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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神廟不倫不類,還別出心裁另外添了一道橫桿,預備供游客掛上祈福絲帶。 如今游客自然是不可能有了,只剩下二十年前當地人布置時預掛上做示范用的紅綢子, 迎風招展, 上面文字是用當地語言寫的,乍一看繁花似錦,跟符文一樣。 “是「愿神保佑平安」的意思。” 陳韞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你果然來過這里。” 顧沉璧逆著光邁步進來:“魔主伏誅之后, 我離開牽機閣,走過很多地方, 這是其中一處。” “不過當年這里不是這個樣子。”他抬頭略看了神像一眼,又看向陳韞若有所思的樣子:“你想到了什么?” “陳往矣。” 這個名字又在陳韞腦海中冒了出來。 “盤古和石頭……”陳韞:“關于盤古的傳說說法很多,各地說法不一,我曾經在陳往矣的筆記里,見到過一段比較獨特的記載。” “傳聞遠古之前, 天地如石, 混沌一片,無知無覺。自從盤古開辟天地后, 氣分清濁善惡,落到萬物生靈的身上, 才有了七情六欲, 喜怒哀樂。” 陳韞思索道:“這個地方距離巖石天坑的遺跡那么近, 又信仰山石, 總感覺和這段傳說有點關系。” 顧沉璧忽然道:“你那位舅舅, 身份確實有些古怪。” 陳韞挑起半邊漂亮眉梢,禮貌道:“這位庭主,我覺得你的身份也很古怪。說起來,我現在還不知道你這回打算姓什么?見面那么久還不知道怎么稱呼,怪不好意思的。” 顧沉璧原本估摸著陳往矣在陳韞心中是個王八蛋的地位,如實點評兩句應當安全,沒想到新仇舊恨在陳韞心中排得清清楚楚:人不如舊,但仇倒是熱乎的比較重要。 顧大宗師當即挨了語言上的一拳,碰了一鼻子灰。 陳韞毫不留情地擠兌了一番,神清氣爽之余忽然聞到一股飄渺香氣。 他一開始奇怪這間廟曠了二十年,怎么還會有檀香,再仔細嗅了嗅,詫異扭頭,才震驚發覺竟然是從隔壁這位身上飄出來。 自從兩人見面以來,先是在瑯寰閣遙遙相望一回,在酒店又被陳韞劃了道銀漢迢迢,方才再見一回,也是各自帶著隊友下屬,給各方閑雜人等隔開楚河漢界。 現在頃刻之間,好像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 陳韞看向窗外,葉青姜冒出個幽幽的頭顱,沖他一笑,很快一溜煙又不見了。 看來是這位坐又改名,行又改姓的庭主干得好事。 忽然,陳韞肩上多出一只手來。 那只手從陳韞肩頭擦過,這回沒有靈光乍現,倒是揚起了一片灰。 陳韞:“……” 熱的,竟然還有體溫! 他在方才那四下無人的討論氛圍中,好不容易找回一點當初跟亡魂商量的懷舊感,忽然發現這個對方不僅飄飄然帶著香氣,還是個有真實觸感的活人,莫名有種前一秒觀賞著視頻,后一秒發現視頻里的東西爬出來的感覺。 陳隊長后知后覺地和方才被他的鬼故事嚇到的眾人心靈同頻,后脊一激靈,帶著搭在他肩上的手都顫了一下。 顧沉璧不知道什么把左手手套摘了,此刻沾了一手灰,眼里卻是不易察覺的促狹,臉上依舊不動聲色:“給你拍灰。” 陳韞:“……” 他拳頭硬了。 但見了鬼不怕,卻被活人嚇了一跳畢竟是件丟臉的事,他冷冷道:“太客氣了。我一定跟楚局多說你們幾句好話,爭取讓仙云庭早日并入總局,第十隊隊長非你莫屬。” 顧沉璧竟然有點想笑:“我想要第九隊隊長。” 陳韞翻了個白眼:“你現在出去高呼一句你叫顧沉璧,楚局正好退休回家帶孫子,皆大歡喜。” 顧沉璧沉吟片刻:“我換一個身份出現,是有原因。” 陳韞:“既然人都被你調走了,我不得不洗耳恭聽。” “你身邊人太多,不這樣做,和陳隊長說不上話。” “之前人不多的時候,你也沒打算跟我說實話。” “之前人不多嗎?”顧沉璧微微低頭,窗棱外的虛光映在他淺色的瞳孔里,依稀又回到那種半透明的感覺。他淡淡道:“之前人也挺多。倒是我身邊只有你。” “呃……”陳韞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語氣軟了:“有話快說。” 顧沉璧想了想,道:“雖然我的記憶恢復了,但我還不知道為什么我的魂魄會留在這枚銅錢里。” 陳韞拿出那枚銅錢,忽然想到宋之問死前念叨的那句「世間無神」:“你當年到底是死了還是飛升了?” 顧沉璧道:“是「坐化」。” 陳韞一怔。所謂「坐化」,是指有修行的人,自愿放棄今世所有一切,消散魂魄,遁入輪回。 陳韞睜圓了眼睛:“你……怎么就想不開了?” 但他想想又不對,想不開的叫「自殺」,能夠美名其曰「坐化」是指想得太開了。 他說不清自己是納悶還是什么心情,詫異道:“你不是過得還挺腐敗嗎?” “蛤?”莫名被扣了個「腐敗」帽子,顧大宗師沒能理解,只是回答道:“當年了結魔禍,使命完成了。” 使命完成了,就可以死了? 陳韞覺得這個邏輯不太正常,微微一蹙眉。 忽然間,他腦海里閃過葉青姜談到顧挽秋時說的話。 --