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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東邪在線閱讀 - 20. 新聲望

20. 新聲望

    每一次東勰結束了和母親的通話后都會感到精疲力盡。他從母親那里從來問不出真話,尤其是她左眼受傷以后,好像唯恐兒子來電詢問。“沒事、挺好、別惦記”她把這三句話掛在嘴邊,堵回了東勰所有的提問。所以他每次都得機關算盡地試探母親的口風,從她的情緒中捕風捉影,然后再推理出她有沒有和嚴洪吵架,吵得嚴不嚴重,更重要的是嚴洪有沒有對她動手。

    一個逆來順受的母親,一個暴戾成性的父親,由他們組成的家庭從小便給予了他這樣的稟賦。

    東勰不止一次勸母親趁早和那個男人離婚,可是得到的回答永遠是一聲嘆息,以及那些帶著哭腔的,自己找給自己聽的各種理由:“半輩子都過了現在離婚算什么?”、“親戚朋友怎么看?”、“你奶奶身體本來就不好”......說到最后東勰也煩了,可是煩了又能怎么樣,媽是親媽,爹是親爹,投胎之前誰征求過他的意見?

    可是這一次,東勰沒費什么勁兒就聽出了不對。母親的話出奇的少,每個字的尾音都顫抖得可疑。東勰再三盤問,母親終于在電話另一邊哭了,她說嚴洪把家里的錢全部拿走跟人搞什么投資已經有兩個月沒回來過了。東勰大驚失色,搞什么投資?他懂個屁投資!再問投資什么項目?母親回答說是保健品。東勰當即在電話里破口大罵,他怎么會有這么個少廉寡恥又愚蠢至極的父親?嚴洪是死是活他并不在乎,但是他很難想象母親和奶奶這兩個月都是在靠什么生活。一陣徹骨的恨意熊熊地燃燒起來,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對這個給了他半條生命的男人恨之入骨。母親說她問舅舅借了一些錢,但是借的不多,所以她在找一份零工打。東勰沒有責備母親為什么不阻止嚴洪,因為他十分了解母親的軟弱,她的軟弱和父親的混賬就是這個家里面的兩種邪祟。但是他責備母親,事情居然發生了兩個月才讓他知道。

    東勰讓母親立刻帶著身份證,去樓下找家就近的銀行辦張卡。兩個小時以后,銀行卡辦好了。東勰讓母親把卡號發過來,然后往卡里打了五萬塊錢。母親的電話立刻再次打過來,緊張地問他哪里來的這么多錢。東勰騙母親說是公司發的年中獎。可是現在不是才5月份嗎?東勰說不是終點的“終”而是中間的“中”。母親這才放下心來,說公司多好,年中就發這么多錢,還囑咐東勰要好好干。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絮叨著,說她對不起兒子,說兒子自己一個人在上海多不容易,她這個當媽的不僅什么忙都幫不上還凈扯后腿。東勰被母親絮叨得熱了眼眶,他囑咐母親照顧好奶奶,眼睛不好就不要去打什么零工,錢不夠就再來電話。最后他特別交代,這張卡一定不能讓嚴洪知道,否則他會直接來找自己要錢,到時候掙多少錢都不夠填他那個無底洞。母親“誒誒誒”地滿口答應,說這次就當他死了,絕不會再把錢給他。

    結束和母親的通話已經快要晚上11點了,這個時候嘉穆回來了。東勰沉默著,趿拉著拖鞋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力道恰到好處,不是帶有情緒的“砰”的一聲,而是輕描淡寫地把門帶上,好像他回來得很不湊巧,東勰剛好打算這個時候回房間似的。

    “尖銳濕疣”這四個字成了東勰心里一塊很大的潰瘍,自從他知道覃嘉穆得病的真實原因后,兩個人說話或見面都變得別別扭扭的。主臥的吳叔最近一段時間頻繁地出差,能把兩個人叫上一張飯桌的吳叔不在,他們倆幾乎變成了租房里點頭之交的室友。

    東勰看到門下縫隙透進來的燈光被擋住了一塊,他知道嘉穆此刻正站在門外。而與此同時,嘉穆緊盯著東勰的房門,他也知道對方正在隔著門看他。他的右手起起落落好幾次,可終究也沒有敲下去。過了很久,客廳的燈光重新填滿了門下的縫隙,東勰聽見門外人的腳步聲趿遠了,趿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后也輕輕地關上了門。

    第二天早上,嘉穆早早就出了門,他昨晚和經理請假就是為了今天早起去醫院。他一下地鐵就把口罩帶好,一路上低著頭。醫院大廳的掛號窗口前已經排起了長隊,嘉穆來到隊尾,前后左右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瞟著他,這么熱的天帶著個口罩是很可疑的。排到他時,他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對窗口的工作人員說要掛std,工作人員像是頭天晚上沒睡好,拿著公章撒起床氣,叮叮咣咣不知道在給什么收據蓋章。她冷哼哼地說她聽不見,讓他大點聲。嘉穆又說了一次,工作人員這次把頭向前湊了湊,讓他把口罩摘了,她還是沒聽見。嘉穆只好艱難地對著對講機提高了音量,說他要掛性病科。工作人員眼睛像刀子一樣剜了他一下,噼里啪啦地在電腦上開始打字,公章被她敲得像驚堂木,又叮叮咣咣地砸在病歷本上。接著,她把本子往窗口外一甩:十六塊。

    hpv激光手術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手術,嘉穆脫了褲子跪在病床上,兩名醫生有說有笑地就把手術做完了。半小時以后,覃嘉穆扶著墻壁緩緩地挪出來,豆大的汗珠滾進他的眼睛里和口罩里。他得趁麻藥的藥勁還沒過趕緊去地鐵站,等藥勁兒過了,他就一步也走不了了。他告訴自己不能在這兒疼,上了地鐵他可以慢慢疼,回了家還有一個星期可以讓他想怎么疼就怎么疼。身后的護士開始準備下一場手術了,看他還扶著門框不走,于是不耐煩地催促道:“好走了啊,后面還有人排著隊呢!”

    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外挪,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了。他沒想到東勰此刻竟然出現在了科室的門口。東勰也看到了他,于是一步搶上來攙住了他的胳膊。

    “我不知道你在哪個診室,就在這兒等了。”東勰看著地面,像在自言自語。

    “你怎么會來?”

    “我不來,你回得去嗎?”東勰把他的一條手臂跨在自己脖子上,可是對方卻像燙到一樣把手縮了回去,“我現在身上黏糊糊的......凈是汗。”

    東勰看了他一眼,不由分說地把他的胳膊重新跨在脖子上。“扶著我先站一下,我叫輛車。”說著他掏出手機。

    “乘地鐵蠻好的......”嘉穆匆忙地說,呼吸里滿是疲憊,“我還能走。”

    “地鐵離這兒正常人都要走二十分鐘,你這個樣子逞什么能啊?!”

    “我沒逞能!”嘉穆也提高了音量,接著像是犯錯誤一樣低了下頭,小聲地說:“打車回去得七八十......”

    原來如此。東勰突然想起自己來上海第一年時回家那次,那是他第一次坐飛機,連行程單和登機牌都分不清楚,結果拿著行程單去檢票最后誤了飛機。嘉穆那一次多慷慨啊,卡里一共也就兩千多塊錢,全拿出來給他重新買了機票。可是現在輪到他自己,卻連七八十的打車錢都舍不得,疼得滿頭大汗也要硬著頭皮去擠地鐵。東勰鼻子發酸,他把嘉穆的胳膊跨得更緊了一些,一句話沒說,叫了一輛最快最舒服的網約車。

    兩個月一次的激光手術之后,傷口會疼上一個月,再癢上一個月。在這兩個月里,很難睡上一個完整的覺。再深度的睡眠,那種疼或癢也有本事把你從夢里拖出來,殘忍地提醒著你得的是什么病。嘉穆去跟酒吧的經理請假,經理十分為難,說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駐唱。嘉穆最見不得人家為難,尤其是因為自己的問題導致的為難。于是他問能不能只唱半場,經理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爽快地答應了。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嘉穆終于過上了正常人的作息,白天清醒,晚上睡覺。只是他吃得越來越少,他必須減少如廁的次數,因為手術之后每一次如廁都會讓他生不如死。東勰仍然早出晚歸,他到家時嘉穆已經去了酒吧,而等嘉穆從酒吧回來,他也已經睡著了。二人大部分時間仍是錯峰在這個家里活動,運轉有序,互不干擾。

    這天下午,嘉穆覺得傷口似乎沒那么疼了,于是看家里的各個角落都開始不順眼:家具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灰,東勰穿過的衣服和襪子在沙發上又摞起了小山,開了封的一袋袋零食和吃了半桶的泡面爭奇斗艷地陳列的茶幾上......吳叔出差就快回來了,吳叔是見不得自己住的地方臟成這個樣子的。嘉穆開始一樣一樣的收拾,抹布投了六七遍,衣服洗了兩三桶,垃圾打了四五包才收拾出個模樣來。他拿著吸塵器挨個角落去吸,大掃除的架勢。吸到沙發底下的時候發現不太對勁,吸塵器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他把直筒從沙發底下抽出來,原來是管口吸住了一張廢紙。嘉穆把它展開,是一篇詩稿,被涂涂抹抹修改了好幾次。修改好的詩作用小字謄抄在了旁邊,字體雖然小,卻是一手漂亮的鋼筆行書。

    嘉穆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知道這是東勰的手筆,家里面沒有別人具備這樣的才情。他看不懂這首詩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看懂了最后一句。上學的時候老師教過,只要看懂了詩的最后一句話,就可以將作者的中心思想猜個七七八八了,就可以添油加醋地寫點什么去騙閱卷老師的分數了。嘉穆久久地盯著那張紙,上面掛著細微的蛛網和灰塵。如果他的理解沒有誤差,那應該是一封情詩。他心里添油加醋地猜測是哪個人值得他東勰花費上這樣精巧的心思,又添油加醋地腦補了收到詩的那個人如何歡喜地笑納了他的才華。

    聽到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的身體先做出了反應,而目光卻是后面才跟上來的。屏幕上顯示了一個來自北京的陌生號碼,他接起來,可是對方說的第一句話卻讓他從里到外打了個寒噤。

    對方說:我是包鐸。

    東勰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打開房門,在習以為常的黑暗中摸索著脫鞋。黑暗中突然響起一聲“你回來了”把毫無準備的他嚇了一大跳。他慌忙地按亮了客廳的燈,看到嘉穆空著一雙眼睛靠在沙發上,旁邊杵著個吸塵器。

    “你要嚇死誰啊,人在家里燈也不開?!”

    “啊......”嘉穆茫然道,“你今天怎么沒去酒吧?”

    “嗯,我請假了。”

    東勰在他身邊坐下來,問他是不是又感覺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明天再陪他到醫院去看一看。東勰這時眼睛瞥見了茶幾上那張皺皺巴巴的紙,臉色瞬間變了。嘉穆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瞇瞇地說:“你寫的吧?有模有樣的,要不是網上沒查著,我還當你抄的呢。”

    東勰打了兩聲哈哈,說白寫著玩的。接著他又把話題岔開,又站起身在客廳四處無措地轉了轉。

    “東勰。”嘉穆在沙發上表情凝重地叫了他一聲,“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這種嚴肅的語氣讓對方不自覺收起了嬉皮笑臉。“你說唄。”

    他深呼吸一口,像是剛剛完成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說:“下午那個人給我打電話了。包鐸。”他還擔心對方忘記包鐸這個名字,于是又補充說:“就是那個音樂制作人,約我去酒店的那個。”接下去,嘉穆轉述了包鐸來電的意圖。包鐸為上一次的不告而別跟嘉穆道歉,并解釋說自己是很欣賞他的音樂才華的,只是當時并沒有合適他的機會或資源。而且兩個人發生了那樣的關系他也很擔心嘉穆會纏上他。嘉穆咬著牙問他知不知道他的一次荒唐,讓自己遭受了什么樣的折磨?他在夢中一次次被疼醒的時候,他包鐸又是在和哪一個懷揣音樂夢想的小鮮rou逍遙快活著呢?對方顧左右而言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既不承認自己把病傳給了嘉穆,也不否認自己繼續著逍遙快活的生活。接著,他說,現在有一個機會。有一檔音樂類的選秀節目邀請自己當評委。如果覃嘉穆愿意參加,他可以保證他跳過海選和區域選拔的環節直接進入總決賽。但是決賽是面向全國的直播,評委也不能為所欲為,所以能走到哪里就看各人的本事了。不過但凡能在決賽上露臉的,不愁沒有經紀公司找上門。

    東勰站在客廳中央一言不發,他看著嘉穆把頭低底地垂下去,手指扣著沙發上一塊凸起的皮革。他知道嘉穆在等他說些什么,可是他就是什么都不肯說。這樣沉默了接近一分鐘,東勰終于開口問:“這話你信?”

    又是一陣可怕的沉默。東勰在客廳里踱步子,嘴巴張了幾次,手在空氣里比劃了幾圈,“你別告訴我你想去?”

    “這是個機會,對我來說。”

    “機會?!什么機會?!炮友給的機會?!”東勰一聲比一聲高,“你怎么得的病你全忘了?你撅著屁股挨刀子,走路都不利索你都忘了?!人家說什么你信什么,腦子有病吧!”

    嘉穆保持著一個姿勢坐在沙發上,下半片嘴唇咬在齒間。他的頭始終靜靜地低著,淚水漲上來,又落下去。

    東勰突然一陣冷笑,“多劃算啊。”他說,“陪人家睡一宿就能換個大好前程,有這么好的事你還等什么?”

    嘉穆仰起臉,紅紅的眼睛瞪著同樣紅眼睛的東勰。他騰地站起來,用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不用你cao心。”說完他就回了自己房間,即便在這種時候,他關房門的聲音都是輕輕的、不擾鄰的。東勰傻呆呆地愣在原地,腦子里面一片空白,那句極惡毒的話剛一說出口他就后悔了。

    稍晚一些的時候,東勰下了一鍋面。他看到廚房里鍋碗瓢盆干干凈凈,他猜測嘉穆肯定被這件事情困擾了一下午加一個晚上,連晚飯都沒吃。他把面下好,分在兩個碗里,又把攤好的雞蛋蓋在兩碗面上。然后他悄聲走到嘉穆的臥室門口,做賊一樣屏住呼吸把耳朵豎起來聽,房間里什么聲音也沒有。他敲了敲門,說面下好了出來吃一點。沒有回音。他接著又擰了擰門把手,發現門被鎖住了。這時從里面傳出來一個濕淋淋的聲音,說:“我不餓。”

    “不餓也出來吃點,晚上不吃飯怎么行呢?”他又把門敲了兩下,可里面又沒了動靜。東勰站在門外對自己失望透頂,剛剛的自己就像一條失控的瘋狗,而那些難聽的吠叫此刻把房間里外兩個人都折磨死了。他惱恨自己的沒風度,而這沒風度的根源來自于他的妒忌——妒忌那個男人手里握著嘉穆想要的一切。

    東勰對著門說話:“剛剛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話,我跟你道歉。”接著,他沉默了一陣又說:“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陪你去。”

    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然后房門打開了,房間里面沒有開燈,嘉穆從黑暗里走出來,客廳的暖色燈光映出了一張濕漉漉的臉。東勰上去輕輕抱住了他,右手撫摸著他的后背:“先吃飯吧。”接著他感到墊在自己肩膀上的下巴靜靜地壓了一下。

    包鐸再次來電是在一周之后,不過這一次電話中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助理。助理給嘉穆發了一些參賽資料。他是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即將參加的節目不是別的,正是前一陣子炒得沸沸揚揚的《中國新聲望》。助理在電話中囑咐他要好好了解這些資料,有時間就多看看選秀類的節目,準備一些拿手的歌曲多多練習,看看自己與那些取得名次的選手相比還有哪些差距等等。覃嘉穆在電話中難掩興奮,詢問了很多細枝末節。對方輕輕地笑了一下,說包老師特別關照過的,這些事情不需要他cao心,到時候一切自有安排。

    兩個月后東勰和嘉穆坐上了開往長沙的高鐵。在途中嘉穆還在不停地用手機一期期地看下載好的綜藝,東勰把剝好的橘子遞給他,他不吃,他說吃橘子會上火,從現在起一直到比賽結束他要好好保護嗓子。東勰把橘子塞進自己嘴里,笑他太緊張了,就算他天天吃辣椒也比別人唱得好,還讓他上臺之后收著點兒,給其他選手留條活路。嘉穆知道他在逗他開心,于是從他手里搶過一瓣橘子,邊吃邊笑。

    包鐸的助理在車站接到了嘉穆他們,這個面容過分精致的年輕男子,如果不是他開口說話,恐怕會被誤以為是個短頭發的女孩兒。這位助理有個相當古典的英文名,叫adam,亞當。當他看到嘉穆和東勰兩個人時,顯得有些為難,他問哪一位是覃先生,并解釋說包老師以為是覃先生自己一個人來,所以沒有準備多余的食宿。東勰的腦子里面飛快地轉,原來嘉穆并沒有告訴包鐸他會帶朋友來,他包鐸若隱若現的企圖看來嘉穆了然于胸,甚至還打算利用這個企圖來鞏固這次機會。海選和晉級賽的名額可不好弄,在一切成為定局之前,嘉穆明白自己得事事小心,步步求穩。包鐸恐怕怎么也沒想到,溫順的小綿羊居然懷著狐貍的心思,也許他還想趁著比賽的空隙可以在這個娛樂之都和這個小綿羊放肆地“娛樂”一番呢——誰說他嘉穆老實,動起心眼兒來同樣狡猾得可以。

    東勰說:“沒關系,你們負責他的食宿就好了,我自己可以解決。”

    亞當笑了笑:“現在是長沙的旅游季,而且我們的節目很快就要開播了,到時候酒店會非常難訂。”

    “這個不用你們cao心,”東勰說,“實在不行我跟他一起睡。”

    嘉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不安地看了看亞當。亞當媚眼如絲,擺出了一個“隨你便”的笑容。

    出了高鐵站,亞當讓他們等在原地,自己去開車。嘉穆嗔怪東勰不分場合胡亂說話,萬一讓人家看出了什么多尷尬。東勰不以為然,他說那個亞當妖里妖氣,明眼一看也知道是彎的。表面上是什么包老師的助理,說不定就是人家的小姘頭,私下里早不知道睡過多少次了。大家都是圈里人,有什么可尷尬的。嘉穆被他氣得半死。

    下了萬家麗路高架,亞當把車開上了晴嵐路。他指著遠處的一座燈火輝煌的建筑說,那就是包老師為覃先生預訂的酒店,是長沙很有名的北辰洲際酒店。他還說很多明星來錄節目都會選擇在那里下榻。東勰聽了以后酸溜溜地說:“你們包老師還真舍得下血本。”亞當含義不明地笑了,回應道:“包老師對有潛力的選手向來都是很慷慨的。再說區區一個酒店的房間而已,還遠遠算不上血本。”東勰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干笑兩聲。

    辦理好入住,亞當帶他們進了房間,并且交代了一應事項。“游泳池、健身房、vip餐廳以及頂樓的行政酒廊都是24小時開放的,覃先生憑借房卡就可以使用。至于嚴先生——”說到這里,亞當看向了東勰。東勰忙說:“沒事,不用管我。”

    “好的,那您自便。”亞當微笑,又轉回去,“晚一些包老師會趕過來,跟您交代一下比賽的具體安排。”

    晚些時候,包鐸果然來了。應該是從助理那里聽說多出了一個不速之客,所以他一進門就陰沉著臉。東勰當然也沒有給他什么好臉色,自顧自地在沙發上打起了游戲。助理肯定也把一路上看到的聽到的以及自己的猜測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包鐸,所以他開門見山不客氣地說,這次能夠推薦他覃嘉穆入決賽,是看著他還算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本事。要不是他有些把本事,不管他跟自己有什么關系都沒可能出現在這里!接著他又說,不用像防賊一樣地防著自己,有些你情我愿的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的!包鐸特意把“你情我愿”四個字讀得抑揚頓挫,并朝東勰的方向看了一眼。東勰像是沒聽見一樣,專心致志地咒罵游戲里的豬隊友。在他來之前,東勰和嘉穆就已經商量好了,不管他說出什么難聽話都不還嘴,他們的目的是為了能夠順利參加比賽,而不是專程跑到這里來討伐姓包的。有自己在,東勰是不擔心這個老男人會亂來的,況且雖然嘉穆的名字已經在節目組那里掛了號,但只要一天沒站上舞臺就一天不能掉以輕心。讓他過過嘴癮沒什么,如果真把他惹急了搞出什么節外生枝的亂子才叫不劃算。東勰說一句嘉穆點一次頭,但其實這些話是他說給自己聽的。以嘉穆的性子,他能去討伐誰?他只會婆婆mama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東勰是擔心他自己,要是真的沒忍住,一拳砸掉了那個王八蛋的門牙可就壞了大事了。

    包鐸又搶白了幾句,見兩個人一言不發,只當自己的氣勢把二人鎮住了,心里想,到底還是兩個黃毛小子。然后他開始進入正題。他告訴嘉穆,這一次的比賽是雙線敘事的結構,一條是舞臺上的才藝展示線,一條是選手幕后排練和宿舍生活的情感故事線。所以等節目開播,他需要住進節目組安排的宿舍并配合錄制。說到這里,他又看了東勰一眼,補充道,閑雜人等不能入內。接下去他又囑咐了很多參賽的細節,嘉穆一一記下。

    “在選手和導師雙選的環節,如果沒有導師選你,你就會被淘汰,所以我會給你亮燈。但是如果我和其他導師同時選了你,到你選的時候一定不要來我這一組。”

    嘉穆不解,問為什么。包鐸不耐煩地咂了咂嘴,問他到底有沒有好好做功課。“如果你來我這一組,等到學員考核的時候,抽到一個實力比你強的選手和你pk你不就死定了嗎?但如果你到了別的組,我還可以用導師特權把你留下來!”

    接著他又說:“不管是選你也好,用特權救你也好,我可能都是到最后一刻才會出手。這畢竟是個綜藝節目,有些必要的綜藝效果以后你慢慢就明白了。但總之,不管我有沒有出手,你都不要顯得我們好像早早就認識了一樣。不管你是晉級、待定甚至是被淘汰,都不要亂講話,我說能撈你就有一百種方法能撈你,你要記住那是全國直播,不是你攀關系的地方,一句話說錯,咱倆都玩兒完。”

    嘉穆聽得入了神,他沒想到自己在電視上看的那些綜藝節目原來這么不簡單,原來背后有這么深的水。那些讓人潸然淚下的片段,那些令人驚心動魄的反轉,到頭來都是被無數個像包鐸這樣的人精心策劃出來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很多自以為有才華的選手容易犯的致命錯誤。就是不要一上來就唱自己寫的歌。”包鐸這時又看到了嘉穆那雙詢問的眼睛,他嘆了口氣,帶新人果然累。他只好解釋說:“評委席上坐的都是已經成名的導師,觀眾席上坐的都是不認識你的觀眾。他們看新人站在舞臺上,天然就會帶著批評的眼光。說的難聽點,就是沒毛病都會給你挑出點兒毛病,這是人之常情。這個時候新人歌手最聰明的選擇,是用大家都熟悉的歌曲把自己的唱功展示給評委和觀眾。這兩個群體,你能征服其中一個,晉級的概率都會大大提升。我們先不說專業,人人都有從眾和對權威的認同心理,觀眾呼聲高,評委也傾向于打高分;反過來,評委打了高分的選手,觀眾也容易買賬。但如果你唱的是自己寫的歌,你想想看,你人是新的,聲音是新的,最后連歌都是新的,你讓大家怎么評價你唱得好還是不好?”

    “那毛不易......”

    “別跟我提毛不易!你們怎么都提毛不易?!”包鐸的壞脾氣來了,他聲音響亮地打斷他,“中國有幾個毛不易?!一萬個人里面能出來一個就不錯,另外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都死在自以為是的路上了!”

    嘉穆嚇得不敢再講話,東勰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悄悄捏緊了拳頭,心想這老小子要是敢先動手,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他肯定把他揍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

    包鐸擺擺手,表示容忍了新人的遲鈍。他讓自己盡量充滿耐心,然后說:“你要知道自己的優勢,你有很多張好牌,你的長相、唱功,還有你會作曲。但是這些牌要一張張打,要有策略地打。有些牌放到后面打是王炸,放到前面充其量就是對癟三。如果你信我,就按照我的套路來,前面的分組賽和晉級賽盡量用唱功征服評委和觀眾,到了巔峰對決再展示你的創作才華。”

    包老師的指導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東勰看他在指導的過程中也算是掏心掏肺,于是漸漸熄了要揍他的念頭。包鐸說離節目正式開播還有不到一周,過兩天再來幫他選歌。走之前,他不無遺憾地看了一眼這個套間,他訂了這么好的酒店,就是以為今晚可以在這里和他的小綿羊共度良宵呢。

    洗漱完躺在床上,兩個人卻都睡不著了,于是在黑暗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東勰始終懷疑包鐸動機不純,“你看他臨走時候那猥瑣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賊心還不死。”

    “他動機是什么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嘉穆心滿意足地把頭陷進枕頭里,“我只要踏踏實實都做好我該做的就行了。”

    “早點睡吧,醫生說你不能總熬夜,免疫力下降,那里不容易好。”

    “都已經這個點兒了,越來越精神。”

    東勰翻身起來,用手拄著頭,他看不見嘉穆的臉,于是對著空茫茫的一片黑暗說:“你那里還疼不疼?”

    嘉穆沉默了一下,然后支吾地說好像不疼了。東勰知道此刻他肯定又漲紅了臉。

    “不疼了呀......”東勰的手尋上來,尋到對方的胸口,“那要不要我們......嗯?......”

    “......滾啊!”

    “別糟蹋了這個房間呀!”

    嘉穆這時候猛地想起了那張在沙發下面發現的廢紙。“衷腸憑雁信,輾轉想一人”。他開始覺得胸口發堵,他轉到另一側,裹緊了被子,留給東勰一個后背。“我要睡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