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手吧阿林 第53節
他想起什么,語氣突然輕松,“后來,小羚羊出生了,我就更不敢離開了。” 陳仰林看著他被父愛點亮的臉龐,胸口突然開始發悶。 子女是父母的希望,但是…… 他問:“有人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嗎?” 梁津龍看向他,輕聲說:“有的,但是,我們可以愛自己。” “你要愛自己。” 陳仰林沒再說話,心情也像天上的那輪明月,一開始總被浮云遮擋最后卻也慢慢明亮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在陳仰林適應了國外的生活后,梁津龍問他想不想去上學。 陳仰林躊躇了幾天,最后還是跨出了這一步。他的語言還不算好,之前在國內的成績也是吊車尾,不夠好在他這次他還算努力,最后也成功申請到了一所本科大學。雖然他的年紀比同學們大一些,但大家都很包容,在同學們的幫助下,他的焦慮恐懼情緒也逐漸好轉,甚至交了幾個就住在附近的朋友。 于是周末,他不會再一個人去逛公園,很多時候是和朋友們一起,他們約著打籃球滑滑板看電影,不過那些朋友最喜歡的還是來他家里蹭吃他做的中國菜…… 就這樣幾個春夏過去了,陳仰林快忘了之前渾渾噩噩的自己,他已經蛻變了—— 他是嶄新的也是健康的。 他幾乎將過去的自己完全拋棄,卻又在那天想起那些被深埋的回憶。 那天,小羚羊來他房里討要他不穿的衣服,她打算給自己的洋娃娃做一身衣服。 陳仰林當時正在做建模作業,頭都沒回,讓她自己在衣柜里翻。 小羚羊倒也毫不客氣,幾乎要鉆進他的衣柜里,搗鼓半天后,她從衣柜的最底部扯出一個鞋盒。 她從沒見過這個鞋盒。 盒子也像是經歷過了不少風霜,八個角都被磨得不再堅挺,她把鞋盒打開,卻發現里面是一雙全新的鞋子。 她沒見陳仰林穿過。 “哥哥,這是你的鞋嗎?怎么從來都不穿?” 陳仰林一開始沒回頭,過了幾秒之后,才回頭看她。 小羚羊拿的正是那雙他從國內背過來的鞋,他當時連鞋盒都沒丟,又將它完完整整地帶到國外來了。 小羚羊那雙鞋左右端倪,又問:“怎么不穿?” 陳仰林說:“鞋碼不合適,穿不下。” 小羚羊“嘖嘖”了兩聲,“要是小一點,我就能穿了。” 陳仰林搖頭,“那也不能給你。” “為什么?真小氣。” 陳仰林上前將鞋子從她手中奪過,將它重新放回鞋盒里,然后蓋上蓋子,問:“你不是要找衣服嗎?不找了?” 小羚羊這才想起自己要做的正經事,瞪了他一眼后,繼續在他的衣柜中搜尋。 陳仰林將鞋盒放到書桌邊,重新坐回書桌前做作業,等到小羚羊離開之后,他重新看向那個破損的鞋盒。 他將它帶過來后便從未將它翻出來,這么幾年過去了,他差點忘了它的存在。 如今它重新出現,他也不自覺地回憶起過去的人和事。 仔細想想,其實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想起郁悅了,他們從未聯系過,他也刻意去忽略她的消息。 一開始,他需要去抑制自己想她的情緒,后來他變健康了,郁悅便和過去的那些苦痛被他一起遺忘在腦后。 他意識到郁悅的存在似乎是和他不堪絕望的過去掛鉤著,如今,他往前走了,便很可恥地選擇忘記她。 他快樂的時候不會想起她,失落難過的時候才會想起她。 他不想再難過了,于是他逼著自己不去想她。 這該是一種逃避心理,他不知對不對,但似乎也就這樣迷迷糊糊地過了好幾年。 于是鞋盒被埋在衣柜深處,郁悅被他藏在大腦的角落里。 過去,梁津龍問過他好幾次要不要和他回國看看,他都拒絕了,用的理由是他在國內沒有任何牽掛。 梁津龍沒說什么,可陳仰林每次這么說時,腦海里都會出現郁悅的臉,之后胸口便會和過去苦痛的無數個瞬間一樣開始發悶。 他也疑惑自己這樣的心理,他明明變好了,卻又不敢去見她了。 后來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敢去見她,是因為害怕她有了新生活,害怕他和她見了面之后,變成了最普通的朋友。 他知道,如果她愛上了別人,就算他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他無法接受郁悅愛上別人。 過了一段時間,他放秋假了。 假期第一天,小羚羊就興致沖沖拿著兩個帽子進來問他哪個好看。 陳仰林隨口說了一個,她嘀咕著要把好看的那個帽子送給愛麗,愛麗是她的好朋友。 陳仰林一愣,他記得她和愛麗前段時間大吵一架,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是絕交狀態。 “你們不是吵架了嗎?” “那也可以和好啊,我們要上中學了,我怕她找了新朋友不和我玩了,趁現在趕緊過去和她和好。” 陳仰林皺眉,問:“她想跟你和好嗎?” 小羚羊聽此一怔,說:“當然了啊!我們只是互相拉不下面子而已,我們當時太沖動了。” 陳仰林沒說話,意思不言而喻。 小羚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低落了幾秒之后又說,“那也得去問,如果她正等著我呢!如果這次不去,她可能就真的把我忘了。” “如果你被拒絕了呢?”陳仰林脫口而出,說完這話他也有點愣了,意識到自己腦中在想什么之后,他開始心煩意亂。 “那也沒辦法,好歹我努力過了,但是如果她在等著我呢?我可不能錯過。而且,我真的很想和她和好!” 小羚羊字字鏗鏘,將自己說得都激動了起來。 陳仰林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但他的確像被注入了勇氣,再想起郁悅時,心中突然又多了許多期待和美好。 第35章 一起落在光里(完) 街上鋪滿的落葉預示著秋天又來了。 這是陳仰林走后的第三個還是第四個秋天了?我記不清了,但他走后的每個秋天,我都會去陵園看望奶奶。可我不是幫他來看望奶奶的,我是以奶奶朋友的身份來看她的。 我不知陳仰林去哪里了,甚至不知他是死是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覺得他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我覺得如果他活著的話應該是會回來看奶奶的,可是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卻從沒在陵園里碰見過他。 他消失后的第一個秋天,擔心和他在陵園里碰見,我躊躇了許久才在陵園快關門的時候進來看望奶奶。 可是,那天明明是奶奶的祭日,她的墓前卻空空蕩蕩的,根本沒人來過的模樣。我覺得奇怪,離開陵園之后,我久違地來到了他的家。自從訂婚宴那日之后,我便沒再來過這里,就算是辦事驅車經過這里,都要目不斜視地經過,很擔心無意間碰見了陳仰林,最恐懼碰見一個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陳仰林。不過很幸運,那日之后,我從沒見過他。 我將車停在城中村外,穿過熟悉的小巷中,來到他家門口。如我預期般的那樣,大門被鎖住,鎖上甚至落了厚厚的一層灰。已經很久沒人來過這里了。 我花了點力氣,將門推開一點縫隙,透過那一條細細的縫,我看到院子里的景象—— 和之前我來時沒什么變化,但院子里的那輛推車,它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我往門口看過去,發現推車被移動到屋檐下,至少不會再被風吹雨打了。 陳仰林雖然離開了,但他在離開前,還是將奶奶的推車收了起來。 我不知他會不會再回來,心中不可抑制地揚起一陣悲傷。 之后的好幾年,他也從未出現過,奶奶的墓前也總是空蕩蕩的,他像是直接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毫無音訊。 所以我才會懷疑他是不是真孤獨地在某個角落死掉了。一開始想到這樣的可能,我會低郁一整天,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似乎便慢慢接受了這樣的想法—— 他如果做出去死的決定,我也是支持的。當然,我并沒有咒他死的意思,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好,也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替他感到悲傷。我會尊重他的一切決定,也會在每年秋天的時候,帶著他的那份,來看望奶奶。 過了一段時間,我看了那部吳彥祖的那部老電影《新警察故事》,他們對吳彥祖說:“阿祖,收手吧,外面都是警察。” 這句話最后竟成為出圈的一個梗,但我當時沒趕上潮流, 在上映后好幾年才看到這個片子。很奇怪,看到結局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陳仰林,不知我是不是魔怔了,我明明許久沒見過他了,甚至已經沒那么經常想起他了。 可是此刻,聽著這句臺詞,我卻莫名想起他。我想,如果能回到過去,如果我是和他一起看這部電影,我可能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同他說:“收手吧,阿林。”我們還有退路,你沒必要將自己逼成那樣。 當然,我依然尊重他的所有選擇,也從不后悔自己在最后時刻決定做他的幫兇。 他走后,我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這幾年似乎也只是彈指瞬間的事,但即使我覺得光陰如梭,在這如梭的時間中還是發生了許多大事。 比如秦姐,她在三年前懷孕了,孩子的爸爸好像是我媽上次在酒店里碰到的那個小鮮rou。為什么說是“好像”呢?因為秦姐發現自己懷孕后,就把那個以為自己可以高枕無憂的男的一腳踢開了。用網上的話來說,這是種“去父留子”的行為,總之這件事過于戲劇性,也沒有人知道內情。我再見到秦姐的時候,她已經有了個白白嫩嫩的女寶寶。寶寶長得水靈,看見人就笑,秦姐的大兒子對小meimei也是愛不釋手的程度,秦姐的臉上更是幸福的笑容。 還有,程叔叔和趙阿姨在程箏訂婚宴結束不久后離婚了,他們鬧了很久,可是這次程叔叔十分決絕,程箏也沒攔住他。這對夫妻到最后還是分開了,但聽我媽說,他們夫妻倆的財產沒有分配好,都過去好幾年了,趙阿姨還在和程叔叔打官司。 好在程箏已經嫁人,并不會面臨選爸爸還是選mama這樣的抉擇,不過她似乎和程叔叔斷了聯系,只是陪伴在趙阿姨的身邊。可是這樣下來,程叔叔的公司便也得不到莫弛他們公司的支持了,本以為兩家會共贏互相攙扶的結局似乎沒有出現,結局就是程叔叔的公司這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如今也幾乎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 而我們家還算是穩定,在我媽的經營下,在如今形勢不怎么好的大環境下,我媽的公司依舊蒸蒸日上。 遺憾的是,陳仰林拼了命那么攪和一通,可大家的世界卻依舊運轉。 像是又回到高中那時候,他突然消失,我依舊在自己的人身軌道上前進。 可是如今回頭看看,我才真發現世事無常,有人能在一夜暴富改變人生,也有人在掙扎中逐漸沒落。 誰知道人生的下個瞬間會發生什么呢? 比如,我也沒想到我今天會在陵園里碰見陳仰林。 今年比過去的幾年都要冷一些。 我起床后還是很快將自己收拾好,吃了午飯之后打算去看奶奶。 我媽今天也在,于是我們母女倆一起吃了一頓午飯。 我們在吃飯期間閑聊著,我媽像是想起什么,問我:“上次合作的那個致協,你還記得嗎?” 我點點頭,“那個老板還蠻帥的。”年少有為,帥氣英俊。 我媽聽此挑挑眉,說:“就是那個老板。” “怎么了?” “他問我要你的聯系方式,想要和你發展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