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顧將軍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同出于天衍道人的門下。”

    兄妹兩人，甚至同出一門，一個是鎮(zhèn)魔之劍，一個是萬魔之主，世間當(dāng)真有那么巧合離奇的事嗎？

    他不是謝二那種熱衷狗血故事的類型，總感覺其中有某種令人不適的天意。

    但這個問題無論答案如何，都太鮮血淋漓了點，陳韞嗅著廟里很淡的寧靜檀香，覺得沒有必要在這時候問。

    于是他沉默了一會兒，道：“現(xiàn)在魔禍又起，你覺得這跟你的魂魄被滯留有關(guān)系嗎？”

    “或許有。”顧沉璧不知何時把兩只手套都摘了，背過手，語氣帶點輕松：“但我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了。”

    這回輪到陳韞頭頂冒出問號。

    顧沉璧抬頭看向那尊石頭神像，忽然道：“我們都在找盤古的傳說，盤古如果再次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覺得如何？”

    沒等陳韞回答，他又道：“當(dāng)年顧沉璧鎮(zhèn)殺了萬魔之主，之后無論是飛升還是隕落，故事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顧沉璧只是真武廟的那個雕像，不是我。”

    那個戴著面具的神像晃過眼前，陳韞忽然道：“聽明白了。”

    顧沉璧靜靜看他。

    陳韞面無表情：“你就是受夠了當(dāng)救世主，沒想到退休后還要返聘，嚇得抗著第九枝連夜逃跑是吧？”

    “呃……”顧沉璧在他的目光下點頭：“嗯。”

    “現(xiàn)在這個差事倒是落到我頭上了。”陳韞揮了揮眼前漂浮的灰塵，冷漠道：“不過這是救世主誰愛當(dāng)誰當(dāng)，反正我不當(dāng)。現(xiàn)在就是先把封不對他們家的事情解決了，之后天塌下來由楚局他們頂著，我也連夜抗我侄子跑路。”

    顧沉璧眼里又有笑意：“知道。一個需要「救世主」的族群，本身就很可悲。”

    陳韞意外：“這句話還挺有道理。”

    顧沉璧：“因為這是你自己說的話。”

    陳韞茫然：“我說過？”

    “嗯。”

    “我怎么不記得？”

    “我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你自己訂的婚約？”

    “呃……”顧沉璧沒想到話題還能突然繞到這個上面：“這個，我也可以解釋。”

    陳韞陰測測地看著他，如果有道具能現(xiàn)場扮演厲鬼：“解釋吧。”

    顧大宗師真是把這輩子要解釋的話都說盡了，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人張了嘴不是光用來念咒，還可以用來追憶往昔，再話當(dāng)年。

    “魔禍暫時終結(jié)之后，我一直在尋找人間產(chǎn)生魔氣的線索，但發(fā)現(xiàn)每到一個地方，當(dāng)?shù)氐挠涊d都已經(jīng)被人為銷毀。”

    “銷毀……”陳韞思索道：“既然要到銷毀的地方，說明其中一定存在有巨大價值的秘密。”

    “沒錯。所以后來我放棄尋找，改用扶乩和卜算的形式，推演大道。”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但大道之機(jī)千變?nèi)f化，尋常人光是「修己」就已經(jīng)左支右絀，無比艱難，更何況是要叩問天道？

    “我往前推到九千年前，也就是盤古時代終止，往后推到一千年后，也就是……一個人的出生結(jié)束。”

    陳韞指了指自己：“我？”

    “你。”

    陳韞眉頭一跳：“你覺得我和顧星澤看起來像一對嗎？”

    “不像。”顧沉璧癱著臉：“可能是當(dāng)年推演時出錯了。”

    他認(rèn)錯認(rèn)得那么干脆，陳韞倒是無話可說了。畢竟碎玉圖是他寫的，但逼婚這種事是顧家后人干的，這個帳也不能完全算到對方身上。

    陳韞忽然想起：“你有孩子？”

    不然顧家后裔是哪來的？

    “沒有。”顧沉璧回答很快：“是其他顧家血脈。”

    看得出來，現(xiàn)在的顧家人被顧大宗師嫌棄得很徹底，就差在臉上貼著「不熟」兩個字。

    陳韞轉(zhuǎn)身出去，揮了揮手：“行了，知道了。”

    片刻后，葉青姜從窗臺探出個頭來，欣喜道：“大人，談完了嗎？”

    她心里算了算，她都抽了兩根煙了，能聊那么久，不枉費她貢獻(xiàn)出諸多戲劇作品作為教學(xué)材料。

    一道寒光掃出去，要不是她躲得快，差點削掉葉青姜一層頭皮。

    顧大人語調(diào)淡淡道：“你倒是很關(guān)心。”

    葉青姜心里唉一聲，猜到是進(jìn)度一般，恨鐵不成鋼，嘀咕道：“這火罐，到底還拔不拔得上啊。”

    ——

    夜幕降臨。

    幻蛇隱匿在村莊之外，一雙暗紅的眼睛凝視村落中的人群。

    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

    既然陳韞一行人不去巖石天坑，幻蛇大人靈活轉(zhuǎn)換思路，主動來了，反正在哪里施展幻術(shù)都是一樣——

    這還多虧了它實在高明，將幻術(shù)觸發(fā)的暗示設(shè)置成處處皆有的月亮。

    幻蛇得意地想，只要月亮升起，所有人都會陷入到它的幻境之中。

    一眾蟲蛇蟻獸齊齊抬頭，眼巴巴望著天幕，倘若不知情的還以為狼族習(xí)性具備傳染性。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朦朧月光籠罩大地，仿佛整個村莊陷入一場大霧之中。

    幻蛇享受地閉上雙眼，魂體游弋而出，很快觸碰到一道熟悉的意識——是陳韞的識海。

    沒想到竟然比它想象中還要順利，正當(dāng)幻蛇準(zhǔn)備潛入陳韞的識海深處時，忽然感覺身體一緊，像是被什么東西霎那間禁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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