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60節
頭戴紫珠冠,一襲靛藍鶴逐云紋綢服,竹青色梅花大氅,腰系碧玉配,并有香囊荷包等物,服飾講究。 他一見宋鳴珂,行禮道:“陛下,兄弟本該親自出迎,又怕這大好位置被搶了,該怎么罰,聽您的!” 宋鳴珂呵呵笑道:“先自罰三杯!” 當下眾人落座,點了炒蛤蜊、姜蝦、酒蟹等河鮮,外加醬鴨、溜肥腸和幾個時蔬小菜,又讓人沽上幾斤陳釀。 尾隨而來的余桐領了幾名內侍,出示腰牌后進了廚房,全程監督,慎防有人趁虛而入。 等待上菜的過程中,宋既明親手捧出一只尺余長寬的方形精美錦盒,推至宋鳴珂跟前:“陛下,兄弟再過幾天要動身東行,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笑納哈!” 宋鳴珂自是沒忘他上回所贈,害她在霍睿言面前尷尬萬分,若非她沒穩住,只怕當場就捂臉狂奔了。 這回又是什么不正經的“寶貝”? 她正要說“謝謝”,然后藏到身后,宋既明卻跟獻寶似的,笑嘻嘻打開錦盒,掏出一件件古怪事物。 什么花里胡哨的手銬,銀制的不明物體,帶有銅鈴的長鏈子,琉璃瓶子裝的紅油……宋鳴珂一頭霧水,茫然不知是何物。 宋既明左挑右揀,從一堆瓶瓶罐罐中翻出一個小瓷瓶,鄭重其事塞到她手里,笑道:“這個好!省著點!” 宋鳴珂細看瓶上歪歪扭扭的四個字,“夜、夜夜春宵?什么東西?能吃么?” 霍銳承一聽,竭力忍笑,抖得難以自持。 霍睿言一張俊臉先是變得煞白,隨即頰畔緋紅如霞,繼而逐漸變黑,就如那燒紅了的黑炭般,快要冒煙了。 第五十一章 ... 宋鳴珂起初沒反應過來。 對應名稱上“春宵”兩字,細辨表兄們異樣的反應,她才猜出,堂兄所贈的“好”東西,不外乎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羞憤之情瞬即從心底涌上臉面,她兩頰如燒,上下牙齒不自覺磨了磨。 若換了別人,而非安王世子,宋鳴珂定然怒斥一頓,攆到外頭去。 可這位堂兄,在她前世最煎熬之時,帶她去看海、攀山…… 他雖不學無術,紈绔揮霍,但心地善良,為人率真。 宋鳴珂礙于上輩子的情誼,只得將小瓶子放回錦盒中,尬笑收下。 宋既明咧嘴而笑,半瞇著眼打量霍睿言,“小霍!你這什么眼神?只剩一瓶了!下次哈!” 霍睿言腦子快炸開!這家伙認為,他……看上這些鬼東西? 宋鳴珂見狀,急忙對二表哥使了個眼色。 無奈霍睿言氣在頭上,并未捕捉到,薄唇翕動,冷聲道:“小弟絕無此意。” 宋鳴珂小手從案下探出,拽住他袖子一角,晃了晃,悄聲道:“給點面子,別跟他一般見識。” 霍睿言被她小小親昵一安撫,憋著的氣頓時消了大半。 不料宋既明補了句:“你倆關系好,共用,哈!” 殊不知,“共用”二字,傳入這對表兄妹耳中,仿佛成了“一同使用”。 二人的腦海中莫名觸發一些離奇的畫面,如……那本“珍稀書冊”中所錄的,靡麗旖旎。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如被定住,明明置身于涼秋,卻似瞬間被推進了炎夏,額角微有細汗滲出。 兩張好看的面容,均似被涂抹了胭脂,窘迫得無以復加。 幸好此時,余桐親領店小二上菜,色香味俱全。 宋鳴珂食指大動,與霍家兄弟、宋既明于品嘗河鮮、小酌中逐漸緩解了詭異氣氛。 酒足飯飽,四人悠哉悠哉下樓,見秋色宜人,沿亂石小徑拐入金桂園游玩。 此園內植花草,自帶天然野趣。 其時初秋,繁花大多已落,桂香清淡,令人心曠神怡。 水光山色掩映下,不少文士與貴女結伴同游,三五成群聚在各處品風賞景。 因不愿受人關注,宋鳴珂特意拉堂兄與表兄往地僻人少處走。出了長廊,嘈雜之聲被大片假山擋在廊外。 宋既明大抵嫌無聊,東轉西晃,忽然神秘兮兮,低聲道:“我聞到香粉氣!” 話音剛落,果真聽聞假山另一側傳出年輕少女的輕笑聲。 宋鳴珂正想繞道,忽聽一女子語帶酸澀:“喲!窈meimei!你也來祈福求偶?” “不是的,我……隨爹爹參加雅集。” 一極其熟悉的女嗓如柔風拂過宋鳴珂的心,霎時化作雨霧,濕潤了她的眼眶。 自重逢后,她撓破頭也想不出法子,如何以小皇帝身份,與舒窈碰面。 她無皇后嬪妃,連唯一的“meimei”亦口不能言,著實舉辦不了女眷們的聚會。 而舒窈鮮少外出,在家中排行最末,即便宋鳴珂真能籌辦盛會,她未必能來。 原以為要等個三五載,等舒窈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嫁入符府,宋鳴珂才有機會與之接觸,沒想到,隨意往汴水旁的小園子一逛,竟撞上了。 她遲疑現今的狀況,該不該露面,卻聽另外有一女子嬉笑:“窈meimei,犯不著害羞!雖說大伙兒都聽說,圣上早在前往奔龍山行宮途中相中了你,要納你為妃……“ ”別胡說!沒有的事!”舒窈急急分辯,嗓音微露哽咽。 “真沒有?那是誰造的謠?” 舒窈尚未回答,又有一人插言,語氣滿是尖酸:“圣上連饒相千金……啊!不,現在該稱北海郡王妃!圣上連那樣才貌雙全的名門閨秀,也入不了圣上之目,你別太難過了!” “對呀對呀!圣上日理萬機,早將你拋諸腦后了!你來秋禊,跟令尊見見世面,說不定,能招來不少風流才子追捧呢!” 幾名聽上去像是京中貴女,你一言我一語,表面說著安撫言辭,字字句句無不譏諷。 隔了假山,霍家兄弟與宋既明面面相覷,均等宋鳴珂發話。 宋鳴珂看不到舒窈的神態表情,但知其柔弱,想來在極力隱忍。 前生有“長公主”撐著,沒人敢欺負她;可今生有誰能保護她? 此際聽那幫人還在冷嘲熱諷,宋鳴珂氣得雙拳緊捏,恨不得沖出去罵人。 如她是長公主,此舉最多被人說幾句“飛揚跋扈”、“驕縱蠻橫”;可她是皇帝,是男子身份,如何不傷害舒窈,又可挽回面子? 上一世已連累了小姐妹!重活后,還沒來得及對她好呢,怎能讓她難過? “眾位jiejie慢聊,meimei先去尋家父了。”舒窈軟嗓細細,隱約夾帶顫抖。 “哎呀!難得碰上嘛!你從行宮回來,足不出戶,見一面多難吶!” “可不?難道……你覺得曾獲圣上片刻青睞,就瞧不起我們這些姐妹了?” “窈meimei,說句實在話,蔓如jiejie苦等一年無果,咱們容姿平平、生性愚鈍,少做春秋大夢!” 眾人絮絮叨叨,宋鳴珂忍無可忍,抬步疾行,臨近拐彎處,緩下腳步。 ………… 假山另一端,站著五六名打扮華貴的妙齡女郎,團團圍住舒窈,面帶戲謔;數名丫鬟退至邊上候命,一副等看戲的神色。 而舒窈身穿柳芽黃褙子,梳了朝云近香髻,清麗面容透著薄怒。 她攜同丫鬟正欲離開,卻無端遭人拉住衣角,在她們惡毒言辭下,失去抗爭的勇氣。 類似言辭,聽得還算少嗎?除了忍氣吞聲,還能怎樣? 她咬唇未語,一雙明凈眼眸如有淚意洶涌。 “咦?舒家小娘子?好巧!” 一干凈明朗的嗓音混合了驚和喜,隨疏淡桂花味飄來。 眾少女循聲轉頭,卻見一月白暗紋精緞長袍的少年信步而近,在她們半丈之外停步。 此人看上去約莫十四五歲,容顏可稱得上俊美無儔,清淺一笑,讓滿園子明艷秋光皆暗淡了幾分。 那一身高華氣度,更如傳說中的水神,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只需倉促一眼,便牢牢攫取她們的目光,促使芳心狂跳。 好一會兒,眾女驚疑不定,羞澀垂眸,等著舒窈答話。 舒窈深覺這少年眼熟,一時沒認出是何人,小聲問道:“這位郎君是……?” “小娘子竟把朕給忘了?”少年笑得既明媚又苦惱,回頭對緩步靠近的幾名俊朗男子癟嘴,意含撒嬌,“大表哥、二表哥,朕好傷心。” “啊!”舒窈一見二人,頓時記起,這美貌少年是當今皇帝! 她如驚雷震頂,愣了半晌,慌忙行禮。 “陛下!我……未料陛下……陛下在此,緊張的……沒認出來,請陛下降罪!” 其余女子聽這少年自稱“朕”,已是惶恐不安,再見風姿颯爽的霍家兄弟與成天招搖過市的安王世子與之同行,后面跟隨一隊便服護衛,均嚇得手足無措,倉促福身,“見過陛下!見過世子和兩位大人。” 宋鳴珂甜美笑意只沖舒窈一人:“免禮免禮!早知道舒小娘子在,真該喊上長公主,讓你們倆作個伴兒。” 舒窈至今不曉得小皇帝緣何對自己一見如故,驚羞中含混了茫然,眼底淚光未滅,櫻唇翕張,啞口無言。 宋鳴珂興致勃勃,無視眾女,自顧介紹:“這三位分別是朕的堂兄、大表哥和二表哥,上次去奔龍山道上見過的,朕當時太激動,竟忘了引見!” 舒窈在陷入無助之際,竟遇小皇帝親率哥們前來解救,言語間處處流露對她的尊重和重視,整個人如墜甜軟的云朵中。 她強行鎮定,嬌羞向霍家兄弟與安王世子禮見。 宋鳴珂見她重展笑顏,心里樂開花兒,笑道:“聽說你繡工一流,又擅茶藝。朕不會繡花,但點茶……倒可與你切磋琢磨,不知舒小娘子何時予朕一個機會?” 舒窈勉強從恍然若夢的狀態中斂定心神,落落大方回答:“陛下若不棄,擇日不如撞日?” “好!”宋鳴珂爽朗笑道,“來人!僻一處清凈地,備惠山泉,取竹瀝水,傳龍團勝雪,請十二先生。” 其時,京城顯貴和名士不惜千里路遙,以舟車載運無錫惠山泉水至京師,以細沙折洗惠山泉,去其塵污雜味,乃愛茶者珍而重之的佳水。 龍團勝雪以曠古未聞的“銀絲水芽”精制而成,茶品色白如雪,為貢茶極品。 十二先生則是被賜予官名的茶具合稱,包括有”韋鴻臚”之稱的茶焙籠,“木侍制”茶搥,“金法曹”茶碾等等。 宋鳴珂既約了霍睿言出游,有關茶的用具,自然沒落下,早早齊備在馬車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