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龍椅(重生) 第33節
霍睿言笑道:“元醫官不但醫術高明,還會保養,怪不得膚如凝脂,面如桃花,指如玉蘭?!?/br> “每回與霍二公子交流,文人味兒撲面而來?!痹Y加重了“文人味兒”,眉眼隱含戲謔。 霍睿言眸間閃過惱意,唇角一抿:“元醫官以桃、竹、柳為題,又取溪水而用,看得出,是風雅之人。” “失敬失敬,霍二公子聰明過人,在下豈敢賣弄?” 元禮手上動作未停,把桃花瓣分成六份,擺在跟前,上三下三,整整齊齊。 霍睿言見狀,眨了眨眼,沒再多言。 宋鳴珂說不出所以然,只覺這二人不大對勁兒,像在暗暗斗嘴,又似眉來眼去,約定了什么。 二表哥何以說是溪水?元禮忽然說出“聰明過人”,是何意? 她既是巡視,便不宜在某處呆太久,勉勵幾句,挪步至相鄰的條案前。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眾人陸續完成,分別做上標記,由宮人送回廚房蒸炸,再用精美器具裝好,一并呈至御前。 說是權貴親手所制,實則為各府隨行的廚娘指導督造,因而絕大多數都色香味俱全。 宋鳴珂挑了幾款頗有意趣的糕點,如林相府里用梨花做的梨蓉餅、饒相府中以芙蓉做的雪霞糕、沈國公府采用玫瑰花醬所造的糖霜烏梅凍等等。 她與安王一同品嘗,評出優勝者,加賜金銀珠寶、貴重玩物等,分賞百花糕給眾位宗親勛貴、朝臣家眷,人人喜笑顏開。 ………… 過了申時,斜陽將細碎金粉拋向新生的綠林花海,連麟黑檐角也蒙了一層金燦燦的光芒。 數百人各自回殿閣院落,更衣換裝,享用百花糕,籌備入夜后的花神燈會。 御殿內,燈火明亮,“表兄弟”三人共聚,稍作歇息。 宋鳴珂嘗了十余款點心,小肚子圓鼓鼓的,半點也吃不下晚膳。 她雙手托腮,看霍家兄弟邊討論夜間登山的安全與防火問題,邊替她解決剩余的糕點。 靜觀一陣,她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二表哥只吃圓形的甜味團子,而大表哥豪不挑擇,將其余的統統塞入口中。 待兄弟二人告退,宋鳴珂打開一紅色漆盒,內裝了元禮所做的幾個桃花水晶凍。 飽滿瑩潤,半透明的糕體內如有桃花紛飛,除了底下以竹葉與柳葉襯托,與之前的杏花水晶凍無多大差別。當時混在饒家、林家、沈家、舒家、徐家的糕點中,半點不起眼。 她仔細回想元禮與霍睿言的交談,疑心二人話里有話,卻令她摸不著頭腦。 “余桐,你……有沒有覺得二表哥和元醫官怪怪的?” 她搓揉微微鼓起的小肚皮,蹙眉而問。 余桐垂目,給她端上一杯消食的烏梅茶,以稀松平常的口吻答道:“小的不覺異常。” “他們今兒像在互相嘲諷,沒以前客氣。” “元醫官年紀輕輕,容貌俊秀,深得陛下寵信。興許霍二公子不知其來歷,才有調侃之意?!庇嗤┰捯魺o波無瀾。 “真的?” “小的妄自揣測罷了,陛下莫往心里去?!?/br> 宋鳴珂終究認為,霍睿言有事相瞞,但問元禮也問不出所以然,遂擺了擺手,“下去吧,朕歇一歇再動身?!?/br> 她鞋襪未除,毫無儀態癱倒在軟榻上,隨手抓來一張薄薄的軟衾。 尚未蓋上,猛然記起,這海棠刺繡紋理的薄衾,恰恰是那日她中瘴氣醒后隨她滾落在地、覆在霍睿言身上、忘了奪回的那張! 想到她這幾日壓倒他、撞入他懷內,還當眾拉他的手…… 她無地自容,猛一抖軟衾,迅速蒙住緋色的俏臉。 第三十一章 ... 夜幕如巨網罩向保翠山行宮,山上逐漸亮起的燈火,從零星幾點,到成百上千……折射出無數晶瑩光華,織就一片璀璨錦緞,將幽暗山林映襯成蓬萊仙山。 白日里懸掛的千百盞燈被點亮后,宋鳴珂與宗親勛貴們盛裝華服,親自把備好的絢麗花燈逐一懸掛在最顯眼的大樹下,博得喝彩聲連連。 一時間,千燈映照,連天上明月也失了光彩。 “今夜過節,賞心樂事,大伙兒不必拘禮。” 宋鳴珂站在如靈蛇蜿蜒的燈輝下,龍袍似染了暖金,纖細身姿自帶沉著氣度。 “謝陛下隆恩!” 眾人齊齊謝恩,待小皇帝與親王們先行離開,方有序延曲折山道散步。 燈火輝煌,與紅綠花枝相映,老者飲酒品茶,文臣吟詩作畫,青年男女漫步花間,自是良辰美景不虛度。 宋鳴珂與宗親們小逛了一圈,談天說地,指點燈色,走走停停,漸行漸散。 霍家兄弟陪伴圣駕乃天經地義,晉王、寧王、余桐等人緊隨其后,踏上石階往山頂進發。 走著走著,寧王發現溪澗有魚,拉著晉王去撈。 宋鳴珂生怕二位弟弟夜間出意外,留下霍銳承和侍衛相護,自顧與霍睿言、余桐及幾名仆侍繼續攀登。 她勞累了一整日,早已困乏,只是心血來潮,想著登高望遠,看一眼大好河山。 不料,登臨山巔時,所見僅余行宮華燈。 由她掌控的山山水水,被月華勾勒的起伏銀邊,其余大多淹沒在濃稠夜色中。 山頂上,以花草、鳥獸、魚龍為型的精致花燈輕輕晃動。 侍衛們四處巡邏,余桐與另一名小內侍在石桌上擺放酒菜,又反反復復將早清理過的石椅重新擦了一遍。 “來?!彼硒Q珂順了順氣,扯住霍睿言的袖子,拖他至道旁的桃樹下。 初綻桃花間漏下燈燭亮光,照得她小臉粉撲撲的,水眸忐忑中透露期待之色,檀唇嘟著,欲言又止。 縷縷火光朦朧柔光照亮了周圍景致,也柔和了霍睿言的心。 他意欲開口相詢,忽遭她揪住前襟,身子不由得往她的方向稍稍傾側。 她踮起足尖,仰首湊近他,吹氣如蘭…… 他第一反應是——她要親他臉! 整個人傻掉了。 她貼著他耳邊,以他勉強聽得見的氣音,小聲道:“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哦!千萬別對任何人提起!事關重大!” 軟軟兩瓣唇,翕張之際,摩擦他的耳廓,若即若離。 熱流自耳朵涌起,瞬間流遍他全身,令他血液如沸,不能自已。 他似是聽懂了她所言,又似茫然不知所云。 他的小表妹,要對他開誠布公了?要坦誠她是代兄執政之事? 該裝作毫不知情、大吃一驚? 還是意味深長對她說,早在秋園講學時已一眼認出她? 宋鳴珂猶豫片晌,因人矮力弱,干脆抬手攀上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說了一句。 “元醫官,是李太醫的門生,是自己人!” “……” 還以為什么天大機密! 霍睿言啼笑皆非,真不知該作何回應,卻聽她補了句:“你莫瞧不起他?!?/br> “……?” 霍睿言一怔,這“瞧不起”從何而來?做百花糕時的兩句戲言? 他因元禮所備的“桃、竹、柳”猜中其邀約碰頭的地點,趁機取笑元禮女子裝扮堪比詩中美人。 元禮不甘示弱,嘲諷他說話泛酸醋味兒,又以擺放桃花的方式敲定日期。 二人皆知,宋鳴珂大難不死,往后受到的監視,將越來越密切,他們不便私下碰面。 公開場合,當著眾人面前交流,反倒不易惹人懷疑。 或許這略帶微妙的言辭,導致宋鳴珂產生誤解? 見她以期許眸光注視自己,霍睿言略一躬身,低頭湊到她耳畔,笑道:“陛下,我隨口開了句玩笑,相信元醫官不會介意?!?/br> 歷來只有宋鳴珂主動靠向他,未料他為“保守秘密”,驟然貼近,灼熱氣息激得她一陣微顫。 她立足不穩,小手再度抓住他的衣襟,“你……不吃驚?” “我猜到了。”霍睿言微微淺笑,眼神柔如水。 宋鳴珂訕訕松手,撅嘴:“哼!害我白說了?!?/br> 霍睿言心下大樂,仿如冒出數之不盡的小泡泡。 沒“白說”。 至少,他覺得,被喂了顆糖。 宋鳴珂后知后覺,發現方才實在太親密了些,頰畔紅云起落,忙退開半步。 她咬唇自我安慰——不怕不怕!他不知我是晏晏!不知道的! 表兄妹傻傻杵了半盞茶時分,假裝賞燈。 花燈入目,卻于心里幻化成多姿多彩的光斑;花飄幽香,也莫名滲透了絲絲清甜。 酒菜備好,二人挪步至石桌石椅處,正要落座,守在山道上的一名侍衛匆匆而來,“陛下,饒相千金請見?!?/br> 宋鳴珂心中大感突兀。 自重生歸來,因身份大不相同,宋鳴珂遲遲未與饒蔓如正面接觸。 饒蔓如為大臣親眷,與小皇帝又有“男女之別”,大晚上貿然請見,是否違背禮節? “宣。” 她自知終有一日要面對故人,既來之則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