèi)艏慈綦x的關(guān)系。

    宋鳴珂被夜風(fēng)一吹,酒勁上頭,嫌馬車內(nèi)悶得慌,干脆沿長街散步。

    霍睿言與她并行于馬車前方,驚覺華燈之下,她腳步虛浮,眼神渙散,禁不住悄然伸臂護(hù)住她,“撐得住嗎?”

    “撐不住……也得撐。”

    宋鳴珂已有些迷糊,隨口應(yīng)了一句,教霍睿言的心一陣劇痛。

    他情不自禁挽住她纖弱的手臂,遲疑半晌,始終沒勇氣在她半醒半醉時坦誠心思,改而柔聲道:“我……背你回去。”

    平心而論,宋鳴珂著實(shí)懷念他壯闊的肩背,可今夜的感觸正源于她知自己不可能獨(dú)占他,若一而再再而三以兄長的身份陷入他的溫柔中,她怕過后會傷得更深。

    當(dāng)下淺笑搖頭,吸了口氣,她以手指輕輕掰開他的手。

    她指尖的微涼,帶著濃烈的拒絕意味,堪比秋夜寒冷,自霍睿言的皮膚滲入骨髓,激得他周身難受。

    宋鳴珂緩緩啟唇,閑扯不相干之事。

    恰好路過一家未打烊的藥鋪?zhàn)樱峒熬脛e數(shù)載的李太醫(yī)。

    霍睿言曾聽元禮說起,李太醫(yī)原定南下到瓊州辦學(xué)三年,扶持邊遠(yuǎn)地區(qū)的醫(yī)與學(xué),順道找尋救治宋顯琛所中奇毒的草藥。

    但三年已過,顯而易見,南海一帶根本無相關(guān)解毒草藥。

    元禮私下告知霍睿言,這種毒在五族境內(nèi)尚不能解,即便要研制解藥,也該回五族島上去尋。

    而五族,是禁地。

    霍睿言試探過元禮的出身,對方守口如瓶。

    一個攜妹出逃的小少年,為何會攜帶毒|藥的方子,莫非神秘的五族人個個都會使毒?

    而他們被人追殺的原因,會否與拿走方子有關(guān)?

    “等李太醫(yī)回來,”宋鳴珂小聲道,“元醫(yī)官他……大概不會留在翰林醫(yī)官院。”

    “陛下舍不得?”

    “相處久了,已有情誼。奇怪的是,大表哥和他相談甚歡,倒是你,好像很不喜歡他……”宋鳴珂嘟囔著。

    霍睿言啼笑皆非:“他是您的御醫(yī)官,為何需要我的喜歡?”

    “對哦……”她愈發(fā)糊涂,喃喃自語:“他是我的人。”

    新仇加舊恨,霍睿言掐死那家伙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強(qiáng)烈。

    “對了,秦大哥已報名考武舉了?”她加以確認(rèn)。

    “是的。”

    武舉考試是夏末初秋于兵部報名,只要弓馬合格,即可參加次年春的解試,春后通過殿試,便可正是任命。

    “很好,他很快也是我的人了。”她洋洋自得。

    霍睿言雙目迸濺怒火,上下牙齒暗暗搓磨。

    不料,她醉眼迷離,素手高抬,在他臉頰輕輕一掐,嘴角勾起一抹邪魅淡笑:“你們?nèi)际俏业娜恕!?/br>
    霍睿言如遭雷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仿佛秦澍、元禮和他,成了三宮六院中的嬪妃。

    他決意不再和喝高了的小丫頭糾纏此話題。

    然而對于秦澍,他依然存有顧慮。

    躊躇半晌,他生怕來日少有機(jī)會與她單獨(dú)相處,不管眼下宋鳴珂能否聽得進(jìn)去,直截了當(dāng)開口。

    “陛下,依我看,秦師兄來京,或許另有所圖。”

    宋鳴珂霎時間清醒了幾分:“你詳細(xì)說我聽。”

    霍睿言遂把秦澍投宿客棧、徹夜不歸,其后談及要南下,聽聞皇帝指定要他,才喜滋滋跑到霍家來住。

    宋鳴珂全身一顫,下意識抓牢了霍睿言的手。

    前世,秦澍輕而易舉躋身高位,能力超群,絕非僅憑實(shí)力。

    他朝中有人。

    當(dāng)他從宋顯揚(yáng)手下救走她時,宋顯揚(yáng)大發(fā)雷霆——秦澍你這臭小子!你給朕記住!這回誰也保不了你!

    也就是說,秦澍有人撐腰!難道……他是趙國公或趙太妃的人?

    宋鳴珂咬緊下唇,勉力對抗酒意侵蝕。

    重活一世,她憑上世記憶預(yù)判形勢,一路披荊斬棘,算得上順風(fēng)順?biāo)?/br>
    如若上輩子還有許多沒看透的人和事,而她一時不慎,錯信他們……后果不堪設(shè)想!

    霍睿言被她突如其來握住手,先是感受一股甜軟馨香的暖流涌上胸腔。

    可當(dāng)他覺察,她眼光閃爍不定,且小手顫抖,甜暖氣息頓時化作震悚惶惑。

    宋鳴珂腦海如塞了一團(tuán)亂麻,點(diǎn)燃驚怒之火焚燒之后,錯綜復(fù)雜的信息灰飛煙滅,如風(fēng)絮翻轉(zhuǎn),融入混沌。

    霍睿言注視她眼底時冷時熱,時而驚懼,時而狠戾,終究猜不透她所思所想。

    停下本已緩慢之極的腳步,他挽了她的手,轉(zhuǎn)身與她相對而立。

    伸出另一條臂膀,從她肩頭繞向她纖柔的背,他如平日與兄長互相鼓勵般,輕拍了兩下。

    “有我在。”

    一句宛若柔和春風(fēng)的言辭,暖化了宋鳴珂眼眶的堅冰。

    為免被瞧出端倪,她低下頭,未料二人距離太近,她這一低頭,前額便觸碰到他的胸膛,形成投懷送抱的姿態(tài)。

    霍睿言心跳如擂鼓,要竭盡全力按壓蠢蠢欲動的野望,方可不致于緊擁她入懷中。

    站在行人稀疏的道上,當(dāng)著一眾內(nèi)侍與侍衛(wèi)之面,他只能挺腰直立,擺出身為表兄的磊落。

    宋鳴珂在他胸口停靠了極短的瞬間,羞澀與懊惱燒得她臉頰麻酥酥的。

    冷靜下來,她急忙松開他的手,轉(zhuǎn)頭鉆入馬車。

    霍睿言愣了須臾,“陛下……是否需要我作陪?”

    “不必,”宋鳴珂強(qiáng)作鎮(zhèn)定,“我、我沒事,走累了而已。”

    她真怕僅剩二人時,會忍不住抱著他哭。

    他的表弟“宋顯琛”,不會柔弱至斯。

    霍睿言悵然若失,垂眸發(fā)覺,前襟的青白緞袍上,殘留一點(diǎn)淚漬,霎時間,心如遭燙灼。

    方才聊的是秦澍,她……為他而哭?

    馬蹄聲咯噔咯噔,回響青條石長街上,因宋鳴珂說頭暈,余桐等人不敢催馬。

    霍睿言走在馬車外,與她僅有木板車身阻隔,熟悉街道因心事縈繞而漫長。

    車中人靜悄無聲,是睡了?還是在平復(fù)心情?

    他提心吊膽,時不時望向車窗,忽見她悄悄露了半張臉,以霧氣繚繞的雙目偷偷窺向他。

    目光相觸,她飛快躲了起來。

    霍睿言心中突然一甜,暗覺她不經(jīng)意流露的小女兒情態(tài),實(shí)在可愛極了。

    徐徐慢行小半個時辰,眾人抵達(dá)宮門時,暖轎已備。

    余桐如常上前扶宋鳴珂下車,被霍睿言搶先一步,只得默然退開。

    霍睿言牽了她的小手,小心翼翼攙她,細(xì)察她臉上并無淚痕,除了略顯困頓,神色不悲不怒,心下稍安。

    宋鳴珂由著他扶入暖轎,臨別前沖他一笑,轉(zhuǎn)而望余桐垂手而候,沒來由耳根發(fā)燙。

    余桐是不是……察覺到她微妙的小心思,才故意讓二表哥相扶?

    起駕后,她從小窗眺望,霍睿言披一身皓月清輝,靜靜立在原地,卻因轎子移動,離她越來越遠(yuǎn),逐漸被侍衛(wèi)遮擋。

    她不忍多看,放下簾子,閉目小歇。

    他那句“有我在”,那輕柔安撫,若屬于她,該有多好。

    連串宮燈如長蛇延伸至寢殿,驅(qū)散沿路黑暗,偌大的皇宮中,亭臺樓閣的燈輝如星灑落,有多少不眠的人,又有多少不安的心?

    回到康和宮,剪蘭、縫菊領(lǐng)著一眾宮人笑臉迎候,殷勤侍奉。

    余桐謹(jǐn)慎扶宋鳴珂下轎,提醒她注意腳下。

    宋鳴珂斜斜睨視他,嗔道:“這時你倒肯扶朕了?適才為何偷懶?”

    余桐遭她沒頭沒腦責(zé)備,苦著臉,欲訴難言。

    他早想提醒她,霍二公子極有可能已看透了一切。

    否則這些年,何以體貼入微,屢屢展露柔如水的眼神?

    然則,此事牽連甚廣,非他這內(nèi)侍官能把控,偶爾受點(diǎn)委屈不算什么。

    嘴巴該閉上時,就得閉牢。

    作者有話要說:余桐:我嗑的不是瓜子,而是狗糧,而且發(fā)狗糧的人還不知情。

    第五十九章 ...

    天色如淺灰白的香灰胎,朝陽從厚云縫隙間漏下幾縷碎芒,落在剛打開的兗州城門上。

    趕路旅人、進(jìn)城買賣的百姓、江湖俠客、商賈小販等魚貫而入,行色匆匆。

    “站住!干嘛的?”

    城門邊上,一名褐衣大漢,粗眉怒目,手持棍棒,指灰衣百姓中的一人,厲聲喝問。

    從旁躍出兩名壯漢,架開被指的中年男子,強(qiáng)行將其拖到一側(cè)。

    男子約莫四十三歲上下,其貌不揚(yáng),神情惶恐。

    壯漢一手揭開他的裹頭巾,反復(fù)檢查,似在辨認(rèn)什么。

    “大爺行行好!小的進(jìn)城抓藥給小孫子!不是什么歹人!”男子見對方比自己高出一頭,不敢抗?fàn)帲晃肚箴?說的是本地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